1. 首页 > 伤感短句

传奇经历内容三百篇 传奇经典事件

class="wow_cover_padding_bottom">

  • 1、小胆媳妇传奇故事
  • 2、缺心眼的柱子舅传奇故事
  • 3、马知县断案传奇故事
  • 4、戏瞎子遭算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5、绝世奇吻传奇故事
  • 6、图书馆里收获的巨款传奇故事
  • 7、波斯猫传奇传奇故事
  • 8、将军魂传奇故事
  • 9、剑道大师传奇故事
  • 10、蛇僧传奇故事
  • 11、寻回救命神草传奇故事
  • 12、阿古登巴传奇故事
  • 13、月下灰马传奇故事
  • 14、墓碑里面有个人传奇故事
  • 15、神医陈三贴传奇故事
  • 16、执板衙役传奇故事
  • 17、王子献桃传奇故事
  • 18、棺材里的声音传奇故事
  • 19、智判旋风传奇故事
  • 20、牛黄与黄牛传奇故事
  • 21、追捕神秘的搭车人传奇故事
  • 22、神奇的点药传奇故事
  • 23、赵飞燕别传传奇故事
  • 24、国宝四羊方尊传奇传奇故事
  • 25、三难苏学士传奇故事
  • 26、七星弩的秘密传奇故事
  • 27、舍身救人的狼传奇故事
  • 28、小演义山风云传奇故事
  • 29、黑林子里的狼群传奇故事
  • 30、万斛响马“宝蛇子”传奇故事
  • 31、阴阳河传奇故事
  • 32、响铃公主新传传奇故事
  • 33、元城赌王传奇故事
  • 34、砍棉梗姚财主认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35、亡命酷寒传奇故事
  • 36、织女与魔鬼传奇故事
  • 37、酒鬼杀鬼子传奇故事
  • 38、拦县令写诗救难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39、土匪海爷传奇故事
  • 40、永不言败的七条狼传奇故事
  • 41、白狼花鼻头传奇故事
  • 42、锔匠奇人传奇故事
  • 43、决斗传奇故事
  • 44、鲁迅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45、夜盗珍妃墓传奇故事
  • 46、揭秘:古时为何要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传奇故事
  • 47、蔡锷与小凤仙传奇故事
  • 48、第四十一个故事传奇故事
  • 49、沙漠中与狼群的遭遇战传奇故事
  • 50、往事如烟,旧梦若星传奇故事
  • 51、七宗罪:丁香舌传奇故事
  • 52、多灾多难的战舰传奇故事
  • 53、乱世军师传奇故事
  • 54、少年侠厨传奇故事
  • 55、姜千里穷途遇侠女传奇故事
  • 56、奇盗传奇故事
  • 57、懦夫卖烈妻传奇故事
  • 58、清末震惊四川的蛇神案传奇故事
  • 59、金枪杀手传奇故事
  • 60、神秘的死城传奇故事
  • 61、晒字传奇故事
  • 62、把盏识英雄传奇故事
  • 63、放牛娃巧娶富家女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64、怪人比特传奇故事
  • 65、黄仕强游地狱传奇故事
  • 66、钟楼上的恶棍传奇故事
  • 67、“蚱蜢人”杰克传奇故事
  • 68、天谴传奇故事
  • 69、裁缝三苕传奇故事
  • 70、不见的七只黑猫传奇故事
  • 71、草鞋的重量传奇故事
  • 72、神算传奇故事
  • 73、乐极生悲传奇故事
  • 74、贪财赔闺女传奇故事
  • 75、隐蔽的杀手传奇故事
  • 76、恶人第一百号传奇故事
  • 77、无音谷传奇故事
  • 78、第二块和氏璧传奇故事
  • 79、朱小狗雨伞杀鬼传奇故事
  • 80、历史上有多少美女是被人食用?传奇故事
  • 81、地球上的第一批人(非洲)传奇故事
  • 82、坑爹的兄弟传奇故事
  • 83、雅盗的故事传奇故事
  • 84、唯一被载入正史的千古奇丐传奇故事
  • 85、惊魂之夜传奇故事
  • 86、小县令斩钦差传奇故事
  • 87、火云神功传奇故事
  • 88、厨子弹西瓜传奇故事
  • 89、赶考的两举子传奇故事
  • 90、王府井是谁家的井?传奇故事
  • 91、少年妙计剿匪传奇故事
  • 92、一条老狗传奇故事
  • 93、公子墓传奇故事
  • 94、盗不开的墓传奇故事
  • 95、“人雹”菲利斯传奇故事
  • 96、忠顺三娘子传奇故事
  • 97、考学问哄走夺馆人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98、黑暗中的决斗传奇故事
  • 99、爱听书的山大王传奇故事
  • 100、铁笔伏花贼传奇故事
  • 101、蚕神献丝传奇故事
  • 102、女保镖传奇故事
  • 103、名丑瘦三传奇故事
  • 104、代理钉子户传奇故事
  • 105、命悬一线!飞机上掉下一个人传奇故事
  • 106、捉鲫鱼误时遭棒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07、跑步奇遇传奇故事
  • 108、寻找亚马逊巨蟒传奇故事
  • 109、土豆龙传奇故事
  • 110、快刀斩县令传奇故事
  • 111、女侠传奇故事
  • 112、华丽的坟墓传奇故事
  • 113、军统头号绯闻女谍向影心传奇故事
  • 114、徐苟三改名“李来看”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15、荒年传奇故事
  • 116、神秘山洞的送命宝藏传奇故事
  • 117、局长和小贼传奇故事
  • 118、狼群和狼传奇故事
  • 119、秦始皇简介传奇故事
  • 120、王半仙传奇传奇故事
  • 121、贼侠传奇故事
  • 122、浴血忠魂传奇故事
  • 123、酋长塔芒戈传奇故事
  • 124、杀猪匠冯二传奇故事
  • 125、国民党“特工之王”戴笠的发迹史传奇故事
  • 126、程大龙学艺建石桥传奇故事
  • 127、借刀除奸传奇故事
  • 128、八个女兵的故事传奇故事
  • 129、追捕杀人犯传奇故事
  • 130、狼子情深传奇故事
  • 131、鸳鸯蝴蝶掌传奇故事
  • 132、尤利亚湖的秘密传奇故事
  • 133、女赌客传奇故事
  • 134、传奇女法医冯雪传奇故事
  • 135、三双筷子传奇故事
  • 136、传奇大盗传奇故事
  • 137、二桃杀三士传奇故事
  • 138、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中圈套你输了传奇故事
  • 139、谭意歌传传奇故事
  • 140、雀王坟传奇故事
  • 141、卖姜的老汉传奇故事
  • 142、盘点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六位风流客传奇故事
  • 143、胡恩勇闯巴比伦传奇故事
  • 144、浪子走镖传奇故事
  • 145、牧羊女与狼传奇故事
  • 146、都来看遭暴虐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47、赵财主之母配孟德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48、丘吉尔越狱记传奇故事
  • 149、报复传奇故事
  • 150、陆叔活佛传奇故事
  • 151、对联告状传奇故事
  • 152、谁藏了黑桃K传奇故事
  • 153、麻五赌吃传奇故事
  • 154、观音不肯去传奇故事
  • 155、歪拐差役苦挑石磨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56、美国皇帝传奇故事
  • 157、东八里庄的前世今生传奇故事
  • 158、武当神功传奇故事
  • 159、柔在江湖传奇故事
  • 160、紫禁城派兵破龙胎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61、生死黑龙潭传奇故事
  • 162、赵员外苕吃假香肠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63、智斗传奇故事
  • 164、他乡遇红颜传奇故事
  • 165、天才黑客传奇故事
  • 166、蝎子媳妇传奇故事
  • 167、狄仁杰智破杀夫案传奇故事
  • 168、都市补鞋匠的故事传奇故事
  • 169、苦肉美人计传奇故事
  • 170、牧鹅少年马季传奇故事
  • 171、南海亮剑传奇故事
  • 172、吞剑传奇故事
  • 173、瘸腿狼传奇故事
  • 174、湘西土匪二爷爷传奇故事
  • 175、中国历史上由一个淘气女郎引发的可爱战争传奇故事
  • 176、试心洞传奇故事
  • 177、编外员工传奇故事
  • 178、钟馗复活传奇故事
  • 179、汪信之一死救全家传奇故事
  • 180、“潘家园”原本叫“潘家窑”传奇故事
  • 181、中国间谍两大鼻祖用美人计苦肉计颠覆夏朝传奇故事
  • 182、人圆璧合传奇故事
  • 183、贫困的范仲淹传奇故事
  • 184、夺命琴音传奇故事
  • 185、海盗公司的小救星传奇故事
  • 186、脚踢鲨鱼的勇士传奇故事
  • 187、威廉.威尔逊传奇故事
  • 188、柳满满传奇传奇故事
  • 189、“吃小红帽”的大灰狼传奇故事
  • 190、倒拉二胡传奇故事
  • 191、巧答言长工骂财主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92、阿纤传奇故事
  • 193、放下屠刀传奇故事
  • 194、杨益客船遇侠僧传奇故事
  • 195、美国头号通缉犯的黑道生涯传奇故事
  • 196、遥远的草原传奇故事
  • 197、一次史诗般的航行!三千宋军冲破数十万元军包围传奇故事
  • 198、放牛伢妙计订合同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99、“战神”探亲传奇故事
  • 200、狼王与狗传奇故事
  • 201、活皮影传奇故事
  • 202、关东楔子王传奇故事
  • 203、三叔公的金烟斗传奇故事
  • 204、古剑传奇故事
  • 205、海战中的蓝鲸传奇故事
  • 206、无名刀传奇故事
  • 207、女鬼传奇故事
  • 208、女丈夫传奇故事
  • 209、盲人斗法传奇故事
  • 210、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11、琴丐传奇故事
  • 212、杀你个回马枪传奇故事
  • 213、十二把椅子传奇故事
  • 214、第一千个倭寇传奇故事
  • 215、瘸狼拱手传奇故事
  • 216、在灭门惨案中自救的小女孩传奇故事
  • 217、张汶祥刺马传奇故事
  • 218、学校传奇故事
  • 219、老刀、木匠、妖婆和戏子传奇故事
  • 220、漂瓶传奇传奇故事
  • 221、头牌崔天书传奇故事
  • 222、云萝公主传奇故事
  • 223、一口闯关传奇故事
  • 224、骗狼传奇故事
  • 225、生死黑拳传奇故事
  • 226、荒唐县令传奇故事
  • 227、祖传法捕鱼技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28、新老爷错寻调弄鬼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29、拔刀传奇故事
  • 230、棒槌姻缘传奇故事
  • 231、“神刀王”除寇传奇故事
  • 232、还我清白传奇故事
  • 233、宝镜传奇传奇故事
  • 234、贼道传奇故事
  • 235、猎杀午夜郎君传奇故事
  • 236、雪下惊魂16天传奇故事
  • 237、三响箭传奇故事
  • 238、大刀王四战洋人传奇故事
  • 239、三爷的故事传奇故事
  • 240、一百大板赐赏恶奴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41、塞北的狼传奇故事
  • 242、道士怕鬼剪掉头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43、借刀传奇传奇故事
  • 244、再生魔术女传奇故事
  • 245、一人灭一国传奇故事
  • 246、探秘神秘的江湖:古代镖局都有哪些行业规矩传奇故事
  • 247、太平河边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48、喋血九龙剑传奇故事
  • 249、蒙古女杰奥塔娜传奇故事
  • 250、绝处还生传奇故事
  • 251、鄂托皇冠的疯卫士传奇故事
  • 252、跳三刀传奇故事
  • 253、吃蒸肉财主受捉弄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54、步步玄机传奇故事
  • 255、呼伦雪传奇故事
  • 256、神弹绝技传奇故事
  • 257、七宗罪之春葱指传奇故事
  • 258、剑奴传奇故事
  • 259、盗墓贼的恋尸癖:汉高祖妻子吕后尸体遭侮辱传奇故事
  • 260、小苟三巧施放鱼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61、强盗婆茶店传奇故事
  • 262、冥画师的故事传奇故事
  • 263、乞丐报恩传奇故事
  • 264、尉迟恭救秦王传奇故事
  • 265、衬衣上的名曲传奇故事
  • 266、捞尸人传奇故事
  • 267、贼亦有道传奇故事
  • 268、有特异功能的瞎子传奇故事
  • 269、智留《佛行图》传奇故事
  • 270、红豆豆传奇故事
  • 271、老郎中斩蟒传奇故事
  • 272、贪便宜“铁公鸡”挨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73、农耕大侠传奇故事
  • 274、柜子和女剃头匠传奇故事
  • 275、缚猫索传奇故事
  • 276、智斩鲁斋郎传奇故事
  • 277、义狼案传奇故事
  • 278、你算哪根葱传奇故事
  • 279、野象谷惊魂传奇故事
  • 280、虎头神画传奇故事
  • 281、吃煨豆老爷“放狗屁”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82、一个关于乐极生悲的故事传奇故事
  • 283、雷锋的小时候传奇故事
  • 284、绝地之狼传奇故事
  • 285、戏作三昧传奇故事
  • 286、曾嫁给三个王子的名媛——芭芭拉霍顿传奇故事
  • 287、慧眼识骏马传奇故事
  • 288、与狼共舞传奇故事
  • 289、狗侠传奇故事
  • 290、杀猪二爷传奇故事
  • 291、善人寨的祭礼传奇故事
  • 292、肥票传奇故事
  • 293、战刀与锄头传奇故事
  • 294、高手结婚传奇故事
  • 295、绝命师徒传奇故事
  • 296、灵蛇记传奇故事
  • 297、钟楼怪人传奇故事
  • 298、大侠亚森?罗宾传奇故事
  • 299、《水浒传》谁最可爱?鲁智深喝孙二娘洗脚水传奇故事
  • 300、白色的小绒帽传奇故事

第1篇、小胆媳妇

  几年前,壮壮娘凭借自创的武功打败土匪头子黑毛,保住了小镇的平安。几年后,土匪再次来犯。而此时,陪伴在壮壮身边的,却只有一个怕蟑螂的小胆媳妇……

  1

  铁匠壮壮的娘病重时,乡野纷扬传言,悍匪黑毛要杀回小镇来了。

  在清末民初乱世之际,黑毛率众匪来古镇打劫,想小到被小壮壮的娘出手打趴在地。壮壮娘的武技无门无派,在搓衣板上搓衣而悟出了上乘武学,一根普通的槌衣棒在她手里能化成绕指柔,像吸铁石一样粘住刀枪,黑毛输得很惨,觉得这脸丢大了,几年来一直暗中准备,找机会要一雪耻辱。

  壮壮娘临逝前对族长交待两件事,一是成立保安队,请武师,防劫匪来袭;二是为壮壮找了一房娘家的姑娘做媳妇,名叫小翠。

  但是,直到办完壮壮娘的丧事,那位新媳妇也没见露脸。

  那天下着雨。铁匠壮壮在铁铺里率领一伙青壮年抓紧时间打造刀枪。邻家的小孩跑来,说荒坡地的壮壮娘的坟边有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铁匠抄了大铁锤,带领大伙去看个究竟。是一个女于:头戴斗笠,脸蒙黑纱,腰间系着白布;手罩还抱着几摞白布匹。她回头望望铁匠,微微点了点头,没有露脸。

  后来,她沿着石板路,一直走进铁匠铺,又直接上了阁楼。于是人们知道,是铁匠媳妇来了。铁匠的脸却耷拉着,心里不高兴,因为她来得太迟,没有为娘送葬。

  晚上,媳妇在阁楼上睡,他就在打铁铺里垫了稻草自己睡。

  爱偷听壁脚的人一直没见新媳妇下阁楼来,也没见铁匠上楼去。这情形过了好几天。有天晚上,她在阁楼上叫他,但是铁匠没吱声。后来情况突变,上面惊喊有蟑螂啊。铁匠这才咚咚地冲上去了,连说不怕不怕,让我提住它。又听媳妇娇声说,不嘛,干嘛啊……油灯倏然被吹灭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三杆高了,才见铁匠慢悠悠走下阁楼,人家故意问:“好像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铁匠嘴上说,脸却红了。

  大伙正笑,新媳妇跟着下来。说他们:“怎么管我家的闲事呀?”

  大家闻声看人,脖子就歪着扭不回来——我的妈哎,好个俊媳妇!

  小翠任他们看,抱了几匹白布走到门前空地,往几根已经竖好的木桩扯起绳子,把布晾晒起来。路过的人瞧见,也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都说:好!

  当然,也知道了她有最可笑的弱点——怕蟑螂。

  2

  小翠和几个邻家媳妇一块相邀去河边洗衣。不久,几个媳妇仓惶跑回求救,说有散匪突然从树林闪出来打劫!小翠不知是吓傻,还是腿软,只叫她们快跑,自己却站石板上眼睁睁看着土匪冲来。

  铁匠抄起家伙就往河边冲。伙计们喊着保安队集合,有的拿菜刀,有的拿扁担,你呼我喊,乱糟糟地赶向河边。但是,没了新媳妇的身影。大伙分散去两旁的树林里找人,找遍整个林子,也没有发现她。

  大伙跟着失魂落魄的铁匠返回铁匠铺,却见俊媳妇哼着山歌子,悠悠地在门前晾晒一行行白布哩!她这样告诉老公:“是些偷贼,听到有人喊就逃走了!”

  尽管如此,帆河镇还是紧张起来。族长命令保安队在圩亭集合,分发刀枪棍棒,由铁匠统领,分几队在镇子周边巡逻。有情况就鸣锣。小翠找来,对族长说让铁匠管事不好。不好在什么地方?我老公不在家,家里有了蟑螂怎么办?真是鸡毛蒜皮,处事不知轻重缓急——新媳妇被族长训叱一番。

  小翠力争说,婆婆曾经吩咐镇上要请武师的。

  族长说壮壮会武功,最合适——你再不回自己的窝去,就叫人拿蟑螂放你衣领里惩罚!

  她这次可听进耳了,马上尖叫起来,反把族长吓一大跳。铁匠急忙陪不是,答应在找到合适武师之前,临时担任队长。请了新武师,就回家陪媳妇。媳妇看着窗外沉沉的乌云说:“老公啊,只怕武师也帮不了你的忙呢!”

  第二天,果然有一队土匪鸣着锣,从河对面沿堤过来,还打着一个告事牌:借粮。

  黑毛向壮壮娘保证过,不来镇上搔扰。为装点门而,他先派几个手下来镇上,借口集粮。如果你不借,那就是你挑事;如果你借了,你就显出软弱;以后,他照样再来借,那当然是老虎借猪没的还。同时,他还可以试探一下镇上的武力虚实。

  铁匠率保安队在镇边将来匪截住。带队的小头目横行惯了,这边的铁匠也脾气火爆,两根火柴头碰在一起,马上冒烟,动起武来。先是拳脚功夫,后来抄家伙拼杀。铁匠技高一筹,突然使巧劲,一脚把对手的砍刀踢向空中。小头目连滚带爬逃走了。

  小胆媳妇(2)

  3

  击退土匪,族长为保安队在镇祠堂里摆宴庆功。

  这时,大门前飘来一个穿戴长褂的中年汉。他阴沉地说:“伤我手下的人站出来。”“你是谁?”他一挽衣袖,露出满是黑毛的手臂。在场的人都看清楚了——不由神经一耸,坐着的站起来,站着的往后退,发出惊叹声:黑毛!

  铁匠没动,他喝完碗里的酒,把碗摔碎,抄起铁锤走到门外的空地说:“是老了干的。”

  黑毛脸上的肌肉狠扯一下,不再搭话,伸手就抓向他脑门。铁匠把大铁锤舞得呼呼生风迎战。黑毛出手很快,只几个回合,把手一叼就擒住了铁匠右腕,另一只手锁了他咽喉。

  黑毛架着铁匠一直走,直到铁匠铺。三十来个土匪把铺子团团围住。壮壮娘虽然过世,但英名犹存,所以,黑毛把重兵放在这里。铁匠出门时,门前还空荡荡的,转眼,媳妇又把晒绳上晾满了湿润的白布。

  镇上的保安队拿着刀枪跟着。族长无计可施,情急之际,上哪技武师来退敌?

  黑毛押着铁匠走进铺内,到他娘的炙牌前,说:“婆娘,我本来想再跟你比一场武,遗憾遗憾。现在,我把你儿子拿下,又放了——以前对你承诺的,也该就此了结,”

  阁楼上突然传出尖叫声。黑毛一愣,楼上有人他居然没有听出来,便神经挺紧了同:“谁?!”又是一声尖叫。铁匠问老婆,怎么了?楼上自管连着尖叫。铁匠赶紧上去救场。黑毛正疑惑,一个俊女从楼上云片一般飘下来。她不避生,看着门前门内荷枪握棒的人,闲悠悠地问:“你们这是……干吗?”黑毛眼睛饿鹰似的盯着人,他决定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了。

  铁匠把两个蟑螂抓在手里,跑了下来。黑毛一看清内容就乐,逗她的趣,说:“小媳妇,你怕蟑螂?”小翠脆巴响地道出他的绰号:“是黑毛吧?!我除了蟑螂,什么都不怕。”铁匠听媳妇这么说,把抓在于里的蟑螂张口吃了。安慰道,老婆,不怕啊。

  小翠说:“老公,你替我做了最难的,剩下这些杂务就放心交给为妻的来办啦!”

  说罢,她轻轻盈盈地走出铁匠铺,站在门前空地上,向黑毛招手说:“出来吧!”

  4

  黑毛这才醒神,他在小镇又一次遇上了天敌。

  小翠以静制动,双膝微屈,步子丁不丁八不八的稳扎于地。双掌一前一后悬在胸腹前。

  这是妇人搓衣的姿式,黑毛心里清楚,她得到了壮壮娘的真传。

  黑毛也是一个武学奇才。当年他的南派鹰爪功败给壮壮娘的搓衣柔技,就苦思破解招法。现存,还是鹰爪功对搓衣技。几十个回合下来,小翠没能占据上风。

  她抄起了捧槌:“再让你尝尝我婆婆的槌衣棒!”

  黑毛嘿然一笑,突然从腰闻抽出一把能弯成绕指柔的宝剑!

  黑毛发动凌厉的攻势。他的剑本来有弹性,使的又是藏头敛尾的剑招,看去无章无法,可是招招都伏着毒辣绝杀,小翠一时连连后退。过了十来招后,她才悟出对方的剑路,也相刘地使出乱棒法,她把棒槌当枪使,锤锤戮戮,戮戮又锤锤。无招对无式,一时打成平手。

  黑毛凭着手里的弹性宝剑,频频进攻,小翠瞧准他把剑削变刺的刹那,突然住右一闪,同时用棒槌戮向他左肩。黑毛被击中,哎呀叫着,踉跄后跌欲倒。当小翠进步举棒打来时。他突然顺势回身,把宝剑斜着往上一削,哗地一下,小翠手里的棒槌被削掉一半,

  这是黑毛苦练多年的绝活,叫旋身剑法。比武局面顿时改变,小翠陷入险境。

  黑毛认为胜局已定,得意洋洋地说:“小美人,如果你做我的押寨夫人,就饶你不死!”

  铁匠听了,愤怒得脸上跳青筋,骂声放你妈的狗屁!冲上去要拚命,被黑毛一个侧踹腿,踢出一丈开外。小翠害怕老公再受伤害,把半截捧槌一抖,当飞镖甩向黑毛。黑毛用剑挡开,然后猛刺过来。她一跃上了晾着白布的绳,并且像一只轻盈的蜻蜓立稳了。

  “哪里跑!”黑毛把晾衣木桩一根一根削断。当小翠从绳上被逼落时,黑毛腾身起来,从空中向她刺出凌厉一剑。就是这时,小翠突然以脚把地上的湿布踢向黑毛,裹住了他的来剑,双手也把湿布如箭打出,顿时水响浪翻,黑毛的腰和脚都被牢实裹住了,并且辘轳一般在空中旋转着,当湿布全部用完,黑毛被裹成一匹硕大的布,落地时,成了名符其实的“白毛”。

  被擒的黑毛长叹一声:“我两次栽在女人手里、做梦也没有想到!”

  众匪也被团团围住,只好跟着老大缴械。黑毛白废武功,留下一条活命走了。

  战胜悍匪后,小翠去了婆婆新坟上跪拜烧香。

  她哭道:“婆婆,你说黑毛有杀回小镇复仇的迹象,你要我练好武功,不练成不能出山。今天,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小镇也安全了。只是,为了全心练武,我没能在您膝下尽过一天孝……”

  包括铁匠在内,大家这才醒悟,原来壮壮娘为小镇安全,在暗中尽心地安排了一切。

第2篇、缺心眼的柱子舅

  柱子舅家里很穷,他住半间东倒西歪的破土坯草房,还是生产队出面跟村西头梁三爷借的。家里只有一个土灶,一口锅,一只缺了口的破碗,一只拴根旧麻绳的瓦罐,连双筷子也没有,吃饭现到树上撇树枝。地上有堆麦秸,柱子舅睡觉就躺在麦秸上,盖一件用高梁叶子编的蓑衣,枕头是一块破土坯,偶尔洗脸洗脚,就到水塘边上洗。
  
  可是他从来不缺吃的。在人们普遍经常饿肚子的情况下,实际上这就很富有了!“大跃进”以后,村里人饿得翻白眼,大人孩子骨瘦如柴,只有柱子舅一个人膘肥体壮,营养良好。
  
  这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他们就欺负他缺心眼,处处日哄他。
  
  柱子舅跟别人干同样的活儿,给别人记十分工,给他记八分、五分。分口粮的时候,给别人分一百斤,给他分二三十斤,他一点也不懂得抗议,连句牢骚怪话也没有。因为他对数量的概念一塌糊涂。三加二是多少?他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别的社员经常为记工分,分口粮的事斤斤计较,闹得弟兄面红耳赤,叔侄翻脸对骂,是常有的事。只有柱子舅咋样都无所谓,多了不乐,少了不恼。
  
  谁家自留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都想叫柱子舅去帮忙。他干活肯下力。任意抛撤汗水,从不偷懒耍滑。干完活,留他吃饭,他不客气,不管好饭歹饭,端起碗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留他吃饭,他扭头就走,也没意见。下次再让他帮忙,还干。
  
  秋后,社员们分了红薯,老玉米,要一直俭省着吃到来年小麦打下来。除了家里来客,平常尽可能忙时吃干,闲时喝稀。尽量少吃粮,多吃“菜”:红薯叶子,胡萝卜缨子,马齿苋,野竹笋,芦芽……柱子舅才不管这些,队里分了啥吃啥。他不怎么会做饭,更不会在白面、玉米面里掺野菜。麦粒、豆子、红薯,煮在一起,半生不熟地吃。玉米粒炒成糊焦味儿很浓的苞米花,随意嚼着吃。往往是刚一入冬,口粮就被他“糟塌”精光。
  
  没粮食吃了,柱子舅就开始吃肉。别人家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赶紧忙活着推碾子推磨,柱子舅却东瞅西看,到处乱转。听见哪棵树上有喳喳叫声,他就从怀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嗖一声往树杈上飞去。扑啦,一只喜鹊一头栽下来,尖嘴缝里淌血,浑身抽搐。柱子舅捡回去,往灶火里一扔,填几把柴,不一会儿,喜鹊毛燎净了,烧得象块黑炭。剥开黑皮。露出直渗血水的红肉。他连撕带扯,倾刻吃得精光。骨头渣子往门口一扔,往麦秸铺上倒头便睡。别人家饭还没熟,他已经睡醒一觉了。
  
  柱子舅见啥打啥,打啥吃啥。麻雀,野鸽,乌鸦,野兔,青蛙,不拘一格。吃的最多的是老鼠。无论是灰鼠、黄鼠,房梁上跑的、庄稼地里钻的,统统属于吃的范围。在漫长的冬季,青黄不接的春天,他每天的饭食主要就是老鼠。上顿吃剩的鼠骨头扔在门口,引来的又一拨老鼠,就是下顿饭。
  
  我顶钦佩的是,柱子舅用石子打鱼。
  
  夏天,村里来了一个挑担子卖鲜鱼的贩子,沿街叫卖,街上弥漫起一股好闻的鱼腥味,村里的孩子们都跟着跑着看,贪婪地盯着活蹦乱跳的鲤鱼馋得要命。我见队长的儿子小毛让他娘买了一条,就跑回家也让我娘买。娘说没钱,我就撒娇放赖,直闹腾得我娘发火,将我摁倒揍了一顿才罢休。然后我娘又心疼,抱起我找到柱子舅,说柱子去给你外甥打条鱼烧烧吃。柱子舅嗯了一声,从麦秸铺上一骨碌爬起,就往外走。我看他那样。以为他一定是不肯,心里很失望。
  
  我们到了村当中的水塘边。塘里本来并没人养鱼。可是夏季,瓢泼大雨一下,水塘跟湖泊河沟连通起来,便有不少野鱼游过来定居,在塘里浮上沉下,来往穿梭,煞是热闹。在水塘边站了大约喝一碗玉米糊糊的工夫,一条黑鲇鱼摇头摆尾缓缓游到塘边上来。柱子舅手起石落,黑鲇鱼翻着白肚皮浮上来。
  
  晚上,娘用豆油煎了鱼给我吃,又烙了两张葱花饼给柱子舅端去。他伸出一只蒲扇大手,一言不发接过饼,卷巴起来,张口就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疙瘩一动一动,三下两下,饼就没了。
  
  又一年夏天,有些地方闹水灾,洪水给柱子舅冲来幸福。
  
  村里住进好几户上级调拨来的黄河灾民,有一户姓曹的灾民只有母女俩,娘俩一进村,就引起巨大反响。都说那姓曹的闺女长得好,十里八乡没见过那么俊的人儿。闺女在街上一走,干活的人直起了腰,走路的人停了脚步,一束束的目光都往她身上射。女人们看着艳羡,男人们看着眼馋,光棍瞅得眼睛呼呼冒火。
  
  闺女的娘,嘴巧会办事,来了没几天,就到队部央求书记队长给闺女找婆家。干部们却犯了难,原来闺女是哑巴,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谁不想娶个能说会道的媳妇,窝窝囊囊的老光棍,她娘们儿又相不中。
  
  挑来拣去,最后挑到了柱子舅。他人长得不丑,满身都是肌肉疙瘩,也算得上是条彪形汉子。可是一说缺心眼,闺女她娘摇起头来,说这要娶过去,一个哑巴,一个缺心眼,还不都得活活饿死?
  
  村干部们笑起来,咦——老嫂子你可说错了,全村人都饿死,也饿不着柱子,还大鱼大肉净吃好的。闺女娘也乐了,哪有这事?书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把柱子叫到队部里来。
  
  柱子舅来了,书记一指队部门口的那棵老杏树,给我往下打个家雀!柱子舅嗯了一声,站到门口台阶上,嗖,一石子飞出去。一群叽叽喳喳在枝叶间乱叫的家雀,轰一声飞起,有一只扑地跃落尘埃。说也巧,还没等人过去捡,墙头上,刷跳下一只猫来,一口叼起家雀,扭身便逃。柱子舅一急,又一颗石子飞出去,猫嗷一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众人近前一看,猫的一只眼珠子打出来,鲜血直流。闺女她娘巴掌一拍,就是这个后生了!
  
  喜事说办就办,没啥拖泥带水的恋爱过程,但有段小插曲。柱子舅住的那半间破草房的主人梁三爷,一听柱子要娶妻生子了,怕将来房子收不回来。去找干部理论。干部们说,你那个烂草房,比个狗窝好不了哪去,有啥舍不得。昨不学学人家雷锋?梁三爷气哼哼地说,要学雷锋也得你们队干部先学好了,俺社员再学也不迟。队干部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后来,也不知谁出的“好点子”,队里在南洼的瓜地中央,搭了一个挺大的瓜棚,当做洞房,让柱子舅跟哑巴媳妇先住上,又看瓜,又过日子,等天冷了再说。


  
  喜事是在村里的小学校办的。支书、队长亲自主婚,课桌对起来,摆酒菜。费用由村里先垫上,家家派一个代表来喝喜酒,贺礼不用送,生产队干部讲好了,分口粮时,一家扣五斤粮。超支的那部分,从柱子舅的口粮里扣,今年扣不完,明年接着扣,明年还扣不完,后年再接着扣。
  
  瓜地里西瓜、香瓜熟了。往年这个时候,孩子们就想法去偷几个吃。今年,队长早早就开会通知各家,柱子的石子,能打偷瓜的刺猬,野獾,也能打人,打瞎了谁的眼,谁自己负责。孩子们果然也就不敢去凑热闹了。
  
  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情况不久发生了可喜变化。
  
  公社派下来防洪修河坝的紧急任务,村里许多青壮劳力都去了河坝上,柱子舅也在其中。他一走,孩子们便三五成群去地里明摘暗偷。我那哑巴舅母很是尽忠职守,一见有人进瓜地,就啊巴啊巴又比划又跺脚往外撵。撵不走,拣起土坷拉,向孩子们投掷。她扔得一点儿也不准,大小孩子们都不怕,他们一边在地里胡踩乱摘,一边还扮鬼脸成心气她。
  
  进瓜地捣乱的人,还不止是孩子,也有没去河坝的大人。他们来到瓜地,不只是为吃瓜,还到瓜棚那儿跟新媳妇嘻皮笑脸,甚至动手动脚。
  
  很快。一场悲剧发生了。
  
  那天傍晚,柱子舅他们从河坝工地回到了村里。大家各回各家,柱子舅也回到瓜棚。一进瓜地,就听见哑妻啊巴啊巴哭叫,他赶紧钻进瓜棚,只见支书家的二小子二龙正把她逼到一个角落里非礼。哑巴媳妇的衣裳也让他扯烂了,奶子白花花地露在外边。柱子舅抡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呼一下扇过去,二龙一低头躲过,倒把哑媳妇扇倒在地。
  
  然后二龙在前头跑,柱子舅在后边追,追了老远追不上,一石子飞上去,正打在二龙的后脑勺上。二龙用手一捂,第二颗石子打在手指头上。疼得二龙嘴裂成苦瓜,回头破口大骂,我日你——“娘”字还没出口,第三颗石子又飞来,打在左眼上,打破了眼珠子,二龙一转眼成了独眼龙。
  
  支书气昏了头。叫了几个民兵将柱子舅捆起来,连夜给公社打电话,说村里出了个新阶级敌人。公社很快成立了专案组,一调查,柱子舅祖祖辈辈都是穷得叮当响的贫雇农,他本人又缺心眼,咋也跟帝修反挂不上钩。结论是还得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
  
  柱子舅被放回了瓜棚。
  
  过了两天,村里忽然传开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柱子和哑巴媳妇,还有他丈母娘半夜离开村子。去向不明。
  
  过了好几年,人们传说柱子舅一家三口去了口外,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开荒种地放牧打猎。谁知道是不是真事。
  
  反正柱子舅去哪里也饿不着。

第3篇、马知县断案

  宣统三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刚过,正是农家准备过大年的最后冲刺阶段,杀猪宰羊磨豆腐,做糕蒸馍漏粉条,这都是几个必不可少的大项目。其次豆芽得生,黄酒得做,年货得跑镇上去买,大人小孩需要换的新衣也得一针一针缝,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短短的四五天里备办就绪。整个孙家庄都沉浸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之中,人们顾不得歇歇腿,顾不得展展腰,白天不够用,晚上连轴转。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乐滋滋的。过度劳累的回报,是一家人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半个月舒舒展展的享受。这叫做肢体苦,心里甜,苦而不苦乐颠颠。
  
  但是全村之内,唯有李翠花反常。丈夫前年病故,又无子女,孤人一个,她还有什么心劲准备过年?尽管米瓮子空了,面坛子也见底了,可她有谷有麦,却不想动碾动磨去加工。她有一盆子玉茭面,每天两顿玉面糊糊,再煮上几块山药蛋,足够她吃到正月底二月初了。她想避开这个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的年节再说。隔壁的嫂子苦口婆心劝过她,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多难受,在提过亲的几个人里面,你挑一个满意的,年前嫁过去不是挺好吗?”她一口回绝了,说:“嫂子,你别撵我,我宁可一人过年,也不想匆匆忙忙跟哪个人走。”嫂子说了几次都白搭,只好放弃努力,说:“你要是年前不嫁,那就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吧。”她也一口回绝了:“我想清静,哪儿也不去,你们别管我了。”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李翠花的情况有所改变。这个人就是船工张二保,葫芦湾人,舅家在李家沟,同李翠花娘家是隔壁邻居。他常到舅家去,认识了李翠花,接触多了就有了感情,两家的父母都已看出这个秘密,就给他们订了亲。谁知到了结婚的年龄,二保的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父母相继病亡。给父母治病,安葬双亲,将本来就不厚实的一份家产变卖一空。二老走了,留下一个一无所有的儿子。这时李翠花的父亲提出悔婚,而张二保也无力娶媳妇,翠花就只好嫁给孙家庄家境殷实的孙全。好在孙全也真心爱她,她这才安下心来同他过日子。这以后她娘家人对张二保的情况闭口不提,她本来可跟二保的舅家打问情况,可没脸开口。这样二保的情况她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前年夏天,轮到她的家庭发生变故了,丈夫病亡,留下一份倒也可观的家产,可没有男人就像塌了天,她一个女人家可怎么过日子?这时旧情首先在她心里复萌,张二保从她脑子里又跳了出来。直到今年秋天,她下决心跑了两趟青隆镇码头,终于找到了张二保。两人相对无言,她失声痛哭,他默默流泪。她问:“你成家没有?”他答:“我光人一个,两手空空,哪个女的会嫁给我?”她问:“咱俩的事是我们家悔婚的,你还记恨不?”他答:“我没恨过。我只恨自个儿命苦,就是你们家不悔,我也无力娶你呀。”她问:“我丈夫死了,我如今改嫁,叫二婚,你在乎吗?”他答:“只要是你,就是四婚五婚我也不嫌。只是我同那时一样穷,娶不起你呀!”她说:“不用你娶,你到我家来不正好!”他说:“你大伯子会同意?”她说:“他不会同意,咱不要急,慢慢来。”他说:“我听你的。这以后是肥水期,我每天跑船,你找不到我。甚时有闲空,我去找你,你记住。”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话。临别她给他留下十两碎银子,即市场上通用的福珠、滴珠之类,还有几十枚铜元,要他用于日常零碎花销,特别是买吃食,决不能让身体受制。
  
  张二保今天上门,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背了一大包年货,猪肉羊肉牛肉,白面荞面莜面,翠花不想准备的东西他都想到了,拿来了。从此开始,他每天早上来,傍晚走,帮助翠花打扫卫生,掏炉灰,劈柴。直到大年三十,上午贴年画,贴对联;下午也没闲着,主要是垒火塔。这是这一带农村最具特色也最能渲染年节气氛的民俗活动,用炭块垒成一个三四尺高的塔形物(有的地方也叫旺火),家家点火以后,照得全村通明透亮。孩子们出动了,围着火塔奔跑,一家一家过,最后要得出谁家的火塔最大,谁家垒了几个。因为比较富裕的人家要垒两三个,燃完一个再点一个,做到整夜明亮,通宵达旦。这垒火塔是个技术活,垒不好,一点火就会垮塌,家家都是男人干的。点火也不容易,先点着火口的软柴,由软柴引着里面的硬柴,硬柴再引着塔体炭块,这就得用盖瓮的盖子扇火,而且不停歇地扇,直到炭块着火,黑色浓烟过去,变成淡蓝烟雾方可停扇。这是体力活,也是由男人们干的。张二保把这该由男人干的事干完时,天已黑下来,已到别人家也该点火的时候,这才推开屋门说了一声:“我走了。”待翠花追出来时,他已走到村街上,一拐弯不见了。翠花倚到大门框匕,好不懊悔!她本该早点跟他说好,让他今晚别走。寡妇门前是非多,跟哪个男人说儿句话,也能演绎成各式各样的绯闻。他这儿天每天来,肯定闲话已传得一塌糊涂了,还规矩甚呀,再规矩也没用,睡上一夜还能咋?我欠他的也太多了,提前给点补偿也是应该的。还有,今儿不是平时,大年夜呀,我吧总还有自己的家,他少家无舍,在哪儿落脚呀?她悔恨不已,默默流起泪来。
  
  这面翠花在伤心落泪,隔壁的孙安夫妇心里也不轻松。尽管老婆的监视很尽职,告他从腊月二十四起,张二保每天傍晚都要走的,但并不能使他轻松多少。过夜不过夜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两人结合已成定局。那么是怎么结合?是他娶她走,还是她招他进门?按当地乡俗,寡妇改嫁,只能带走浮财,如钱粮衣物之类,土地、宅院等不动产是不能带走的,留给关系最近的亲属。可要招赘一个男人进来,那所有财产仍属寡妇所有,实际上是男女双方共有。孙安最会算这笔账,翠花找个男人嫁走,她这一座宅院、二百余亩地、宅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就属于他所有了。可有迹象表明,翠花跟旧恋人又好上了,而这个穷光棍根本无力娶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招他进来。这正是孙安最害怕的,也是要竭力阻止的。为此,这个年他过得并不轻松。他绞尽脑汁在想,如果把翠花和二保的关系变成不合法,他就有理由制止张二保进孙家门,也有理由撵翠花嫁离孙家门。苦苦思索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单等张二保上门了。
  
  张二保是在本村富商宋老三家过的年。这是三夫人提出的,说全村只有二保无家无舍,请他到咱们家来,跟老崔一起过年。村里人赞叹道,宋家三夫人不仅貌美、智高,而且心也慈善,她这一说,一箭双雕,不仅张二保有了落脚处,家人老崔也有伴而不孤单了。张二保感恩不尽,自然不会过了年拍屁股就走。大户人家宅里宅外也有不少事,他帮着老崔干了几天,又到宋家老大、老二家也帮忙干了几天活,因此直到正月十六,才买了几斤粉面来看翠花。二保说:“我记得你小时就爱吃粉条,可我年前忘了买粉面,今天补上。”说着就和面,让翠花生火。面和好,锅里水也开了,就把床架到锅上,二保管轧,翠花喂面。二保出力只轧了两下,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把两人的手给绑起来了。翠花问:“咦,这是干甚?”孙安出现在门口,说:“你俩干坏事,我是来捉奸的,拿你们去见官。”翠花说:“你血口喷人!我们在轧粉,轧粉也犯法?”绑人的那人说:“你们不是轧粉,是压肚。走走走,到了大堂,有你说话的机会。”说着将他俩推拉出门。


  
  见官,是孙安的强项。他在村里是一霸,同村里人常有些摩擦纠纷,只要讨不到便宜,便上告见官,而且见官必胜。别人发生纠纷,他也包揽词讼,他倾向哪方,哪方必胜。每一任县官到任,他都要去拜见,拜见的实质是送礼。过年过节自然也少不了去孝敬孝敬。这就是孙安词讼必胜的秘密。对这一次捉奸见官,他是稳操胜券的。他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县太爷以奸治罪,或者只认定是有伤风化的苟且通奸也就够了,他就有理由阻止奸夫进孙家门,也有办法逐淫妇出孙家门,那时候弟弟的这份家产就理所当然地归于他了。
  
  然而让孙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去了县衙,方知县官频繁更迭,年前已换了知县,换成一副生疏面孔。这使孙安有些措手不及,心里没了底。好在他还多了一手准备,这使他多少还留有一点希望。
  
  新来的知县叫马辟,是慈禧太后六十大寿所赐恩科的二甲进士。与他同榜进士,有的做了翰林院大学土,有的做了总督、巡抚,最不济的也是知府、知州之类。唯独他,因拒贿秉公、刚直不阿而得罪了权贵,于是连连被参,一贬再贬,巡抚贬为州官,州官贬为县官,又由大县贬到这边远小县。可他痴心难改,到了新地,又出新招,命县丞郝之正制作一块告示脾,挂到衙门外的墙上,上写:“本县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可进来。欲以金钱收买本官枉法者,就刑杖侍候,或戴枷示众,或入狱判刑。本官说到做到,勿谓言之不预也。”办完这到任的第一件事,就到衙门内外转了一圈,感到小县也有小县的好处,事少,清静,当然也轻松。他心里说,俗话说,无官一身轻,我马辟是有官也一身轻,岂不美哉!有人看见了,就说,这人瘦里巴几的,老眯着个眼,没有一点官相,怕是一个连是非曲直也断不清的主儿。还有的说,历来官不打送礼的,哪有送银子反而挨板子的事?一准是做样子迷惑人哩。马辟自然不知道人们怎么议论,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专心体验一种有官一身轻的感觉,体验只有他才能体验到的受贬之中竟然也有的一种乐趣。
  
  谁知这清静也只有20天,第21天事就来了。这天上午,有人击鼓,马辟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盅,升堂问事。大步上堂者是孙家庄孙员外的儿子孙安。此人双膝下跪,手里高高举起一张状纸。衙役将状纸接过,给马大人星上。马辟连阅两遍,然后抬头问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就凭这一纸空文?”
  
  那孙安说:“大人容禀,奸夫淫妇被绳索连在一起,已带到外面。还有,当时有一族人叫孙青,是他亲眼看见,亲手帮我把他们绑住,此人也到了,可以作证。”
  
  马辟说:“将被告、证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一双被绳索连在一起的男女就是张二保和李翠花。还有证人孙青也同时上堂。马辟说:“原告、证人及两被告各自向左右两侧稍稍偏一下,不得交换眼神。现在,男被告回话。姓名?住地?职业?”
  
  张二保答:“小的叫张二保,葫芦湾人,撑船为业。”
  
  马辟问:“就是据说民风十分纯正的葫芦湾?”
  
  张二保说:“正是。”
  
  马辟问:“大白天行奸,可是事实?如实招来!”
  
  张二保说:“葫芦湾人不说假,小的做甚说甚,不敢有半句假话。我跟翠花小时相好,因家庭变故,父母双亡,家贫如洗,无力娶亲,翠花就嫁给孙家庄孙全。前年孙全病故,我俩又续上旧情。年前我到她家帮她准备过年,前晌来,傍晚走,有六七天吧。年后我是正月十六,也就是今天上午去的,我记得翠花从小喜欢吃粉条,可年前忽略了,今天去时买了几斤粉面。她生火,我和面。因面少,不值当动用漏瓢,我就用床轧。刚架到锅上,才轧了两下,突然闯进一人,将我的手绑了。孙安在门口站着,虎着脸,凶凶的,说我俩行奸,他要捉我们去见官。大人,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床还在锅上架着,轧下的粉条恐怕已煳到锅底上了。还有,小的和面的手,也没能洗,大人可亲眼看看。至于孙安为甚这么做,让翠花说吧,这是他们家的事,她能说清。”
  
  李翠花怯生生问:“民女能说几句话吗?”
  
  马辟说:“可讲,如实道来,不得有假。”
  
  李翠花说:“他孙安这么糟践我,也不是跟我有甚冤仇,是我男人殁了,留下的家产害了我。有一座宅院,一百二十亩地,还有屋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我要嫁出去,跟了别人,这家产就是他孙安的。可我心上的人是二保,他一贫如洗,没法娶我,我就想把他招进来。可招他进来,我不动,家产还是我的。他孙安已看出这一步来了,就昧了良心糟践我,想把我搞臭,从孙家门里赶走。”说着哭起来,撩起衣襟擦泪。
  
  马辟问孙青:“你是证人?”
  
  孙青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见马辟问他,忙跪下磕头道:“大老爷在上,小人叫孙青,张二保和李翠花干那号事,是小人亲眼看见,又是亲手绑了的。这都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
  
  马辟说:“本官还没问,你就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本官要问你什么?是不是事先编好的几句话,来应付本官的?”
  
  孙青说:“我知道大人问的就是捉奸的事。”
  
  马辟说:“孙青听着,若说了假话,三十大板!”孙青哆嗦了一下。马辟问:“你跟孙安和李翠花什么关系?”
  
  孙青说:“我们是本家,论辈分是平辈,称李翠花弟媳。”
  
  马辟说:“噢,是大伯子捉弟媳妇的奸。‘你住何处?”
  
  孙青说:“我们一个村,孙安在村东,我住村西,差不多有半里地。”马辟问:“这行奸是谁首先发现的?”
  
  孙青说:“我。”
  
  马辟问:“他们屋里行奸,你是怎么看见的?”
  
  孙青说:“我到她家借个东西,撞上的。”
  
  马辟问:“借什么东西?”
  
  孙青说:“借……唉,对,借笊篱。就是捞面捞饺子的笊篱。”
  
  马辟问:“你们家在村东住,跑那么远借笊篱?”
  
  孙青说:“是替我大嫂借的。”
  
  马辟问:“他们行奸居然不关门?”
  
  孙青说:“门抵着,是我摇松抵门杠进去的。”
  
  马辟问:“你进去干了些什么?”
  
  孙青说:“先绑手,再替他穿上裤子。”
  
  马辟问:“既然如此,他裤带你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裤带?”
  
  孙青说:“他个穷小子,用不起丝裤带,是……是……哎,对,是布的。”
  
  马辟不再问话,想了想,就宣布退堂。
  
  在审案中间休审也是常有的事,涉案人的供述需要冷静分析认定,这的确也是断案的需要。然而对于贪官来说,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给涉案双方送礼塞钱的一个机会。孙安常在衙门走动,深谙此道,走时就准备有五十两银子。听了刚才马辟的问话和孙青的回答,已觉大事不妙,全凭银子扭转局面了。于是忙尾随马辟进了书房,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开抽屉将银子放进去,又迅速把抽屉推上,动作熟练利索。马辟问:“那是干什么?”孙安说:“大人新到,在下本来要来拜见大人的,今天又遇案子,就二事合一,抽空来看看大人。一点见面薄礼,望大人笑纳。”马辟说:“你干这事很熟练,是老手了吧?”正说着,县丞郝之正来了,孙安忙退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马辟升堂再审。先宣布将涉案人带上堂来。然后正襟危坐,大声说道:“利用休审,本官派人快马加鞭到孙家庄察看了现场,也验看了张二保的裤带及两手,现在案子真相大白。孙青说他替嫂借笊篱撞上两人行奸,其嫂说她没让孙青借过任何东西,她家有两把笊篱,一把是红铜的,一把是柳条编的,根本用不着借笊篱。如何进门,孙青说是摇松抵门杠进去的,可李翠花的门上有插关,关门根本用不着杠子抵,而且屋里屋外找不到能抵门的杠子。张二保的裤带,孙青说是蓝布做的,可本官亲自验看,此裤带很特殊,是皮的,一头带钩,一头带环。综上所说,孙青的证词没有一句是真的,全是编造的假话。被告马二保和李翠花两人的供词句句属实,屋里锅上仍架着床,轧到锅里的粉条因锅干而煳到锅底。张二保指甲缝里、两指中间及手心手背,均有粉面痕迹,甚至还有结成的嘎巴。由此可知,他们当时的确在轧粉条,而并非行奸。据此本官宣判:孙安行为不规,居心叵测,为阻止弟媳招亲,霸弟媳家产,蓄意制造了一宗通奸假案,情节恶劣,该打五十大板,并戴枷示众。孙青为虎作伥,捏造事实,实属可恶,该打三十大板……”孙青听到这里,磕头呼喊道:“大老爷饶命,小的认罪。大哥你得说话呀,兄弟是按你吩咐干的,你可不能不管兄弟呀!”孙安也知败诉已成定局,不可挽回,忙磕头道:“大人饶恕,在下认罪认罚,只是从小体弱,五十大板就没命了。在下愿以钱赎身,大人罚多少银子,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交清。罪过我一人承担,孙青所为全是在下指使,也饶了他吧。”
  
  马辟等两人求告完,接着说:“本官宣判是要你孙安知道一下,决定公堂胜负的是理而非钱,钱再多也没用。明白没有?”孙安说:“大人,明白了,明白了。”马辟道:“好,明白了,本官接着宣判。我前面说了,本该是那样判决的,但念你们在本官任上还是初犯,且认罪态度尚好,那就免于刑责,下不为例。张二保、李翠花听着:招亲入赘,乃天下通行之礼俗,李翠花想招,合情合理。你们可以光明正大操办婚事,本官为你作主。且抓紧速办,三天后回告本官。退堂!”
  
  张二保和李翠花从县衙回来,第一次相跟着大模大样走进李翠花的家,没法说有多高兴了。他们赶紧商量筹备,于第三天办了三桌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按李翠花的想法,寡妇再婚,不可张扬,吃一顿饭算了。可朋友们不依,他们掏钱雇了一班吹鼓手,又借了一条船,让二保和翠花坐上,吹鼓手也上了船,由六位朋友拉纤上行,到了十里地的柳树坪,停船掉头,那六位纤夫又做了艄公,扳船下行。吹鼓手们吹奏着《得胜回营》曲牌,好不热闹,吸引了两岸人们的目光。到了孙家庄,下船上岸,有吹鼓手迎着,朋友们簇拥着,将两个新人送到了李翠花家。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
  
  东院扬眉吐气办婚事,西院的孙安却是气急败坏,窝在屋里一天没出门。花了银子反判输,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心里骂道:“马屁啊马屁,你太可恶了。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马屁就能在本县呆一辈子?你就没有个三灾六难的时候?死在任上的官也多着呢。”接着又骂张二保:“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冤家路窄,你总有一天会落在老子手上的。”
  
  办婚事的第二天早饭后,张二保去向马大人回话。走到县城街上,听人说,朝廷出了大事,马辟恐怕要走。二保一听,心里发慌,赶忙快步进入县衙,见到了马辟,说:“大人,婚事昨日办了,给你带了点家乡土吃食,你老人家尝尝。”马辟说:“噢,油糕、饺子、花馍,好,各留五,其余拿走。放下吃不完,坏了可惜。”张二保从话里听出点意思来,忙问:“这么点东西还吃不完?大人你是不是要走?”马辟问:“你咋问这个?”张二保说:“我听街上人议论。”马辟说:“这个你别担心。本官赴任此县只办一件事,就是断这个案子。你的事本官自有考虑,你放心过你的日子好了。”张二保听了,心想,你要是真走了,孙安必然疯狂报复,你怎么能管得了他?但不敢再问,纳闷着退了出来。
  
  又过了三天,突然传来马知县弃官而走的消息。孙家庄两人反应最强烈,一个是张二保,一个是孙安,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跑到县城去了。只见县衙门口,有一群人围了郝之正询问情况。郝之正说:“马大人说,你们别挽留我。我乃朝廷命官,现在清朝已覆灭,革命党坐了天下,我这朝廷命官还呆着干啥?还等人家来赶你走不成?”张二保听清了事情的原委,正要走,听见郝之正又说:“马大人临走时,办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孙安贿银五十两放人小匣,钉到大堂柱子上,里面搁一张纸,上写:‘孙安贿银五十两,清者为警示,贪者乃财源。现留于此,望下任大人兄处置。’马辟亲笔。”张二保听到此,转身走开。在返回时,一路琢磨马大人这样做,对自己会有多大好处。但孙安听了,就明白对自己有多不利了。他回到家,一头倒在炕上。老婆问他:“姓马的滚蛋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孙安把县城听到的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你看,他把我搞臭了,不只衙门里臭了,连老百姓都闹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你说我以后还怎么出入?”老婆说:“也不一定是那样。说不定再来一位爱钱的县官,见了你分外眼明哩。”
  
  孙安也寄希望于下一任知县的到来。然而下一位使他更失望。半月之后,新官赴任,是民国第一任县官,不叫知县,叫知事,改了一个字。新知事姓罗,人们就说,前任是马,后任是骡(罗),真是骡马成群了。这罗知事到任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孙安贿银五十两”。他看了马辟的留言,又向郝之正了解了案子审理情况,然后说:“此兄我知道,不想竟是我的前任。因刚直不阿,一贬再贬,此前已有耳闻,今日见此一斑,可知全豹矣。可敬可敬,民国政府对这样的官员应当重新起用。好,此银保存好,日后我要离任时,也照此办理,移交给下任,作为一盏警示灯,一任一任传下去。”
  
  孙安了解到上述情况,倒在炕上一天没吃饭。这时一位表哥来看他,可以说救了他的驾。此人叫王玉卿,在陕西三边经商,是有名的巨富。孙安把当前处境细细说了,那王玉卿就说:“这么说,你在此地也不好出入了,那就移个地方吧。”孙安说:“我也想走了,可到哪儿去?哎,要走也只能跟表哥你走!”王玉卿想了想说:“到那面也行,那面地不贵,土质也不错,买上二三百亩还不够你种?”孙安说:“种地也种腻了,既跟你去了,我还想做点生意。”王玉卿说:“想做生意更好,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孙安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哎呀表哥,你可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于是他果断行事,将土地先租出去,把宅院大门一锁,带所有细软,举家西迁而去。
  
  孙安走后,张二保和李翠花也卖了全部家产,在葫芦湾修了一座农家院子,买了五十亩好地,搬回去住了。张二保高兴地说:“我以前是有村无家,人家问我是哪村的,我嘴上说是葫芦湾的,可心里虚虚的。葫芦湾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啊!现在是有村有家了,名副其实的葫芦湾人了。我有今日,全凭了马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忘啊!”
  
  在人住新宅后,人们发现他在一眼边窑里修了一个三尺高的神龛,里面供的却是马大人的牌位。神龛里供人,这引起人们的好奇。神龛的门框上还有一副请镇上白举人写的对联,是刻在木料上又用红漆描出来的,上联是:清如泉水无贪欲;下联是:智似诸葛有锦囊。横披:清官如父。村里人都跑来看这神龛供人的稀罕事,识字的对楹联更感兴趣,有的人还要讲一番诸葛亮锦囊妙计的故事,围着楹联总要玩味好长时间。连民国年青隆镇第一任区长也跑来了,看后留下两句话:清官如父实可敬,二保知恩亦可嘉。

第4篇、戏瞎子遭算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一个严寒地冻的冬日,徐苟三没事在村里转悠,看见一个算命的瞎子走了过来。 他脑子一转,就想捉弄一下这个算命瞎子。于是,他跑了过去说:“请问,你是算命的先生吧?”
  
  “是的,你想算命?”瞎子问。

  “我们都想算一下,就是没看到算命的先生,你来了正好,快点,我带你去!”徐苟三说完,就拉着算命的瞎子跑到了一户人家的柴房里坐下来了。

  “你等下,我去叫他们来算命啊。”徐苟三对算命瞎子说。

  “好的,你真是个好伢!你叫什么名字啊?”算命瞎子很感动的问徐苟三。

  “我叫刚才!”徐苟三回答完,又跑到柴房的角落里拉了个屎!

  “刚才,哦,你真是个好伢!”瞎子不知道徐苟三在搞么事,还在自言自语。“你快点叫人来咧。。”

  “不行,我的肚子有点疼,我屙个屎粑粑再去喊。”徐苟三说。

  算命瞎子一听,有点不耐烦,说“快点屙!我还在等的!”

  主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赶紧向柴房里跑去。一进门,果然看见一个瞎子在那里坐着,旁边还有一大堆屎粑粑。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你个瞎砍脑壳的。跑到我的屋里屙臭屎粑粑!”瞎子一听,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是徐苟三拉的。回口就说:“不是我屙的,是刚才屙的!”

  柴房主人临近一看,大便上还有热气在冒,说了句:“不是刚才屙的,怎么还是热气直冒的?”

第5篇、绝世奇吻

  皖南宣州有一个名叫苏美唇的奇女子,她不仅天生丽质,美貌动人,更有一样奇特之处,那就是替人治病一不用针灸,二不用开药方,而是用吻。什么疑难杂症,只要能得到她的红唇一吻,患者的病会立马痊愈。这苏美唇原本是药商苏天乐的女儿,据说在她刚刚出生之时,满屋异香缭绕,隔月不散。左右邻里,莫不惊诧,都说此女将来必定是贵人。苏天乐信以为真,对女儿更是视若掌上明珠。

  这年春上,几个姐妹邀苏美唇一同去敬亭山玩。当她们登上太白楼时,有一个女子望着面前那一簇含苞待放的杜鹃花,突然开玩笑道:“我们姐妹当中,就数美唇姐长得最漂亮,都说美人是花之身,花是美人之影,美人一吻能催得百花开,不知美唇姐一吻能不能使得杜鹃花儿开?”一旁的几个姑娘听了大笑,一把将苏美唇推到花丛中,嚷道:“美唇,你就试试看吧!”苏美唇也是女孩儿心性,笑道:“试试就试试。”说着,当真弯下腰伸出红唇,在那些花苞上逐一亲吻起来。不料没一会工夫,奇迹还真发生了,那些花苞竟迅速展开娇嫩的花瓣,怒放而出。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皖南。好多人都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种怪事,一些与苏天乐相熟的朋友,纷纷找上门来,都以能一睹他女儿的奇技为幸事。苏天乐有心将女儿的绝技推到众人面前炫耀一番,自然是来者不拒。苏家屋后有个花园,苏美唇当着众人的面试给他们看,每一次被她吻过的花苞,都能次第开放。在场的人见了,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不久,又一件奇事发生了。那苏美唇偏爱养猫,她身边有一只别人送给她的波斯猫,她平时特别喜欢,连睡觉都把它带在身边。有一次,那波斯猫不知生了什么病,不吃不喝,百药不治,眼看快奄奄一息了,苏美唇好不伤心竟搂着猫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忍不住用嘴对着猫嘴吻了一下。不料,那猫儿竟精神大振,病当即就好了。此事传开后,居然有一个年轻书生找上门来,求苏美唇给他治病。书生叫贺庭芳,原是杭州人,他到宣州是来拜访一个朋友的,不料病倒在一家客栈里,浑身酸疼,吃什么吐什么,他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他的那位朋友告诉他,说有个叫苏美唇的姑娘能治百病。贺公子听了朋友的介绍,不相信一个姑娘的吻有那么大的奇效,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上了苏家的门。

  苏天乐一听此事,顿时勃然大怒,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怎么可以去吻一个陌生的年轻后生?他当即喝令店铺内的伙计将贺公子轰出去。

  “慢!”不料苏美唇走出来,将父亲扯到后室,红着脸,羞羞答答地说,“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何不发发善心,让女儿试试,看是否真能救得了那位公子的命呢?”原来,苏天乐要那些伙计轰赶贺公子时,苏美唇早在一旁偷偷看到了,她见贺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举止文雅,绝非那种市井轻浮之徒,不由得心生爱慕。知女莫若父,苏天乐见女儿说话的神情,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是疼女心切,笑道:“行,女儿既然有意于那位公子,爹岂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就这样,苏天乐走出后室,叫住贺公子,亲自替女儿做起媒来,说要让自己的女儿给他治病也不是不行,但他必须答应娶她女儿为妻。贺公子已听说苏美唇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对于这等好事,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当即便跪倒在地,冲苏天乐叫起岳父来。苏天乐乐得不知天上地下地哈哈大笑。随后,苏天乐给贺公子安排了一个密室,让女儿给他治病。说来也怪,贺公子得苏美唇一吻后,只觉得一缕异香由口中沁入肺腑,直奔丹田,四肢百骸被一股热流滋润着,浑身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身上的病痛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贺公子的不治之症被治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神医王一帖的耳朵里。原来这王一帖曾给贺公子治过病,但他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医技,也无能为力。此时听说贺公子的病被苏美唇治好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和苏天乐是结拜的生死弟兄,有机会亲眼见过苏美唇的吻能使花儿开放,使病猫痊愈。没想到,苏美唇的吻还有百药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琢磨了半天,王一帖还是搞不懂其中的缘由,他当即就去了苏家,找到苏美唇,从她口中弄了一点唾液带回家研究。谁知他不研究便罢,一研究出其中的原因后,竟感叹不已。王一帖随后叫人请来苏天乐,说:“天乐兄,从贤侄女的唾液中,我总算弄清她的吻为何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原来这都是嫂夫人在世时一手造就的呀!”原来,在苏美唇出生的当天,苏天乐的夫人就不幸去世了。他听了王一帖的话,觉得莫名其妙,问:“贤弟,此话怎讲?”王一帖便如此这般,把其中的原因一一分析给他听了。临了,他又说:“贤兄,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啊。你能得这么一个女儿,我真不知道该向你恭贺呢,还是替你担心,是吉是凶,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依小弟愚见,你还是早一点将贤侄女嫁出去,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席话,说得苏天乐闷闷不乐。

  为女儿的命运着想,苏天乐决定早早将苏美唇嫁出去。那位贺公子回到杭州后,办事倒也麻利,没过两天,就亲自领人来到苏家,向苏美唇正式求婚,婚嫁的日期很快定了下来。谁知就在贺公子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被人杀死在客栈。苏美唇得知未婚夫被害的噩耗,犹如惊雷贯顶,两眼一黑,差点儿昏了过去。官府得到报案后,始终没有查出凶手。

  更怪的是,在以后的几年里,无论是谁向苏美唇求婚,最后都惨遭杀害。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专门要杀那些向苏美唇求婚的人?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内情。但人们却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无论苏美唇有多大的本事,长得有多美,却是一个谁也碰不得的女子,谁要想娶她为妻,只有死路一条。

  苏美唇一下子成了小伙子们避之而惟恐不及的女煞星。就在苏天乐为女儿的婚事愁得寝食难安的当口,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人上门求婚来了。这人是谁?宣州知府唐多令。这唐多令已是50多岁的一把年纪,比苏天乐还大几岁,而且在他身边已经有三房姨太太,现在居然打起苏美唇的主意来。苏天乐虽是一个商人,却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宁愿让女儿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将女儿嫁给唐多令那种人。唐多令见求婚不成,竟恼羞成怒,给苏天乐捏造了一个私通土匪的罪名,将他打入死牢,叫人活活折磨致死。就在苏天乐死后的第二天,一伙蒙面歹徒将苏美唇打昏劫走了。

  待苏美唇醒转过来,才知是唐多令干的。她不由得怒气冲天,质问道:“姓唐的,你这个畜生,你害死了我爹,连我也不放过,到底为什么?”“哈哈哈……”唐多令望着她那漂亮的脸蛋,淫邪地大笑道,“小美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那千金难买的一吻吗?你可知道,为了得到你,唐某我可是煞费了多少苦心啊!”苏美唇突然意识到什么,厉声道:“这么说,那些向我求婚的人,都是你派人杀的?”唐多令得意地狞笑道:“算你聪明,正是老夫所为!”说着,像一只饿狼一样朝苏美唇扑了过来,一把将她压倒在地上,强行与她接吻。可是,他刚将嘴唇凑近苏美唇时,就“啊”的一声,捂着嘴鬼哭狼嚎起来。原来苏美唇报仇心切,一张口就将他伸出的舌头咬断了半截。一怒之下,唐多令从一旁摸出一柄长剑,刺进了苏美唇的胸口。

  苏美唇死后,有个人将她的尸体埋在了她父亲的坟墓旁,墓碑上刻着“绝世奇吻苏美唇之墓”。那人将她的后事处理完毕,当天半夜潜入唐多令的住宅,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悬挂在城门口。那人杀了唐多令后,又回到苏天乐的坟墓前留下一封信,仰天长笑道:“贤兄,你们父女俩是我害死的呀,现在我谢罪来了。”说罢一头撞在墓碑上,血溅黄土,一命而亡。人们发现死者是王一帖。

  原来,王一帖上次从苏美唇的唾液中,发现含有大量药用成分,而这种唾液不仅能医治各种疾病,更有养身美容的奇效。也就是说,经常与她接吻的人,有病治病,无病可延年益寿。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含有这种神奇的药效呢?王一帖分析,早在苏美唇的母亲怀上她时,她母亲就患了不治之症,尽管尝遍了世上所有的药物,却没有一点功效。王一帖告诉苏天乐,他有一副药方可让她服下,但只能保住她一时的性命。苏天乐为了夫人腹中的孩子,让夫人服下了他开的那一帖药。谁料苏夫人死后,她生前所服的各种药物,竟影响了腹中的胎儿,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苏美唇的唾液中,也含有那种神奇的药效。

  王一帖弄清了事情的因果,随即告诉了苏天乐。他还说,苏美唇只有嫁人生了孩子后,那神奇的特异功能才能从她身上消失。一个女孩家有那种特异功能,不一定是好事,故此他劝苏天乐早一点将女儿嫁出去。

  谁知,王一帖给苏美唇唾液做分析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唐多令的耳朵里,出于好奇,那天傍晚,他派人找到王一帖,威逼利诱,要他说出事情的真相。王一帖迫于唐多令的淫威,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唐多令一听苏美唇的吻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心想如果能得到这个奇女子,岂不是美人在怀,又能养身,一举两得?为了独占苏美唇,唐多令派杀手一连杀了好几个向苏美唇求婚的人,又派人到苏家给自己提亲。王一帖杀了唐多令这个昏官,自己也了断了性命。他留下的那封信,使事情大白于天下。可怜一个美丽的年轻姑娘,居然为了她那绝世奇吻,竟遭不测,直至香消玉殒。

第6篇、图书馆里收获的巨款

  这是一件发生于60年前的事情。

  一天,大学生约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市立图书馆。

  约翰自小就失去了父亲,是由母亲一手把他养大的。母子相依为命,生活十分困苦。但约翰从小就显示出了读书的才华,他能过目不忘,后又考进了大学,可惜由于经济条件差,不得不退学,到市立图书馆来找约班尼神父,求他在图书馆替他安排一个工作,以维持母子的生活。

  “对不起,神父刚出去,我想他大概很快就会回来,请你坐下等一会儿吧!”图书馆的职员很客气地对约翰说。

  约翰走进了接待室,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接待室的四周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约翰等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为了消磨时间,便随意阅览书架上的图书。这时候,一本包著书皮、装帧别致的书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

  书的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样子是很久没人读过了。书脊上写着《动物学》,作者是叶密鲁·德非布里。

  约翰从中学时代起就非常喜欢研究动物学,他立刻将此书从架上抽出来,从第一页读起……他越读越起劲,以至于差点把找神父的事也忘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读完了。

  他发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用红墨水写的几行字,不过,从墨水的颜色看,写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书页上这样写着:“有一件意想不到的幸福在等待着这本书的读者。你如果对我这本书感兴趣,请立刻到罗马市帕拉兹·秋斯特街去,在公证处领取E.F.十四第七十五号的密封文书。”

  好奇心使约翰等不及神父的归来便跑到公证处去,办理了阅读密封文书的手续。

  过了不大一会儿,公证处的职员拿来了一个信封交给他,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是第一个把我的书从头读到尾的人,所以我决定把我自己的全部财产赠给你,这封信就是我的遗嘱。我虽然写了这本动物学,可是世界上谁也不肯读它。我的亲属也好,我的朋友也好,他们只是在表面上颂扬我的研究和著作,实际上谁也不肯认真地读我着的这本书。我心中既懊悔又烦恼,于是我只留下这一册,其余的全部烧毁了。剩下的这一册,我也送给了市立图书馆。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把我的书读完,我非常感谢你,祝你幸福!

  叶密鲁·德非布里

  图书馆里收获的巨款(2)

  约翰喜出望外,高兴得像风一般地跑到驻罗马的法国领事馆,把事情向领事馆人员详细地说了一遍,又把遗嘱交给领事馆人员。

  可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怎么也不相信约翰说的话,特意打电话到公证处询问,直到听到公证处的答复与约翰所说的一样,才大吃一惊地对约翰说:“啊!真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德非布里的遗产一共是400万里拉(意大利元),但只凭这份遗嘱还不能把这份财产交给你。如果留下遗嘱者的父母、子女或兄弟姐妹不来办理移交手续,这笔财产是谁也不能给的。不过,法律仍然是尊重遗嘱的,你得到款项的机会仍然很大。”

  这时,约翰像是突然被唤醒了记忆,他喃喃说道:“德非布里……德非布里……对!这是我母亲家的姓啊!我怎么忘记了呢?我一定是高兴得昏了头,叶密鲁不就是我外祖父的名字嘛!”

  法院在领事馆的协助下做了详细的调查,结果证实了约翰所说的完全是事实。着《动物学》一书的作者叶密鲁·德非布里的女儿就是约翰的母亲。于是,约翰和他母亲终于在1926年继承了400万里拉的巨额遗产。

  这一意外的收获是多么离奇幸运啊!

  从此,约翰再也不必担心贫困,他可以无忧无虑地继续他的学业了。

  约翰的奇遇传开后,众人对此莫不羡慕之极,更有傻瓜到图书馆去乱翻积落厚尘的图书,希望找到点什么。

第7篇、波斯猫传奇

  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525年古埃及的佩鲁斯城。
  多年来,波斯王与古埃及王之间一直在打仗,他们的武器、兵员相当,因此,常常为了一城一池残酷地进行拉锯战。
  古城佩鲁斯位于埃及东部,是尼罗河三角洲上的一个战略要地。对佩鲁斯的争夺,常常是两军激烈战斗的焦点。
  这一年,波斯王又统率大军,将佩鲁斯团团围住。他发誓,这次不拿下这座战略重镇,决不收兵。但是,他指挥精兵连续攻城两个月,却一次又一次被埃及人的投枪和弓箭击退。埃及军队非常狡猾,当波斯兵的云梯刚架上高高的城墙时,他们并不动手,只有当他们气喘吁吁快爬上梯顶时,城墙上才一声号令,投枪和箭矢齐下,将波斯兵杀得血流成河,大败而逃。
  波斯王十分忧虑:佩鲁斯城里粮草囤积如山,敌军以逸待劳,而波斯军却渐渐粮尽弹绝,人倦马疲,军心涣散,再不想出迅速攻占佩鲁斯城的妙计,相持下去,波斯军必败无疑!  正当他坐在帐篷中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时,卫兵向他报告:“外面有位少年将军要见大王。”  波斯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哪儿来的“少年将军”呀?!莫不是又有一个王室少年闯到前线来胡闹了吧?他烦恼地一挥手,说:“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白色战袍的少年人气宇轩昂地走进军帐,大方地行了个军礼,说道:“拜见尊贵的波斯王、波斯大军的最高统帅!”  波斯王只用眼角扫了对方一下,淡淡地说:“免礼了,站着说说,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寻欢作乐,要跑到这里来胡搅蛮缠?”  少年将军低着头,低声说:“我是来为统帅解攻城之困的。我知道,大王的粮草只够维持十天左右了,在这几天里,咱们非攻下佩鲁斯不可,否则,连撤退也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少年将军的一番话,说得波斯王大惊失色,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喝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核心秘密?”说完,他凝神盯视,发现对方十分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这时,少年将军哈哈一笑,突然从怀里扯出一团东西,呼地朝波斯王扔去,问道:“你认识它吗?”  波斯王本能地用左臂一挡,又伸出右手接住了那团白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  这只波斯猫左眼是绿的,右眼是灰的,颈中还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显得十分珍贵。波斯王立刻就认出了这猫是女儿艾哈娜公主的宠物,他惊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得到公主的这只波斯猫的?!”  少年将军又哈哈一笑:“是你给我的呀!难道你已经忘了?”  波斯王有些恼怒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女儿的宠物送给别人!正当他要发火时,少年将军却一下子取下帽子,笑着说:“父亲,难道你竟认不出我就是艾哈娜?!”  这时,波斯王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少年将军这么面熟,原来他竟是由女儿乔装打扮的呀!不过,刚涌上心头的喜悦之情,立刻又被重重的担忧取代了。波斯王的眉头重又皱紧,心事重重地说:“艾哈娜,你女扮男装前来看我,我非常高兴,但是,一切正如你所说,我们攻不下佩鲁斯,又退不
得,形势非常危险啊。”  艾哈娜笑着说:“就因为你久久攻城不下,我才赶来帮助父王的呀!你真以为我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玩耍或撒娇吗?”  波斯王点点头,说:“我相信,在以前的几次战斗里,你曾为找出计献策,特别是那次在塔赫塔城,你为我出了挖地道进城的主意,真是不错。那儿地层下全是沙子,地道只花了半夜就挖成了,胜利得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儿是佩鲁斯,地质不同,城墙又高,我什么计策都想过了、试过了,全部失败了!这次,你又有什么妙计可想呢?”  艾哈娜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的妙计已交给你了!”  波斯王又觉得莫名其妙起来,艾哈娜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疯疯癫癫的认定自己已经知道她出的主意了呢?他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白猫,说道:“除了这只猫,你可什么也没交给我呀!”  艾哈娜立刻走上前,取回自己的宠物,把它举过头,说:“波斯猫,就是我的妙计呀!”  看着女儿一副调皮的样子,波斯王又疼爱又生气,他说:“别胡闹了!这儿很危险。明天,我就派人把你和这宝贝猫护送回去。”  谁知,艾哈娜一下子把白猫勾到胳膊下,一本正经地说:“不!明天,我要去攻城,我的小猫也一起去!”  波斯王一下跌坐到垫子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时,艾哈娜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到他身旁,轻柔地说:“父亲,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真是来帮你攻城的呀!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埃及人和我们波斯人,在对待猫的问题上,有什么区别吗?”  波斯王怔了一下,说:“咱们波斯人……将猫当作玩物、宠物;他们埃及人……嗯,他们把猫奉为神灵。的确,区别很大,但是,这跟攻城有什么关系呢?”  艾哈娜笑着亲了一下父亲的面颊,说:“父亲说得很对,只是还没想到怎么用波斯猫攻城。我问你,如果有谁将你信奉的神灵扔到你身上,你会有什么感觉?”  波斯王犹豫了一下,说:“我……会感到突然,可能会束手无策……”  艾哈娜又爽朗地笑起来:“这就对了!我带来了五百只波斯猫,明天一早,我和攻城的士兵们每人怀里揣一只小猫,爬上云梯顶之前,向埃及兵扔过去!我想,面对扑进怀里的‘神灵’,那些士兵一定会惊慌失措,我们就乘机跳上城垛,夺取胜利!”  一番话,说得波斯王热血沸腾。他从座垫上猛地站起来,举起双手欢呼道:“啊,上苍给了我这么聪明的女儿,还有什么城池攻不破呢?!”  他拉着艾哈娜的手,跟她一起到外面去看那些刚运到的猫咪了。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没从佩鲁斯城头散去,守卫在城墙上的埃及士兵就听到波斯军营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波斯兵又像以前那样,蚂蚁扛草棍似的抬着云梯,蹒跚着来到了佩鲁斯城下。
  埃及守军长官得知波斯人又将发起进攻,只是轻蔑地哼了一下鼻子,说:“他们还嫌死伤得不够!让他们往上爬吧,跟往常一样,等他门快攀上城墙,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儿,你们就狠狠地把投枪扔出去,把箭射下去!消灭了多少波斯人,给我报个数。我还得睡上一会儿呢。”  说完,这位守军长官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呼呼睡熟了。
  得到长官的指示后,埃及守军又像以往一样,让波斯兵的云梯搭上城墙,他们只是在城垛旁准备好投枪和弓箭,只等那些累得直喘气的波斯兵爬上来送死了。
  这时,艾哈娜公主身佩长剑,怀里揣着她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和其他几百名怀里藏着波斯猫的士兵组成敢死队,飞快地向城上爬去。
  波斯王在远处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们。说实话,他是很了解埃及人的陋习的。他曾被埃及人俘虏过,他亲眼目睹了一位埃及将军向街上窜过去的一只猫磕头的怪现象。两国的战争,除了土地、金钱和权力等原因外,对猫类截然不同的态度,恐怕也不能排除在外。
  但是,现在是真刀真枪的战争,女儿的妙计,会不会有所闪失呢?如果埃及兵不怕扔到身上的猫,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他又会面临一场惨败!  他的女儿将战死在城墙下!  眼看着,艾哈娜公主像一位敏捷的少年将军那样,就要爬到云梯顶上了,其他敢死队员们,也快手搭城墙了。这次,他们都没带盾牌,以便能及时攀登上去,及时向埃及兵发动意想不到的“神灵之战”。如果“神灵”波斯猫不起作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将完全暴露在投枪和箭矢的锋刃下!  艾哈娜奋力向上爬着。猫咪们都很乖,在每个敢死队士兵怀里一声不吭,也不乱挠乱动。因此,当埃及士兵按以往的经验,估计他们只爬到云梯中间时,其实他们已经爬到顶上了,只须纵身一跃,就能冲上城墙,与埃及守兵展开肉搏正在这时,有两名埃及士兵听到附近有人喘气,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喊道:“波斯人快冲上来了,大家快出来呀!”  呼啦一下,埃及守军都站起来,准备去抓投枪和弓箭。但是,艾哈娜公主早已看见了他们的动作,她将手伸到怀里,一把拉出雪白的波斯猫,叫道:“宝贝,去抓那个家伙!”说完,她的手一扬,就将波斯猫扔到靠她最近的一名埃及士兵身上。
  与此同时,冲上云梯顶的波斯兵几乎都扔出了怀里带的猫。一时间,佩鲁斯城墙上瞄瞄大叫,那些被埃及人奉为“神灵”的小猫在埃及士兵的怀里乱叫乱抓,乱咬乱窜乱跳,吓得埃及士兵们不知所措。有几名士兵甚至跪下来,对自天而降的“神灵”顶礼膜拜起来!  艾哈娜公主率领的敢死队很快占领了城头。
  接着,第二批波斯兵又迅速从打开的城墙缺口上冲进了佩鲁斯城。
  固若金汤的佩鲁斯城终于被攻破了。十名波斯兵拉开了厚重的城门,波斯王率领的大军立刻潮水般涌了进去。
  当然,比波斯兵冲得更快的是那五百只波斯猫,它们喵喵大叫,在陌生的佩鲁斯城的大街小巷里乱钻乱跑,就像一群天兵天将在这座古城显示神威。
  许多埃及将士跪了下来,他们并不是屈服于波斯王的武威,而是被这些五颜六色皮毛、眼珠闪着神奇光芒的波斯猫“神灵”镇住了!  当佩鲁斯的埃及守军长官从梦中惊醒过来时,他发现面前站着一位波斯少年将军。在这位少年将军怀里,有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那猫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红宝石项链。

第8篇、将军魂

  一

  毓秀是个千年古镇。镇上住着一位叫吕平川的离休少将,大伙尊称他“吕将军”。吕将军离休后,享受副军职待遇,本来可以住在大军区干休所颐养天年,但他不愿在城里生活,而是领着老伴玉琴回到了家乡。

  这天,毓秀中学举行新团员宣誓仪式,邀请吕将军到会作革命传统报告。他讲述完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后,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最后我给大伙唱个歌吧!”说着,蓦地站起来,攥紧拳头挥动着,激昂地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伴随着铿锵的旋律,全场响起阵阵有节拍的掌声,很多同学心潮澎湃,泪光闪闪。报告结束时,面对热烈的场面,吕将军双脚并拢,一个立正姿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返回家的路上,吕将军突然闻听街上有人在喊:“不得了啊!镇政府被人包围了……”他被这骇人听闻的事件震惊了,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家也不回,拔腿就急匆匆地赶往镇政府。

  镇政府大院内聚集了二百多乡民,一个个情绪激愤,有几个年轻人还手持砖块,大有一番准备闹事的架势。镇政府的干部们生怕挨打,都吓得躲在各自的办公室内,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伙乡民径直冲到二楼的镇长办公室,把枯禾、残叶、死鱼等扔到镇长田青的办公桌上。一名领头的乡民言辞恳切地申诉着,强烈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去年3月,田青带人从沿海某省引进一家准备内迁的大型台资企业。这家化工公司规模大,光第一期投资就达上亿元,产品远销欧、美、日等地,国内也有广阔的市场。引进如此大的外资项目,举行开工奠基庆典时,不仅县里领导都来了,连市里也来了一位副市长。吕将军也应邀出席了剪彩仪式。一年后这家化工公司建成投产,产品供不应求,税利也相当可观。只是排放的污水使河沟里的鱼全被毒死,排出的废气使附近的树木、禾苗、蔬菜慢慢枯萎,连住在附近的人也开始得些稀奇古怪的病……化工公司的生产严重污染了周边环境,乡民们意见纷纷。尽管经常有人到镇政府反映,但东亚化工公司生产一直未停,据说台商还要扩大规模追加第二期投资,由此引发了这次乡民们集体上访事件。

  将军魂(2)

  此时,田青被堵在办公室内,揩着满头的汗水,耐心地说服解释:“乡亲们啊!请大伙理解镇里的难处!上面三天两头强调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强乡镇的经济实力,现在好不容易引进这么大一个项目,已经同人家签订了5年的合同,怎么能说停产就停产呢?这岂不是儿戏吗?说到污染问题,这也是难免的,要上马化工项目,哪项不会有污染,大伙还是回去吧!”

  “你田镇长不能为了政绩,不顾老百姓死活!”“不让化工公司停产,我们不走!”乡民们气愤地七嘴八舌嚷叫。

  田青见眼前愤怒的乡民根本不听他的,眉头一皱,允诺道:“镇政府会督促台商添置环保设备,进行废水、废气的净化处理。”领头的乡民要求田青当场写下承诺书,确保今后周边的环境不会受到污染。田青不敢轻易打包票,乡民这回却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双方僵持着。田青无可奈何,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啜着茶,心中盘算着如何溜之大吉。

  过了一会儿,田青起身要去小便,可办公室的门却被几个壮实汉子死死堵住,说是今天你田镇长不答应群众的要求,就休想脱身。又过了一会儿,田青真的是被一泡尿憋得实在受不了,正焦急万分的时候,透过窗户玻璃远远望见吕将军正在向围墙边的乡民询问着什么。他像遇见了救星一般,顾不得面子大声呼喊:“吕将军!吕将军!快来帮我解围啊!”

  吕将军大步来到镇长办公室。乡民们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来了,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田青松了一口气,尴尬地同吕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红着脸急不可耐奔向卫生间。

  吕将军脸色严肃地对激动的乡民说:“大伙冷静些,千万不要闹事,有意见应好好向政府反映!”

  一位年纪稍大的乡民向吕将军诉说着郁积多时的苦衷,说着说着流泪了,“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吕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替咱老百姓说话啊!”

  见此情景,吕将军心头一热,赶紧扶起老人,动情地说:“请大伙放心,我一定反映你们的要求,做好镇领导的工作,让他们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尽快解决污染问题。”

  将军魂(3)

  乡民有些狐疑地望着无职无权的吕将军,还是不愿离开,并扬言要去县里上访。吕将军急了,向大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恳切地说:“请你们相信一个老兵的诺言,快散去吧!”

  乡民们见吕将军竟然庄重地向自己行军礼,都面面相觑诚惶诚恐,一个个听话地转身离去。在大院内等待消息的人们听说吕将军会出面替大伙说话,一齐满意地欢呼起来。走出镇政府大门时,有人还买了封长长的爆竹点燃,以表达喜悦的心情。

  二

  镇政府大院终于安静下来。田青不知从何处狼狈地溜出来,回到办公室。吕将军正等着他。

  田青面有愠色,忿忿地往老板椅上一坐,骂骂咧咧道:“妈的!刁民,一伙刁民!逼得老子一泡尿差点拉在裤裆里!”

  吕将军苦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田镇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田青也不评说什么,只是不以为然地重重“哼”了一声。

  东亚化工公司污染环境的问题是不争的事实,吕将军不想再重复,只是要求镇政府认真考虑人民的利益,作出决定限期东亚化工公司治理好污染问题,否则,责令其停产并迁出毓秀镇。

  “停产?搬迁?”田青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一摊,“吕将军啊,你又不是不清楚,镇里找信息托朋友花九牛二虎之力才引进这么个大项目,剪彩时不仅县领导来了,连副市长也来了,再说你当时也参加了剪彩嘛。现在要停产搬迁,叫我如何向县市领导交代?东亚化工公司是镇里财政收入的支柱,假如停了产,一年几百万元的税收到哪里去要?镇里干部、教师的工资如何按时发放?还有,镇上已同台商签订了5年的招商引资合同,现在中止合同,可要负法律责任赔偿对方的经济损失……”

  “当时镇里引进这个污染环境的项目,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吕将军毫不留情地说。

  田青脸上通红,赶紧申辩:“考察项目时,我们也考虑了污染问题,可想不到污染有这么严重。当时台商承诺会对废水、废气进行净化处理,可是投产后又诉苦购置环保设备要投入巨额资金,生产根本没有利润空间,除非免5年的税,这怎么行?因此,这事就一直拖着。唉,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等5年合同期满再叫他们搬迁吧!”

  将军魂(4)

  “不行!台商假如不肯投资解决污染问题,就必须立即停产!”吕将军态度很坚决。

  田青还要强调原因,吕将军不禁生了气,正色道:“你不以人为本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假如乡民第二次集体上访,看你怎么办?”

  田青大言不惭地说:“他们胆敢再闹事,我就要求镇公安分局派警察来抓人!”

  吕将军眼睛一瞪,勃然大怒:“荒唐!用专政工具对付人民,亏你想得出!”

  在老将军面前,田青不敢再颐指气使,只得低着头唉声叹气,显得挺为难的样子。吕将军见田青根本没有让东亚化工公司治理污染的意思,站起身几乎是咆哮着说:“镇里不行,我明天就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我绝不让坑害乡亲们的项目在家乡落地生根!”

  田青望着愤然离去的吕将军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阵冷笑,暗想:这回就看看你这离休的老兵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其实,当初这家台资企业就是因为严重污染环境而被迫内迁的,这个情况田青是清楚的。但为了完成招商引资任务,增加镇财政收入,凸显自己的政绩,还是签了合同。更关键的是,在商谈具体条款时,台商已暗中允诺给有关领导年终分红。像这样年年有油水可捞的项目,田青怎敢轻易表态让它下马关门?!

  三

  果然,吕将军来到县里后处处碰壁。

  他一连几天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总是吃闭门羹:不是外出学习考察,就是下乡检查工作,要不就是陪上头领导,总之见不到人。原来,田青已派人注意吕将军的行踪,一旦发现他去了县里,就赶紧打电话汇报。县里领导畏惧正气凛然的老将军,就避而不见。

  吕将军见不到县领导,只好来到县环境保护局,总算找到了局长。局长一见吕将军上门,恭恭敬敬泡茶递烟。当谈及要关停东亚化工公司时,局长也不正面回答,而是翻出该项目开工奠基的庆典照片,微笑着说:“东亚化工公司开工时,老将军您也去剪彩了吧?”弦外之音是,这个项目上马你也是支持的。吕将军听了心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开了工以后有污染就不能停产?他态度十分明朗,要求环保部门履行职责。局长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派人去督促东亚化工公司减少废水废气的排放量,进行净化处理。说到责令停产,没有县政府的指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之后,不管吕将军再怎么生气,局长仍是赔着笑脸打哈哈。

  将军魂(5)

  吕将军窝了一肚子的火回到镇上,也不休息就大步流星直接来到建在镇外的东亚化工公司。

  时近年关,要货的订单不断,东亚化工公司正在加班生产。吕将军来到厂区一看,只见排水沟里流淌着五颜六色冒泡沫的污水,高耸的烟囱浓烟滚滚,老远就闻到刺鼻的怪味。

  吕将军铁青着脸,昂首阔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是个台商,也姓吕,人称“吕老板”。他五十多岁年纪,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正在同一个客户谈生意。见吕将军气昂昂进门,他似乎知晓来意,只是用眼角乜了一眼,既不打招呼也不让座。故意冷落他,吕将军只觉一股怒火在心头蹿动,又不便发作,只得在沙发上坐下来。

  吕老板送走客户,才佯装不认识似的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当吕将军提出附近乡民受污染严重,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治污时,吕老板冷笑一声,问道:“停产?这是镇政府的决定,还是你的意见?”

  吕将军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义正词严地说:“你的公司污染了环境,这是群众的意见!”

  吕老板掏出一盒中华烟,也不敬烟,自个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只与镇政府签了合同,好像没与哪个群众签合同吧!既然你说群众意见要停产,行啊,我同意,只要群众拿出我第一期的投资一个亿来,我立马停产,否则,没门!”

  吕将军见他如此猖狂,顿时来了火,呼地站起来走近吕老板,在老板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吼道:“你的公司违反了环境保护法,国家和人民有权利责令你停产!”

  吕老板似乎有人撑腰,并不胆怯,说:“你不能代表国家,也不能代表人民!我是按正式合同生产,谁也阻止不了!”说完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去。吕将军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掀翻他的老板桌才解恨。

  当天夜晚,吕将军戴上老花镜,寻出原来部队的信笺,以一个老兵的名义,给省、市环保部门写了举报信,强烈要求查处东亚化工公司的污染环境问题。

  四

  几天过去了,不见上级环保部门的动静。东亚化工公司生产未停,烟囱仍然在排放废气,水沟里的污水仍然在流淌。面对如此情况,吕将军心里十分烦恼,尤其是遇到那天集体上访的乡民,想起自己当时的郑重承诺,更是愧疚得不敢迎对他们热切而期待的目光,倒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将军魂(6)

  老伴玉琴劝他:“算啦,你已经到了县里找领导,也到了厂里,也向上反映了,尽到了你的责任。事情办不成,有什么办法!如今到了这么一把年纪,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吕将军脖子一梗,动情地说:“不行!我要对乡亲们负责,否则,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说到死去的战友,玉琴脸上黯然失色,再也不敢吭声。是啊,老伴常跟她念叨:他参军那年,全镇走了20人,解放战争结束时,还剩下5个人;抗美援朝回国,活着的只有他吕平川一人。全县那批兵有158人,几十年下来,只有他一人是将军,如今健在的也寥寥无几。党和政府给了他崇高的荣誉和优厚的待遇,参军后,他家成了军属,几十年的“八一”建军节和春节,镇上都会买慰问品来探望他父母。他离休后回家乡的目的,就是要再为乡亲们干几件实事。

  正当吕将军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想起“文化大革命”中对付冲击部队的红卫兵的一种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吕将军身穿旧军装,扛一条板凳,气喘吁吁地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稳当当往大门口一坐,阻止工人进厂生产。正要进厂的工人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端坐大门入口处,不由傻了眼,一个个进退两难。吕将军两手一拦,大义凛然道:“要想进厂生产污染环境的产品,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一连几天,上班时间吕将军就坐在厂门口,像一尊铁塔般镇守在关口。见此情景,吕老板气得暴跳如雷,但又奈何不了犯犟的吕将军,只得忍气吞声像办地下工厂一样,改为白天休息,夜晚生产。

  这天清早,玉琴到屋后的院子里给花木浇水,只见扔满了瘟鸡、死猫之类的秽物。她忍不住大骂是谁干的缺德事!从这天起,每天晚上总有人扔些污秽不堪的脏东西进来。一天下半夜,窗户玻璃又被人砸烂,冷风直往屋里灌。这可是回家乡后从未发生的事,玉琴气得直掉泪,埋怨老伴得罪了人。吕将军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指使干的下三烂的坏事,他毫不畏惧地对着院子外大声嚷:“老子在战场上死都不怕,还在乎你们这些无赖?!”

  五

  将军魂(7)

  又过了十几天,仍不见上级环保部门派人来。吕将军急得寝食难安,天天去阻拦工人进厂生产,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吕将军又一次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要说服吕老板转产其他无污染的项目。只见吕老板陪着一位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正亲热地谈着什么,身旁还坐着一位俊秀的姑娘。见吕将军进门,吕老板脸色一沉,贴着老者的耳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吕将军,然后疑惑地问:“你,你是平川?当将军啦?”

  吕将军不认识老者,反问道:“请问,你是……”

  老者缓缓说道:“我刚从台湾过来,我是高山啊!”

  “啊!高山哥,你还活着?”吕将军惊呆了。他当年参军入伍就是顶替吕高山的名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吕高山和吕平川是叔伯兄弟。年轻的时候,两人都爱上了镇上一个叫玉琴的姑娘。玉琴也喜欢他们两人,放出话来:“今后谁有出息,我就嫁给谁。”

  机会终于来了。解放战争中,华东野战军6纵路过毓秀镇,当地青年积极报名参军。年仅19岁的吕高山不听父亲劝阻,怀着建功立业的志向报了名,并被批准入伍。出发的头天晚上,镇上办了几桌酒席,为参军的20名青年饯行,并让新兵家属也一起作陪。酒席上,镇长等人热情地轮番敬酒,穿上新军装的吕高山憧憬着鹏程万里,一连喝了几大碗酒。想不到平时酒量很大的他这回竟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沉睡不醒。眼看部队就要出发,镇长只得临时让盼望参军但只有17岁的吕平川顶替他随部队出发了。吕高山整整昏睡了两天两晚才醒过来。后来听说不足年龄的兄弟参了军,懊悔不已,怀疑是与他家有成见的镇长在酒里做了手脚,不让他出人头地。

  一个月后,国民党区寿年兵团来这里抓壮丁,吕高山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国民党的兵。

  这顿平平常常的酒席,竟改变了两兄弟的命运。吕平川入伍后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不断被提拔,抗美援朝结束后,回到镇里同玉琴结了婚。而吕高山随溃败的国民党军队到台湾后,仕途一直不顺,混到个中尉连副就弃武从商。打拼几十年,想不到财运亨通,积攒下巨额财富。上世纪90年代中期让儿子来大陆投资,又财源滚滚。前些日子听儿子说在毓秀的投资碰到了麻烦,一个叫吕平川的老将军从中作梗,工厂办不下去,于是就带着从未到过大陆的孙女过来,打算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置。

  将军魂(8)

  吕高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吕将军说:“平川,要是早知道几十年后你会挡住我家的财路,我真该在豫东战役中打死你!”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吕将军瞪着迷惘的双眼,面对气势汹汹的吕高山。

  “你还记得当年国共两军那场攻守龙王店的血战吧?想知道那位据守奶子垛握机枪的神枪手吗?”吕高山冷笑着。

  吕将军当然记得那场决定他生死命运的战斗——

  吕平川所在的华野6纵,司令员王必成被敌我双方共称为王老虎,这是一支能打、会打、敢打的虎军。豫东战役攻打龙王店的战斗中,吕平川所在连奉命夺取奶子垛制高点。盘踞在碉堡里的敌军只剩下一挺机枪,火力异常凶猛,枪法相当准确,面对一批批奋不顾身冲上来的解放军战士,时而扫射,时而点射,冲锋的士兵一片片倒下……眼看总攻就要开始,在危急时刻,吕平川带一个班又冲了上去。在机枪疯狂的扫射面前,身旁的战友一个个被击中,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他像戴有护身符一样未中弹,终于炸毁了这个有如血盆大口的碉堡,为总攻扫平了道路,全歼区寿年兵团立了大功。战斗结束后,吕平川荣立一等功,一下由班长越级提拔为连长……

  “听你这么说,你难道就是那名机枪手?”吕将军简直不敢相信。

  吕高山点点头,十分伤感地说:“你知道我在家时就是打猎的好手,当时被抓丁后抱着这样的念头:不管是解放军还是国军,只想好好干,当个官再回来娶玉琴。战斗中,我已看清了是你,尽管恨你顶替我参加了解放军,但你毕竟是我的兄弟啊,我不忍打死你……”说完,沮丧地低下了头。

  “高山哥,你不该恨我,也不该恨镇上其他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当年是你父亲偷偷在你酒里放了蒙汗药,他不想让你参军,担心你会在战争中丧命。”

  “什么?有这回事?想不到是父亲改变了我的命运!”吕高山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两个老兵,所走的道路不同,命运也截然相反。于是,到了晚年,一个抱着感恩的想法为人,一个则怀着仇恨的心理处事。

  将军魂(9)

  吕老板则是如坠五里雾中,左望一眼父亲,右看一眼吕将军,心中莫名惊诧,想不到和自己作对的竟是堂叔,想不到毓秀竟是父亲的家乡。只是还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污染严重的项目办在家乡?

  吕将军也没想到东亚化工公司竟是自己堂兄的产业,惊讶过后,对说服堂兄转产充满了信心。

  谁知吕高山态度强硬,和儿子一个腔调。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在这里办厂,是田镇长请来的。现在按合同生产,按产值交税,凭什么要转产?”

  吕将军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你的公司严重污染了毓秀环境,毓秀乡亲有意见,希望你还毓秀一片绿水青山!”

  吕高山也是火爆脾气,吼道:“你不要一口一个毓秀,毓秀不关我什么事!”

  “吕高山!”吕将军气得哥也不喊了,嚷道,“你有脸说你不是毓秀人?!既然是毓秀人,你不为家乡办事,反而来毒害乡亲们,你、你简直是人渣!常言道,生财有道,像你这样办厂,完全是谋财害命!乡亲们倘若知道你就是当年被抓壮丁的吕高山,看他们怎么咒骂你!”

  吕高山被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羞恼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六

  吕高山回到毓秀镇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只见一片冰天雪地。吕老板的女儿美枝是在台湾长大的,16年来从未见过下雪。早上起床后,看见银妆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不由得惊叹不已。她兴趣盎然地溜出镇招待所,来观赏壮丽的雪景。

  镇招待所后面是锦江河,昨天还是缓缓流淌的河水,一夜之间就结了一层冰。当看见河里平坦如镜银光闪闪的冰面时,她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踏着冰面行走,觉得别有一番情趣。走着走着,突然脚底下“咔嚓”一声,薄冰碎了,整个人跌到冰冷的河里。她吓得两手乱抓,哭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吕将军正巧在河岸上打太极拳。见有人落水,他飞快地冲过去,衣服也来不及脱,毫不犹豫就“扑通”一下跳了下去,一把抱起美枝,奋力往岸边推。美枝急着乱抓冰层,冰面一块块塌落,折腾了好一阵,年事已高的吕将军好不容易把美枝推上了较厚的冰层,但此时他已筋疲力尽……

  将军魂(10)

  远处,吕老板焦急万分地狂奔过来,身后是拄着手杖行走的吕高山。吕老板瞧见冷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心痛地脱下大衣裹住她,关切地问:“你、你……怎么跑到河里来了?没,没事吧?”美枝指着落水处,急着要父亲赶紧救吕将军。吕老板抬眼一望,吕将军已不见了人影。吕老板吓得脸色煞白,扯开喉咙大喊:“快来人啊!吕将军落水啦!”乡民们应声赶来,当听说是吕将军为救人而落水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个不顾一切跳到河里,用手砸,用脚踩,拼命打开封冻的冰面抢救吕将军。

  玉琴闻讯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跪在河岸边,对着河里号啕大哭。美枝已换好衣服,也跪在玉琴身旁,哭泣着说:“奶奶,是我害了吕将军,我对不住您老人家!”吕高山搀扶着玉琴,不知说什么好。田青也闻讯赶来,指挥打捞行动。

  这时,更多人从家里拿来锄头、铁锤、钢钎,整个锦江河里,凿冰打捞行动在紧张地进行。一会儿,这段河面的冰被砸得支离破碎,但仍没有发现吕将军的身影。吕高山急得发抖,口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吕老板急得直跺脚,对着河里打捞的人们发疯似的哀求:“求大伙帮帮忙,一定要找到我的恩人!谁找到了,我给1万块钱,不,给10万块!”凿冰打捞的人们有人不屑一顾,喊道:“谁要你的臭钱!你还是尽早关掉毒害毓秀老百姓的厂子吧!”有人摇头叹息:“将军为救这种人的女儿丢命,真不值得啊!”有人痛惜不已:“吕将军是咱们的亲人,走了可惜啊!”听着乡民们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吕高山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是无地自容。

  到傍晚时分,人们才在锦江河下游的拦河坝找到了吕将军的尸体……

  七

  吕将军为抢救落水的台湾姑娘英勇献身了,噩耗传开,毓秀古镇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追悼会在毓秀中学礼堂举行。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四周摆满了花圈,正面上方是“沉重悼念吕平川同志”的横幅,正面墙壁中间悬挂着吕将军的遗像,两旁贴有挽联:上联是“功勋卓著生当做人杰”,下联是“舍己救人死亦为鬼雄”。吕将军身穿威武的将军服,佩戴熠熠生辉的军功章,静静地躺在鲜花翠柏中间。身上覆盖着一面鲜红的党旗。玉琴身穿素衣,臂戴黑纱,在两名妇女搀扶下,悲痛欲绝地伫立在老伴身旁。田青率全镇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们来了,镇里的乡民扶老携幼来了,吕高山一家三代人来了,市长、县长来了,吕将军所在部队的政治部主任也来了。会场内外,站满了前来悼念的人。

  将军魂(11)

  追悼会开始后,人们怀着悲伤的心情默哀,然后,在低沉悲伤的哀乐声中,分批次向吕将军的遗体三鞠躬。

  此时的吕高山真是痛心疾首,既为吕将军不幸离去难过,也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愧疚。他低着头,简直不敢正视吕将军遗像中那对如炬的目光,望着身旁一大群像失去亲人般悲痛万分的乡亲,他心中感到阵阵悸动。他把有污染的化工项目办到家乡,完全是一种变态心理在作祟……

  吕高山年轻时要求参加解放军的崇高理想未能实现,一直怀疑是镇长等人做了手脚,不让他有出息;“文化大革命”中,他父母亲因儿子在台湾,落了个“反革命分子家属”罪名,被造反派迫害致死。因此,他心中始终有解不开的结。当儿子说自家办在大陆沿海的化工公司因污染严重被责令停产时,适逢家乡来人招商引资,就顺水推舟把化工公司搬迁到了家乡。对于毓秀镇是自己的家乡,他一直未向儿子提及,因此吕老板也毫无顾忌地让污染企业加班生产,大赚黑心钱。

  吕高山拄着手杖,在儿子和孙女的搀扶下,三代人来到吕将军遗体前,深深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接着,又执意要向吕将军行个军礼,以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他颤巍巍地来到吕将军遗像前,站定后,心中默念着:“平川兄弟,你才真正是乡亲们心中的高山啊!在你面前,我父子俩却是一撮黄土。你安息吧!化工公司已经彻底停产,我再也不会做有损乡亲的事,一定会热爱家乡,造福乡梓!”默哀毕,他双手伸直,五指并拢紧贴裤腿,右脚微微抬起往下一蹬,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吕高山泪流满面,铿锵有力地说:“报告吕将军,败兵之将国军区寿年兵团二师一团三连二排少尉排长吕高山向您敬礼!”说完,右手缓缓举起,久久不愿放下……

第9篇、剑道大师

  阳光透过晨雾,照在山顶。一株迎客松立于陡峭的岩石旁,遒劲的枝干斜逸而出,似在欢迎远方的香客。
  
  寺院里,一位长须老僧正在打扫寺院里的落叶。门边炉上的水正在嗡嗡作响,似已翻花要开了。
  
  一负剑壮汉闯入。
  
  你就是号称武学天下第一的了尘大师吗?我击败你,做天下第一。壮汉拔出宝剑,喝问道。
  
  老僧看了看壮汉,继续扫着落叶,扫到壮汉面前,轻轻地说,大侠,请让一让。
  
  壮汉让到一边,说,等你扫完就动手。
  
  扫完院子,炉上的水也烧开了,老僧不慌不忙地净手,拈茶,冲泡……
  
  壮汉举起宝剑,在老僧身边舞出了一片凌厉的剑光,剑尖不时从老僧的脸上、胸前划过,剑气吹动了老僧的眉须。
  
  老僧视而不见,拈须而立,闭目静等茶叶在水中慢慢地舒展开。
  
  突然,壮汉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僧面前,拱手道,大师饶命啊,您在剑光笼罩之下还能气定神闲,悠然等茶,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晚生冒犯了!
  
  大侠请起,与老僧共同品一品这新摘下来的茶吧,茶能静心嘛,老僧微笑着说。
  
  惭愧,惭愧!壮汉哪里还有心思品茶呢,辞别老僧,匆匆地下了山。老僧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了几口,很满意也很满足,又继续扫他的院子了。
  
  壮汉有所不知,了尘大师已于三日前去世,那位老僧只不过是一位双眼失明的杂役僧人,并不会武功。
  

第10篇、蛇僧

  真假“蛇王”斗

  江南五月,正是飞红泻绿,春深似海,如诗如画的季节。虽然连年战火不断,兵荒马乱,游客寥若晨星。但地处偏僻一隅的荷花镇却显得有点像世外桃源。也许由于大山的阻隔极少受到敌寇的骚扰,镇上一直秩序井然,市场稳定,邻近四乡八寨的山里人,每天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镇上的店铺从未关过门。

  可自从“蛇王”来了以后,荷花镇就显得有点不平静了,其实,这“蛇王”是人而不是蛇,说准确点是一条头如笆斗、粗胳膊粗腿、面目狰狞、身子贼胖的恶汉,从外地流窜进来的江湖术士。刚进镇的那天,他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衩,打着赤膊,露出满身红褐色的栗子肉,走路颤得地皮咚咚响。尤为骇人的是脖子上竟然缠着一条有两根扁担长的粗大长虫,不时昂起那三角形脑袋朝着路人喷吐着血红的信子,吓得众人心惊胆战,纷纷退避三舍。尽管与蛇打过交道的山里人不少,但谁敢这般玩蛇呢?所以这恶汉有恃无恐,旁若无人。他进这荷花镇干啥来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见他脚步蹬蹬直奔的第一家便是镇上最大的当铺。进门也不说话,就在门口一站,活像一尊门神,然后从脖子上解下那条长虫,让它盘在柜台上,不时耍弄着逗引旁人围观。柜台上的伙计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溜之乎也。老板闻声从店内急步奔出,见状吓了大跳,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晓得这恶汉临门的来意,急忙从身边掏出两块银洋双手奉上,嘴里不住赔着小心:“略表心意,请壮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恶汉接过两块银洋放在嘴边吹了吹,再放在耳旁听了听,脸上微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从柜台上一把抓过那条长虫,又朝另一家店铺走去。

  这不明明是以行乞为名,恶意敲诈勒索?各家店铺的老板又惊又恐,有的只好效法当铺老板出钱为福,花钱消灾。也有小气老板不愿花这冤枉钱,干脆将店门一关,脱身而出,姜维避祸。心想,你这恶汉总不能长久呆在这荷花镇上,说不定明天就会滚蛋!

  谁知恶汉更是技高一筹,你想关店开溜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照样堵在门口,却将那条长虫朝门缝里一塞,长虫便“哧溜”一声钻进里面去了。不一会店铺里便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老板便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只好依样画瓢,双手捧出两块银洋告饶。恶汉冷冷一笑:“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银洋,呼出长虫,又朝下一家走去…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五家店铺,恶汉才罢手。却当着众人面放出空气:“老子号蛇王,威名震四方。有钱莫要笑,无钱莫要叫,进了荷花镇,家家要走到。”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上变色,这“蛇王”简直是恶魔进镇了啊,于是,暗地里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窃窃私语,商讨对策,如何设法驱走这“蛇王”!

  第二天,“蛇王”果然又出现在荷花镇上沿店铺耍蛇勒索。众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那些店铺老板还得强装笑脸打着拱手奉承他:“一点小意思,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蛇王便咧开阔嘴哈哈大笑:“什么包涵不包涵,拿钱就是包涵!自古以来花钱消灾,出钱为福,就这么个道理!”

  众人瞧着“蛇王”这副凶徒恶相,无不噤若寒蝉。

  第三天,当“蛇王”出现在荷花镇上时,竟发现满镇的人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他便不由心巾大骇,莫不是镇上有人请了高手要来收拾自己?

  果然,当他的目光投向街中心的那块空地上时,只见当街盘腿坐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只见他身着一袭灰黑色的袈裟,虽说破旧不堪,有了不少补丁,但周身上下却千干净净,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小和尚气质非凡,一双大眼精芒四射,盘腿打坐就像一尊菩萨,此刻正横眉怒目盯着迎面走来的“蛇王”。

  “蛇王”心中微凛,暗自思忖:“这小和尚看来是镇上人请来对付我的,可他小小年纪究竟有多大本领呢?我得先发制人!”心念一动,便冲着小和尚怒吼一声:“小秃驴,闪过一旁去,莫挡了爷爷的路!”

  小和尚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若霸道,小僧倒要领教领教!”

  “蛇王”勃然大怒,露出狰狞面目,从脖子上解下长虫放在地上,打了声唿哨厉声喝道:“大黄,速去替我收拾这小秃驴!”长虫果然昂首吐舌恶狠狠地朝小和尚游去,围观者无不大惊失色发出一阵“啊”的惊呼声,有的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小和尚却视若无睹,嘴角边露出讥讽之色,待这长虫挨近身边正要扑上来时,他便旋即念出一串咒语,怒斥一声:“孽畜,你给我滚回去!”长虫顿时就像着了魔似地迅速扭转身子径直扑向“蛇王”。“蛇王”大吃一惊,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长虫却已游回他的身边,尾巴一摆缠在他的腰间,然后盘旋而上,转了两圈,竟像一条绳索似地将“蛇王”的上半身牢牢绑住。那血钩的信子像火苗似的不时在“蛇王”脸前闪灼,随时都可致命。“蛇王”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苦心训练的这条长虫,这会儿竟然受制于他人,不但不听自己指挥了,反而要自己的命来了,如何不着慌?此刻长虫缠身,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唯有死路一条!刚才还甚嚣尘上的“蛇王”顿时气焰一落千丈,内心恐慌,头冒虚汗,浑身颤栗,精神崩溃……终于抗不住了,只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小师父饶命,小师父饶命啊……”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幻只发生在瞬间,围观者全都看呆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直至“蛇王”发出绝望的呼救嚎声时,众人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哗”地一下不约而同地鼓掌喝彩,并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恶有恶报,现世现报!凶恶的‘蛇王’终于遭到报应了!”“哈,这下真是假蛇王遇到了真蛇王,自认倒霉了!”

  小和尚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蛇王”抢步上前双膝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小师父饶了我吧,我知罪了!”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小和尚又念了声咒语,缠在“蛇王”身上的这条长虫便自行滑落下来,却在“蛇王”的右腿处猛地“吻”了一下,“蛇王”便又发出一声惊悸的嚎声。小和尚微微笑道:“不碍事,丧不了命。只不过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你终身牢记。快滚吧!今后若还要在荷花镇露面恐怕狗命就难保了!”

  “蛇王”便诚惶诚恐冲着小和尚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掏出蛇药包扎了自己右腿的伤口,这才在路边捡了根竹竿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镇外狼狈而逃。背后传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哄堂大笑声。

  这大快入心的场面,自然让全镇人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然而,当他们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要去感谢这位大恩人时,才发现这位小师父早已不辞而别了。就在众人感到惆怅之际,突然,从镇口涌进一股惊慌失措的人流,夹杂着凄惶的呼喊声:“日本鬼子进山了!日本鬼子进山了!”

  刹时,整个荷花镇就像被捅坏了的蚂蚁窝,到处一片混乱,惊慌四散的人们纷纷扶老携幼,朝大山深处逃窜……

  抗倭寇摆蛇阵

  这支鬼子队伍在荷花镇只骚扰了半天,便赶在夜幕来临之前匆匆开拔了。原来他们是准备前往解放区“扫荡”的,中途迷了路误闯进这山中小镇。皆因情况不明,深恐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所以连夜撤离了。

  翌日,荷花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镇上的人又开始津津乐道真假“蛇王”斗法的精彩话题。镇上人打听到这个身手不凡的小和尚是镇上东面玉屏山上那座法藏寺的出家人,法号行善。

  行善原来是山外的一个弃婴,16年前法藏寺的长老外出化缘在路上拾到了他,带回寺内,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以后,他便一直侍候在长老身边,过着晨钟暮鼓的日子,成了长老的衣钵传承人。长老自知年龄不饶人,在世间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便将自己的全身本领悉数传授给了这位又是亲人又是爱徒的小伙子,尤其是那手“呼蛇”术几乎成了他的护身看家本领,一旦遇上强敌,只要心念一动,默念咒语,便会飞沙走石,空穴来风,无数大蛇小蛇各种颜色的蛇便会从各方向呼啸而至袭击强敌,保护主人。当然,这种法术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会轻易使用。长老授艺时再三叮嘱,出家人当以慈悲行善为本,除非面对的是残害生灵、万恶不赦之徒,方可露出真相给以惩罚,所以,行善严遵师嘱从不暴露真身。前几日,因“蛇王”骚扰荷花镇,人心惶惶。有人便去请玉屏山上的长老,恳求长老大发慈悲,下山惩罚恶人,保护黎民。长老凝神片刻终于叹出一声:“如此说来,老衲只好打破戒律了。”便吩咐行善下山一趟,但又再三叮嘱罚治恶人只可点到为止,切勿伤他性命。于是,行善谨遵师命,在荷花镇上只略施小技,让“蛇王”当众受挫,原形毕露。最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己带来的那条长虫咬伤自己的右腿后,方才逐出荷花镇,自己才悄悄返回山上复命去了。

  从此,行善的义举便成了荷花镇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就连有人斗口角逼急了竟会赌咒添上这么一句:“谁干了亏心事,总有一天会在行善师父面前露出原形!”行善小和尚的形象在小镇人心中扎下了根。

  随着战火的蔓延,这个世外桃源的山中小镇上的平静生活也给打破了。枪声、炮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进了小镇,扰得人心惶惶,就在当年的盛夏季节里,一个连的八路军进驻了荷花镇,连长叫董雅民。这董连长高挑身材,白净脸膛,像个读书人,能说会道。刚进镇的第一天,他便端了条板凳站在上面发表演说,介绍山外的形势。他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不愿做奴隶的中国人正在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用我们的血肉去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董连长的演说十分慷慨激昂,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众。小镇人也激动起来了,想不到山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恶的日本鬼子竞想亡我中华,祖国正处在存亡之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荷花镇的人惊醒了,愤怒了,举起了如林般的手臂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赶走侵略者……”

  就在这群情激昂的人群中,谁也没发现有位用荷叶盖着脑袋遮阳的小青年也咬牙切齿,抡着胳膊吼声如雷。他,就是小和尚行善。今天大清早,他是奉师命下山来采购生活物资的,正好参与了这场面,自然热血沸腾,同仇敌忾。回到法藏寺后,将所见所闻向师父讲了,长老自然也义愤填膺,想不到久居深山,连祖国山河被外寇侵占蚕食尚不知情,岂不枉为炎黄子孙,长老感叹唏嘘好一阵子之后,立即吩咐徒弟道:“行善吾徒听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呆在为师身边了,为抗日救国也当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明天你就可以出山云游四方,打探外界消息,配合八路军打击日本侵略者,施展你的本领。切记,切记!”

  行善俯首听命,连声承诺:“谨遵师命!”

  第二天大清早,行善便头戴竹笠,脚蹬草鞋,手敲木鱼下山了。谁知刚走出荷花镇才几里路远,便听得前面的山窝里枪声大作,随风飘来硝烟弥漫。行善顿觉心头一惊,难道鬼子又进山来了?随即身形一跃,“嗖嗖嗖”几步登临一座山冈,极目远眺。果然,只见前面的那片洼地里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肉搏战。上百名日本鬼子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包围着二十多个八路军。敌众我寡,鬼子仗着人多,几个对付一个,八路军毫无惧色,浴血奋战,刺刀弯了便挥舞枪把猛砸近身的鬼子。但见战场上血肉横飞,喊杀震天,山冈染血,草木沾腥。

  行善眼睁睁瞧着八路军势单力孤处于劣势,不由气冲斗牛,怒目圆睁,从山冈上飞身跃下,从一个日军手里夺过一把东洋刀,冲进敌阵东劈西砍,舞得呼呼生风,凡是撞上前来的鬼子不是给掉了脑袋,便是丢了胳膊,或是划破了肚皮。行善从小跟随长老习艺,学得非凡本领,正愁没处施展,这会恰巧派上了用场,岂肯放过这机会?片刻工夫竟让他像割稻草似地一下子劈倒了一大片。鬼子大怒,于是群起而攻之。行善冷笑一声:“送死的就上来!”竟又夺过一把东洋刀,双刀飞舞,只见刀光飞舞处血花四溅,鬼子连他的人影都没瞧清楚,便惨叫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了…..

  好一个行善小和尚,就凭着这两把东洋刀在敌阵中纵横冲杀,宛如《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浑身是胆,威风凛凛,杀得敌寇鬼哭狼嚎。由于他的英勇善战,分散了众多鬼子的注意力,那二十多个八路军便如虎添翼,斗志更旺。鬼子终于招架不住,纷纷败退。行善杀得性起便要乘胜追击,却被一个熟悉的嗓门喝住了:“小师父,穷寇勿追!”行善扭头一瞧,喊他的人正是在镇上演讲的董连长,于是便急忙打住了脚步。

  董连长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一把紧紧握住行善的手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行善小师父。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行善被人夸奖反倒羞起来,急忙双手乱摇:“花拳绣腿,见笑了,见笑了!”

  董连长便将他拉过一旁,真情相告:“小师父,实不相瞒,这次鬼子进山扫荡是冲着我们这个连而来的。据可靠情报,他们已出动一千多号人马,而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且极大多数是伤病员,能参战的就我们这二十多人……”

  行善不等董连长说完便将胸膛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屑!”

  董连长便正色道:“小师父初生牛犊不怕虎,虽可钦可佩,但过分麻痹轻敌却是兵家所忌。刚才与敌寇肉搏之战我们虽占了上风,但如若鬼子一旦开火子弹可不是吃素的,铁打的金刚都挡不住啊。所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蛇僧(2)

  行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董连长又循循善诱,“这次鬼子以重兵围剿我们这支小队伍,如果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前的退敌之计就在于运筹帷幄。鬼子马上又要发动进攻了,一旦突破我们这道防线攻进荷花镇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百姓遭殃,百多名伤病员的安危也可想而知!”说到此间,董连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我恨不能撒豆成兵,全歼鬼子!”

  “撒豆成兵?”行善自言自语了一声,猛然一拍脑袋随着嚷了起来:“有了!有了,董连长,我自有退敌妙计!”

  董连长倏地打了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行善便将嘴巴凑近他的耳畔……

  时近正午,大批鬼子像一群蝗虫,又在洼地里出现了。因为大部队到齐了,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只管大踏步地前进,而且估计八路军已经闻风而逃。谁知他们刚刚穿过洼地进入一条葫芦沟时,倏地只听得半山腰间传来一阵凄厉的唿哨声,随着令人恶心的腥风刮过,葫芦沟里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还没等鬼子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从半山腰间,沟底的灌木丛中突然蹿出成百上千条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似狂风暴雨般地席卷而来,大的有屋梁粗,小的似竹杆细,红似朱砂的是赤练,黑不溜秋的是乌梢,墨绿色的是竹叶青,黑白相间的是蕲蛇……颜色各异,应有尽有,气势汹汹直扑入侵者。这些东洋兵何曾见过这种恐怖的蛇阵,一个个早已骇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想喊喊不出声,想逃迈不开步。就在这眨眼之间,这些从天而降的“蛇兵”早已缠上了自己的目标,它们吐着血红的信子,分别咬住了鬼子的大腿、胳膊、脖子、手臂……被袭击的鬼子顿时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嚎,倒地打滚,痛苦挣扎……有的当场毙命,有的拉响腰间手榴弹与毒蛇同归于尽,山沟里很快塞满了一具具鬼子的尸体

  “阿弥陀佛,苍天鉴谅。皆因恶狼猖獗,荼毒生灵,小僧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保护黎民百姓啊!”山顶上,行善小和尚双手合掌,正向着西方祈祷。

  正义驱邪恶

  葫芦沟大捷以后,行善便与董连长深情话别继续云游四方去了。谁知他俩这一分手就是二十多年。董连长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而行善和尚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自然像参商两颗星宿,难以相见。新中国成立以后,董连长由部队转业地方担任了某市市长,闲下来时记起了行善和尚,便抽空专程去了一趟荷花镇的法藏寺,可惜人去楼空,长老早已圆寂,行善下落不明,只好快快而归。当这位董市长第二次返回荷花镇时,却已是十年浩劫期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将他打成了“走资派”,被“造反派”押送到荷花镇进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

  董市长重返故地后,自然不免感叹万分。物是人非,岁月无情,想不到二十年前自己与战友曾在这里和敌寇浴血奋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二十年以后的今天,却以罪人的身份来此间重新接受改造,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啊!历史太捉弄人了。

  然而,历史无情人有情,幸亏纯朴的荷花镇人都有一颗善良、明亮的心,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当年拎着脑袋打鬼子的老八路,今天咋会变成人民的罪人,就像二十年前他们衷心爱戴八路军的董连长那样,这会依然爱戴二十年后的董市长。虽然现在这个“走资派”是来劳动改造的,但谁也不用吩咐,人们都会主动前来关照他。董市长就像鱼儿又回到了人民群众的水中,重温鱼水深情。

  也许董市长深得人心,很快引起了“造反派”的注意。这天在荷花镇的大街上,董市长无意间被一位戴着“造反派”红袖章、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跛子拦住了路,对方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就是当年在葫芦沟与行善和尚策划大摆蛇阵的董连长么?”

  董市长警惕地回应道:“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何必老话重提。”

  跛子以一种怪怪的目光狠狠盯了董市长几眼后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历史有时还可以重演!”便自顾一瘸一拐地走了。

  当天晚上,董市长在居住的一位老农家里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伤了,而且毒性发作很快,董市长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老农全家人急忙将董市长抬进镇上的医院,医生翻遍药柜找不到消毒的血清,只有向民间蛇医求援。捱到天亮,当这蛇医赶过来时,董市长已经面若白纸,呼吸微弱了。蛇医连连摇头,回天无力。围观者纷纷落泪,哭声震天。

  哭声惊动了从镇上匆匆路过的一条中年汉子。他身材适中,满脸胡茬,身背竹笠,脚穿一双旧解放鞋。听说毒蛇伤了人,他便打住脚聆听了片刻,然后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董市长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翻了翻他的上下眼皮,凝神片刻,心中仿佛胸有成竹,便盘腿席地而坐,嘴里轻轻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惊呼:“蛇!蛇!”众人大乱,四散而逃,只见一条墨绿色的竹叶青徐徐游来,在汉子面前停住,,一动也不动了。汉子便厉声喝斥:“孽畜,你受何人派遣,竟敢滥伤无辜?还不速速吸毒救生,方可免你一死!”

  毒蛇似乎听懂了汉子的话语,竟游到董市长的身上,轻轻吸吮了一阵。不一会儿,董市长的眼皮微微动弹了几下,随着呼吸开始顺畅,心跳恢复,脸色慢慢恢复原状。四面的围观者无不惊呼出声:“起死回生了!起死回生了!”“神了!神了!这师父赛过当年的行善和尚了!”

  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又朝竹叶青命令道:“孽畜,速去将你的幕后指挥者擒来!”

  竹叶青便又徐徐游出人群,很快消失了踪影。

  大约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救命哟!救命哟!”众人大惊,扭头望去,只见这竹叶青盘在一个跛子的脖子上,似乎在指挥他朝这里一瘸一拐地走来。走近了,跛子一瞧地上盘腿而坐的大汉,猛地就像老鼠见了猫,惊得双腿一抖,刚喊了一声:“行善……”便一跤摔翻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行善?是行善和尚?”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上了年纪的人眼前又浮现了二十年前小和尚斗败“蛇王”的那精彩一幕。

  行善这才哈哈大笑,真人露相:“人生何处不相逢!‘蛇王’,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们又在旧地重逢了,而且还在继续斗法啊!”

  “蛇王”便磕头如捣蒜,苦苦告饶:“行善大师饶命!上司差遣,要我潜入荷花镇暗害董市长,我便只好故伎重演。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大师多多谅解!”

  行善大师鼻孔里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二十年前废了你一条右腿,今天再废你一条胳膊,也算给天下的恶人一个警告,善恶到头终有报!”说罢,便朝缠在“蛇王”脖子上的竹叶青念了一声咒语,那竹叶青便在“蛇王”的那条左胳膊处狠狠地咬了一口,蛇王痛得满地打滚哀嚎……

  满镇人围着观看,一个个拍手称快。

  蛇香满人间

  董市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很快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他紧紧握着行善和尚的手,说啥也不让他走。两人就这样关着房门,促膝谈心到深夜。二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坎坷历程,怎么也倾吐不完。

  董市长说,“自从解放以后,我便派人到处寻访你,谁知你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没发现踪迹。‘文革’爆发以后,我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你了。今天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又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行善解释道,“我一直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踪迹不定。‘肃反’那年,因为没有证件,被人诬告为潜伏的匪特,抓捕时我气不过,打伤了两个公安,结果给判了十年徒刑,这才出狱不久!昨天回到玉屏山上,方知法藏寺已被‘造反派’焚为平地,无家可归,只好准备再度出山云游。”

  董市长劝道,“乌云遮不住太阳,严冬过后是春天,再呆段日子吧!等我恢复工作后,我会为你重修法藏寺。”

  行善连连摇头,“好男儿志在四海,大丈夫处处为家,春天来了我再归来吧!”

  凌晨,行善便不辞而别了。

  自古道,少年汉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浩浩流水,悠悠岁月。董市长与行善这一别又是整整十多个年头。当他俩再度邂逅时,俱已是白发苍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

  这年,董市长退休以后,决定再去一趟荷花镇,寻访当年的故人,尤为思念行善和尚。

  如今的荷花镇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峻岭变通途,高楼大厦平地起,小镇的面积扩大了几倍,人流量日益增多。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十分繁华。时值正午,肚饥难耐,他就近迈进了一家”佳肴馆”。

  刚刚落座,便听得里间雅座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人的嗓门听来十分耳熟,尽管带着几分苍老,他还是分辨出来了,便大声问道:“里间莫非是行善师父么?”

  随即有人掀帘而出,一瞧董市长顿时双眼大放异彩,脱口惊呼:“董市长!”便扑上前来,双方紧紧抱作一团,四行热泪滚滚而下。

  董市长和行善松开身子以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跛着右腿,左胳膊的袖子空洞洞的。他便猛地记起,这不就是当年被行善废了胳膊废了腿的“蛇王”么?

  “蛇王”很快也认出了董市长,嬉皮笑脸道:“缘分!缘分!不是冤家不碰头,想不到今天,我们三个人又凑在一块了!”

  董市长抿嘴一笑:“现在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

  行善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粗气:“我们现在还在斗哩!”

  董市长便叹出一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蛇王”点点头:“董市长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些年法藏寺重修时,我还捐了款哩!”

  行善哼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歪风邪气还在盛行,不斗行么?只要老僧在,就咽不下这口气!”他便怒气冲冲地向董市长解释道。这“蛇王”借着改革开放之机,在镇上办了这家野味馆,专门烹调各种飞禽走兽、珍稀动物,其中尤以蛇肴吸引顾客盈门,狠狠地赚了个盆满钵满。尽管他已手脚残废,但捕蛇之术依然老到,邻近山沟里的各种蛇类都已被他捕了个精光,几近绝迹。于是,他便又打起了行善和尚的主意,将他请来雅座赴宴。高薪聘请他作餐馆顾问,条件就一个,要求他施展“呼蛇术”,定期供应活蛇。行善一听,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声斥责:“而今蛇已日渐减少,成了珍稀动物,县政府也贴出了公告加以保护,你还想利用我来发财,没门!”

  董市长听话听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抚今思昔,感触万分,不由得连声慨叹:“行善啊,行善,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一名蛇僧,而是一名蛇神啊!”

  从这天起,行善和尚将邻近山里的各种蛇类统统呼到玉屏山上,加以保护,谁也难越雷池一步!就连“蛇王”也无可奈何,只好关了店门改行。

  数年之后,行善和尚在法藏寺圆寂。火化时,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玉屏山顶的平台上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长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为蛇僧送葬。

第11篇、寻回救命神草

  欧阳浩住在快乐星上,快乐星是一颗和地球差不多的星球。

  欧阳浩家有一个祖传的宝贝,名字叫做救命神草,它被装在一个精美的箱子里。救命神草的神奇之处是离开了土壤,水分也不会散发,也不会被弄断,晃一晃就会产生香气,病人闻到这香气就会恢复健康,救命神草是可以治百病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们家这里刮了一场龙卷风,龙卷风把它家的房子连根拔起,卷到天上去了,不知被风卷到了多远的地方。多亏刮龙卷风的那天,欧阳浩一家一起出去串门去了,这样一家人才幸免于难。

  这场灾难给欧阳浩一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尤其让全家人痛心的是,传家之宝救命神草也被龙卷风卷走了。由于欧阳浩粗心,装救命神草的箱子没有锁,救命神草肯定从箱子里掉了出来,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么,若要找回救命神草,不知道它落在了何处该怎么办?这一点还是欧阳浩的祖先考虑得周全。欧阳浩的祖先提前考虑到,万一救命神草被弄丢了,要有法子再把它找回来才是。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神草位置探测仪,然后把探测仪藏在了家附近的一个山洞里。神草位置探测仪的功能就是可以探测出救命神草所在的位置,以便在它丢失后再把它找回来。而那个山洞则叫做地星洞。

  欧阳浩有个侍从,叫做阿博,还有个丫环,叫做阿艺。欧阳浩决定带领阿博和阿艺去把救命神草找回来。

  首先,他们要去的就是地星洞,他们得先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出来。地星洞里有很多妖魔鬼怪,三个人为了到时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们每人带了一个包,包里装着准备用来应对可能遇到的各种麻烦的用具用品。由于地星洞里难免光线不足,他们还带了一个火把。

  他们来到了地星洞,用火把照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程,忽然听到了一阵音乐声,这音乐声是几个衣袂飘飘的女妖用笛子吹出来的,这音乐使人听了以后头脑昏沉,心乱如麻。三个人快支持不住了,这时,欧阳浩说:“快,拿出小音响!”阿博和阿艺心领神会,他俩拿出了小音响,并用最高的音量放起了一种很吵的摇滚歌曲,这歌曲的声音盖过了那迷魂曲的声音,那迷魂曲的迷魂作用也就失效了。三个人趁机拿出宝剑,上前与几个女妖一番打斗,最终除掉了这几个女妖。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忽然见前方出现了一片水域,阻住了去路。三个人正准备穿上泳衣,游过去,水中现出了一个水怪,张牙舞爪地向三个人扑来。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射电器,向水怪连射了几下,水怪被电得发懵了,三个人就穿上泳衣,手持宝剑,游到水怪跟前,把水怪除掉了。

  三个人仍旧往前走,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一片冰天雪地,几个冰人拿着冰制的刀剑向三个人冲来。三个人很快就想到了对付冰人的办法。他们拿出了一个放热器,向冰人喷出了一股热气,冰人跑着跑着就化成了水。三个人轻轻松松地就过了这关。

  三个人又往前走去,忽然,欧阳浩开始往下陷去,原来这是一片沼泽。阿博和阿艺走在后面,连忙拿出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头扔给欧阳浩,欧阳浩抓紧了绳子,阿博和阿艺把他从沼泽里拉了出来。接下来,三个人商量如何过沼泽,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三个人把一根长绳子的一头系上了一样带强力胶的东西,然后把这东西向山洞顶扔去,这东西就粘在了山洞顶上,三个人拉了拉绳子,见粘得牢固了,就往后退了些步,然后持着绳子往前跑,荡个秋千,过了沼泽。三个人用这根绳子,依次过了沼泽,然后把绳子就扔在这儿,待回来时再用。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堵墙跟前,墙上有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墙那边有闪闪发光的东西。欧阳浩兴奋地说:“那就是神草位置探测仪!”阿博说:“有墙隔着,怎么把探测仪拿出来呢?”三个人试着用锤子锤墙,却完全锤不动。锤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阿艺说:“咱们看看这墙有没有松动的地方吧。”欧阳浩和阿博说:“好。”于是三个人试着把墙的每个部位都锤一锤,果然有一处是松动的。欧阳浩用力锤了锤这个部位,发现这个部位竟是一块可以活动的四方砖块,锤掉了这块四方砖块,欧阳浩伸手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了出来。三个人十分高兴,拿着探测仪,原路返回了。

  三个人通过神草位置探测仪得知,救命神草现在在一个叫做“远古森林”的森林里。他们回到家,准备好了一些需要的东西,就往远古森林来了。

  三个人进了远古森林,走了没多久,就听见有流水声。再往前走,透过树木的空隙,大老远地就可以看见一条河,再仔细看,河中竟然排挨排的都是鳄鱼,那该怎么过去呢?三个人决定沿着河的方向走一走,看看河的其它段还有没有鳄鱼。可惜,走了半天,仍只见河中的鳄鱼排挨排的。三个正一筹莫展,忽然间旁边过来了许许多多的鹿,它们狂奔着过起河来,鳄鱼们纷纷被吸引了过去,三个人便趁这这空当游过了这条河。

  三个人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出现了许多的狼。那些狼瞪着发着绿光的眼睛,不时地还发出嗥叫声,吓得三个人腿都有些软了。三个人在一起合计,如果与这些狼硬拼,恐怕会寡不敌众,不如使用一些巧妙的方法来驱赶这些狼。三个人拿出了三个小火把并点起了火,然后挥舞着火把,希望能把这些狼吓跑。这些狼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怕了,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但后来似乎反应过来这只是哄人的,又往前逼近了。三个人见这招不好使,只得拿出杀手锏。欧阳浩拿出一个手榴弹,引燃之后向这些狼掷去,只听一声轰响,狼们虽然没被炸到,但也真的害了怕,很快就撤走了。

  三个人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天色已晚,三个人正琢磨着怎么过夜,忽然见前面现出一栋房子来。欧阳浩说:“咱们在这儿借宿一宿,怎么样?”阿博和阿艺齐说:“好。”欧阳浩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婆。老太婆得知三个人的来意以后,把他们带到了客厅里,给他们三人每人倒了一碗茶。茶毕,老太婆把他们引到一间屋子里休息,三个人都很乏困了,很快就睡着了。等一醒来,三个人发现这里的房子不见了,三个人都被绑在了树上。只见那老太婆身旁还有一位少女。那老太婆与那少女手拿着两碗酒,喝了几口。老太婆说:“昨天咱们吃得太饱了,所以让这送上门来的美餐多留了一宿,今天咱们都有点饿了,正好掺着这酒,好好美餐一顿吧。”那少女说:“好。”这时那老太婆和那少女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一下变回了原形──狐狸,但马上又变了回来。那老太婆说:“咱们精神精神,动手来吃美餐吧!”那少女说:“是。”说着,老太婆和少女就拿着刀往三个人起来。这时欧阳浩发现自己绑得并不结实,就试图把绳子解开,他真的把绳子解开了。欧阳浩从旁边的包里抽出一把剑,向老太婆和少女砍去。那老太婆和少女见势不妙,化作两股烟,不见了。

  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松了绑,三个人又往前走来。三个人走啊走,发现走着走着就走回原处。欧阳浩说:“咱们这回把经过的树木做上标记吧。”另两个人都说:“好。”三个人把经过的树木都做了标记,可最终又回到了原处,还是没能走出这“森林迷宫”。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对策,最后决定以透进森林里的阳光作为基准,在地上画笔直的直线,沿着直线走,他们实施了这个方案以后,果然走出了这处“森林迷宫”。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冒出两个土匪,那两个土匪大笑着说:“哈哈,我们好久没有吃人肉包子了,这回送上门三个美味!”三个人与两个土匪斗了几回合,那土匪果然武艺高强,把阿博和阿艺都活捉了。阿博和阿艺叫欧阳浩快跑,欧阳浩只得暂且先逃跑,再慢慢想对策。欧阳浩见那两个土匪没有追过来,就顺着自己的脚印回到了刚才双方交钱的地方,然后又顺着强盗的脚印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见前面有一座山寨。他有心进山寨里查探个究竟,可是山寨门口有两个把门的。欧阳浩正一筹莫展,忽然这边跑过来两个狍子,那两个把门的见了,就拿着猎枪来追。路过欧阳浩躲藏在其后的那棵大树时,欧阳浩绕到来两个人背后,两拳就把两个人都打昏了。欧阳浩跑进了寨子。他先来到了一个房间外,只听得是那两个土匪的声音,他们正在和他们的家眷说着吃人肉包子的事呢。欧阳浩又来到了一个厢房,从窗缝向里望去,阿博和阿艺正被关在这里。厢房的门锁着,但这难不倒欧阳浩。欧阳浩拿出了一根像钥匙似的金属丝,弄了几下,锁头就开了。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救了出来,三个人正往山寨外跑,不料土匪发现了,那两个土匪追了出来,追了一会儿,把三个人追上了。那两个土匪这次举起了枪对准了欧阳浩他们。欧阳浩等三人迅速地爬上了树,土匪开了枪,却并没有打中他们。欧阳浩又采用了老方法,撇出了一颗手榴弹,这才震住了两个土匪,两个土匪撤回去了。

  三个人绕过山寨所在的区域,继续往前走。忽然欧阳浩兴奋地说:“看!那就是救命神草!”阿博说:“救命神草不是只有一棵吗?这里怎么又一大片呢?”阿艺说:“是呀。”欧阳浩说:“救命神草确实只有一棵,这一片草中,其它的草只是长得像救命神草,它们不可能有救命神草独具的那些神奇特性,比如说晃一晃就会发出香气。”三个人一起动手挨棵晃动这些草,看看哪棵能产生香气。结果费了半天劲,却没找到一棵能产生香气的。阿艺说:“还有那么一大片这种草呢,咱们什么时候能全都晃一遍啊?”欧阳浩灵机一动,来了个新主意,他说:“不如这样吧,咱们把这片草都拔了,看看待会儿哪棵草不萎蔫!”三个人把这片草都拔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全部的草都萎蔫了。阿博说:“难道这里没有真的救命神草?”欧阳浩说:“可是宝贝探测仪也显示,救命神草就在这附近啊!”这时,阿艺喊道:“快抬头看,这棵参天大树上有个袖珍房子!”阿博说:“是啊。还有,那袖珍房子是带阳台的,阳台上长的,好像就是救命神草,那救命神草都探出头来了!”三个人爬上了参天大树,袖珍房子上果然有几株草是救命神草的样子,这回草的数量少,三个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有一株草只要一晃就能散发出香气,三个人闻了闻救命神草,连手上划的伤都立时好了。三个人高兴极了,原路返回,出了森林,只是过满是厄运的那条河时,费了点周折,被鳄鱼咬伤了,但是有了救命神草,伤很快就被治好了。其余的路段走得都是一帆风顺。

  三个人找回了救命神草,全家人都高兴极了,他们把救命神草好好地保存了起来,而且从此再也没有遇到龙卷风使得神草丢失。

第12篇、阿古登巴

  产生故事中这个人物的时代,牦牛已经被役使,马与野马已经分开。在传说中,这以前的时代叫做美好时代。而此时,天上的星宿因为种种疑虑已彼此不和。财富的多寡成为衡量贤愚、决定高贵与卑下的标准。妖魔的帮助使狡诈的一类人力量增大。总之,人们再也不像人神未分的时代那样正直行事了。

  这时世上很少出现神迹。

  阿古顿巴出生时也未出现任何神迹。

  只是后来传说他母亲产前梦见大片大片的彩云,颜色变幻无穷。而准确无误的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却要了他美丽母亲的性命,一个接生的女佣也因此丢掉了性命。阿古顿巴一生下来就不大受当领主的父亲的宠爱。下人们也尽量不和他发生接触。阿古顿巴从小就在富裕的庄园里过着孤独的生活。冬天,在高大寨楼的前面,坐在光滑的石阶下享受太阳的温暖;夏日,在院子里一株株苹果、核桃树的荫凉下陷入沉思。他的脑袋很大,宽广的额头下面是一双忧郁的眼睛,正是这双沉静的、早慧的眼睛真正看到了四季的开始与结束,以及人们以为早已熟知的生活。

  当阿古顿巴后来声名远播,成为智慧的化身时,庄园里的人甚至不能对他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的表现有清晰的记忆。他的童年只是森严沉闷的庄园中的一道隐约的影子。

  “他就那样坐在自己脑袋下面,悄无声息。”打开门就可以望到后院翠绿草坪的厨娘说。

  “我的奶胀得发疼,我到处找我那可怜的孩子,可他就跟在我身后,像影子一样。”当年的奶娘说。

  “比他更不爱说话的,就只有哑巴门房了。

  还有许多人说。而恰恰是哑巴门房知道人们现在经常在谈论那个孩子,记得那个孩子走路的样子,沉思的样子和他微笑的样子,记得阿古顿巴是怎样慢慢长大。哑巴门房记起他那模样不禁哑然失笑。阿古顿巴的长大是身子长大,他的脑袋在娘胎里就已经长大成形了。因为这个脑袋,才夺去了母亲的性命。他长大就是从一个大脑袋小身子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小脑袋长身子的家伙,一个模样滑稽而表情严肃的家伙。门房还记得他接连好几天弓着腰坐在深陷的门洞里,望着外面的天空,列列山脉和山间有渠水浇灌的麦田。有一天,斜阳西下的时候,他终于起身踏向通往东南的大路。阿古顿巴长长的身影怎样在树丛、土丘和苯波们作法的祭坛上滑动而去门房都记得清清楚楚。

  临行之前,阿古顿巴在病榻前和临终的父亲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我没有好好爱过你,因为你叫你母亲死了。”呼吸困难的领主说,“现在,你说你要我死吗?”阿古顿巴望着这个不断咳嗽,仿佛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在呼吸尘土的老人想:他是父亲,父亲。他伸手握住父亲瘦削抖索的手:“我不要你死。”“可是你的两个兄长却要我死,好承袭我的地位。我想传位给你。但我担心你的沉默,担心你对下人的同情。你要明白,下人就像牛羊。”“那你怎么那么喜欢你的马?父亲。”“和一个人相比,一匹好马更加值钱。你若是明白这些道理,我就把位子传袭给你。”阿古顿巴说:“我怕我难以明白。”老领主叹了口气:“你走吧。我操不了这份心了,反正我也没有爱过你,反正我的灵魂就要升人天堂了。反正你的兄长明白当一个好领主的所有道理。”“你走吧。”老领主又说,“你的兄长们知道我召见你会杀掉你。”“是。”阿古顿巴转身就要走出这个充满羊毛织物和铜制器皿的房间。你走吧,父亲的这句话突然像闪电样照亮了他的生活前景,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将来的一切。而他挟着愤怒与悲伤的步伐在熊皮连缀而成的柔软地毯上没有激起一点回响。

  阿古顿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和他那副滑稽形象十分相称的讥讽的笑容。

  “你回来。”苍老威严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阿古顿巴转过身却只看到和那声音不相称的乞求哀怜的表情:“我死后进入天堂吗?”阿古顿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笑声。笑声有些沙哑,而且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你会进入天堂的,老爷。人死了灵魂都有一个座位,或者在地狱,或者在天堂。”“什么人的座位在天堂?”“好人,老爷,好人的座位。”“富裕的人座位在天堂,富裕的人是好人。我给了神灵无数的供物。”“是这样,老爷。”“叫我父亲。”“是,老爷。依理说你的座位在天堂,可是人人都说自己的座位在天堂,所以天堂的座位早就满了,你只好到地狱里去了!”说完,他以极其恭敬的姿势弓着腰倒退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许多时间里,他都坐在院外阴凉干爽的门洞里,心中升起对家人的无限依恋。同时,他无比的智慧也告诉他,这种依恋实际上是一种渴望,渴望一种平静而慈祥的亲情。在他的构想中,父亲的脸不是那个垂亡的领主的脸,而是烧炭人的隐忍神情与门房那平静无邪的神情糅合在一起的脸。

  他在洁净的泥地上静坐的时候,清新澄明的感觉渐渐从脚底升上头顶。

  阿古顿巴望见轻风吹拂;株株绿树,阴凉水一样富于启迪地动荡。他想起王子释边牟尼。就这样,他起身离开了庄园,在清凉晚风的吹拂下走上了漫游的旅程,寻找智慧以及真理的道路。

  对于刚刚脱离庄园里闲适生活的阿古顿巴,道路是太丰富也太崎岖太漫长了。他的靴子已经破了,脚肿胀得难受。他行走在一个气候温和的地区。一个个高山牧场之间是乎整的种植着青棵、小麦、荨麻的坝子,还有由自流的溪水浇灌的片片果园。不要说人工种植的植物了,甚至那些裸露的花岗岩也散发出云彩般轻淡的芬芳。很多次了,在这平和美丽的风景中感到身躯像石头般沉重,而灵魂却轻盈地上升,直趋天庭,直趋这个世界存在的深奥秘密,他感到灵魂已包裹住了这个秘密。或者说这秘密已经以其混沌含糊的状态盘踞了他的脑海,并散射着幽微的光芒。阿古顿巴知道现在需要有一束更为强烈的灵感的光芒来穿透这团混沌。但是,饥饿使他的内视力越来越弱。那团被抓住的东西又渐渐消失。

  他只好睁开眼睛重新面对真实的世界,看到凝滞的云彩下面大地轻轻摇晃。他只好起身去寻找食物,行走时,大地在脚下晃动得更加厉害了。这回,阿古顿巴感到灵魂变得沉重而身躯却轻盈起来。

  结果,他因偷吃了奉祭给山神的羊头被捕下狱。他熟悉这种牢房,以前自己家的庄园里也有这样的牢房。人家告诉他他就要死了。他的头将代替那只羊头向山神献祭。是夜无事,月朗星疏,他又从袍子中掏出还有一点残肉的羊齿骨啃了起来。那排锋利的公羊牙齿在他眼前闪着寒光,他的手推动着它们来回错动,竞划伤了他的面颊。他以手指触摸,那牙齿有些地方竞像刀尖一样。他灵机一动,把羊齿骨在牢房的木头窗根上来回错动,很快就锯断了一根手腕粗的窗棂。阿古顿巴把瘦小尖削的脑袋探出去,看见满天闪烁的群星。可惜那些羊齿已经磨钝了。阿古顿巴想要是明天就以我的头颅偿还那奉祭的羊头就完了。他叹口气,摸摸仍感饥饿的肚子,慢慢地睡着了。醒来已是正午时分。狱卒告诉他,再过一个晚上他就得去死了。狱卒还问他临死前想吃点什么。

  阿古顿巴说:“羊头。”“叫花子,想是你从来没吃过比这更好的东西?”狱卒说:“酒?猪肉?”阿古顿巴闭上眼,轻轻一笑:“煮得烂熟的羊头,我只要。”他得到了羊头,他耐心地对付那羊头。他把头骨缝中的肉丝都一点点剔出吃净。半夜,才用新的齿骨去锯窗棂,钻出牢房,踏上被夜露淋湿的大路。大路闪烁着天边曙色一样的灰白光芒。大路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

  那时,整个雪域西藏还没有锯子。阿古顿巴因为这次越狱发明了锯子,并在漫游的路上把这个发明传授给木匠和樵夫,锯子又在这些人手头渐渐完善,不但能对付小木头,也能对付大木头了。银子后来甚至成为石匠、铜匠、金银匠的工具了。

  这时,阿古顿巴的衣服变得破烂了,还染上了虱子。由于阳光、风、雨水和尘土,衣服上的颜色也褪败了。他的面容更为消瘦。

  阿古顿巴成为一个穷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在一个小王国,他以自己的智慧使国王受到了惩罚。他还以自己的智慧杀死了一个不遵戒律、大逆不道的喇嘛。这些都是百姓想做而不敢做的。所以,阿古顿巴智慧和正义的声名传布到遥远的地方。人们甚至还知道他以一口锅换得一个贪婪而又吝啬的商人的全部钱财加上宝马的全部细节,甚至比阿古顿巴自己事后能够回忆起来的还要清楚。人们都说那个受骗的商人在拉萨又追上了阿古顿巴。这时,阿古顿巴在寺庙前的广场上手扶高高的旗杆。旗杆直指蓝空,蓝空深处的白云飘动。阿古顿巴要商人顺着旗杆向天上望,飘动的白云下旗杆仿佛正慢慢倾倒。阿古顿巴说他愿意归还商人的全部财物,但寺庙里的喇嘛要他扶着旗杆,不让它倒地。商人说:只要能找回财物,他愿意替阿古顿巴扶着这根旗杆。

  阿古顿巴离开了,把那商人的全部钱财散给贫苦百姓。又踏上了漫游的道路。

  那个商人却扶着那根稳固的旗杆等阿古顿巴带上他的钱财回来。

  他流浪到一个叫做“机”的地区时,他的故事已先期抵达。

  人们告诉他:“那个奸诈但又愚矗的商人已经死在那根旗杆下了。”他说:“我就是阿古顿巴。”人们看着这个状貌滑稽,形容枯槁的人说:“你不是。”他们还说阿古顿巴应有国王一样的雍容,神仙一样的风姿,而不该是一副乞丐般的样子。他们还说他们正在等待阿古顿巴。这些人是一群在部落战争中失败而被放逐的流民,离开了赖以活命的草原和牛群难以为生。这些人住在一个被瘟疫毁灭的村落里,面对大片肥沃的正被林莽吞噬的荒地在太阳下捕捉身上的虱子。他们说部落里已经有人梦见了阿古顿巴要来拯救他们。

  阿古顿巴摇头叹息,他喜欢上了其中的一个美貌而又忧郁的女子。

  “我就是你们盼望的阿古顿巴。”始终沉默不语的女子说:“你不是的。”她是部落首领的女儿。她的父亲不复有以往的雄健与威风,只是静待死亡来临。

  “我确实是阿古顿巴。”他固执地说。

  “不。”那女子缓缓摇头,“阿古顿巴是领主的儿子。”她用忧郁的眼光远望企盼救星出现的那个方向。她的语调凄楚动人,说相信一旦阿古顿巴来到这里就会爱上自己,就会拯救自己的部落。叫人吃上许久都未沾口的酥油,吃上煮熟的畜肉。

  “我会叫你得到的。”阿古顿巴让她沉溺于美丽的幻想中,自己向荒野出发去寻找酥油和煮肉的铜锅。他在路旁长满野白杨和暗绿色青绿树丛的大路上行走了两天。中午,他的面前出现了岔路。阿古顿巴在路口犹豫起来。他知道一条通向自由、无拘束无责任的自由。而另一条将带来责任和没有希望的爱情。正在路口徘徊不定的阿古顿巴突然看见两只画眉飞来。鸟儿叽叽喳喳,他仔细谛听,竟然听懂了鸟儿的语音。

  一只画眉说那个瞎眼老太婆就要饿死了。

  另一只画眉说因为她儿子猎虎时死了。

  阿古顿巴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一些自由了。听着良心的召唤而失去自由。

  他向鸟儿询问那个老太婆在什么地方。画眉告诉他在山岭下的第三块巨大岩石上等待儿子归来。说完两只画眉快乐地飞走了。

  以后,在好几个有岔道的地方,他都选择了叫自己感到忧虑和沉重的道路。最后,他终于从岭上望见山谷中一所孤零的断了炊烟的小屋。小屋被树丛包围掩映,轮廓模糊。小屋往前,一块卧牛般突兀的岩石上有个老人佝偻的身影。虽然隔得很远,但那个孤苦的老妇人的形象在他眼前变得十分清晰。这个形象是他目睹过的许多贫贱妇人形象的组合。这个组合而成的形象像一柄刀子刺中了他胸口里某个疼痛难忍的地方。在迎面而来的松风中,他的眼泪流泻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叫道:“妈妈。”阿古顿巴知道自己被多次纠缠的世俗感情缠绕住了。而他离开庄园四处漫游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又有两只画眉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啁啾不已。

  他问:“你们要对我说些什么?”“喳!喳喳!”雄鸟叫道。

  “叽,叽叽”雌鸟叫道。

  阿古顿巴却听不懂鸟的语言了。他双手捧着脑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后来哭声变成了笑声。

  从大路的另一头走来五个年轻僧人,他们站住,好奇地问他是在哭泣还是在欢笑。

  阿古顿巴站起来,说:“阿古顿巴在欢笑。”果然他的脸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泪痕。年轻的和尚们不再理会他,坐下来歇脚打尖了。他们各自拿出最后的一个麦面馍馍。阿古顿巴请求分给他一点。

  他们说:“那就是六个人了。六个人怎么分三个馍馍?”阿古顿巴说:“我要的不多,每人分给我一半就行了。”几个和尚欣然应允,并夸他是个公正的人。这些僧人还说要是寺里的总管也这样公正就好了。阿古顿巴吃掉半个馍馍。这时风转了向,他怀揣着两个馍馍走下了山岭,并找到了那块石头。那是一块冰川留下的碛石,石头上面深刻而光滑的擦痕叫他想起某种非人亦非神的巨大力量。那个老妇人的哭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他十分清楚地感到这个哭声像少女一样美妙悲切的瞎眼老妇人已不是她自己本身,而是他命运中的一部分了。

  她说:“儿子。”她的手在阿古顿巴脸上尽情抚摸。那双抖索不已的手渐渐向下,摸到了他揣在怀中的馍馍。

  “馍馍吗?”她贪馋地问。

  “馍馍。”“给我,儿子,我饿。”老妇人用女王般庄严的语调说。她接过馍馍就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馍馍从嘴巴中间进去,又从两边嘴角漏出许多碎块。这形象叫阿古顿巴感到厌恶和害怕。想趁瞎老太婆饕餮之时,转身离去。恰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晴空中一声霹雳,接着一团火球降下来,烧毁了老妇人栖身的小屋。

  阿古顿巴刚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吃完馍馍的瞎老太婆仰起脸来,说:“儿子,带我回家吧。”她伸出双手,揽住阿古顿巴细长的脖子,伏到了他背上。阿古顿巴仰望一下天空中无羁的流云。然后,一弓身把老妇人背起来,面朝下面的大地迈开沉重的步伐。

  老妇人又问:“你是我儿子吗?”阿古顿巴没有回答。

  他又想起了那个高傲而美丽的部落首领的女儿。他说:“她更要不相信我了。不相信我是阿古顿巴了。”“谁?阿古顿巴是一个人吗?”“是我。”适宜播种的季节很快来临了。

  阿古顿巴身上已经失去了以往那种诗人般悠然自得的情调。他像只饿狗一样四处奔窜,为了天赐给他的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中的瞎眼妈妈。

  他仍然和那个看不到前途的部落生活在一起。

  部落首领的女儿对他说:“你,怎么不说你是阿古顿巴了。阿古顿巴出身名门。”说着,她仰起漂亮的脸,眼里闪烁迷人的光芒,语气也变得像梦呓一般了,“……他肯定是英俊聪敏的王子模样”。

  真正的阿古顿巴形销骨立,垂手站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幸福无比。

  “去吧,”美丽姑娘冷冷地说,“去给你下贱的母亲挖几颗觉玛吧。”“是,小姐。”“去吧”。

  就在这天,阿古顿巴看见土中的草根上冒出了肥胖的芽。他突然想出了拯救这个部落的办法。他立即回去找到首领的女儿,说:“我刚挖到一个宝贝,可它又从土里遁走了。”“把宝贝找回来,献给我。”“一个人找不回来。”“全部落的人都跟你去找。”阿古顿巴首先指挥这些人往宽地挖掘。这些以往曾有过近千年耕作历史的荒地十分容易开掘。那些黑色的疏松发出醉人的气息。他们当然没有翻掘到并不存在的宝贝。顿巴看新垦的土地已经足够宽广了,就说:“兴许宝贝钻进更深的地方去了。”人们又往深里挖掘。正当人们诅咒、埋怨自己竞听了一个疯子的指使,他们挖出了清洁温湿的泉水。

  “既然宝贝已经远走高飞,不愿亲近小姐,那个阿古顿巴还不到来,就让我们在地里种上青稞,浇灌井水吧。”秋天到来的时候,人们彻底摆脱了饥饿。不过三年,这濒于灭绝的游牧部落重新变成强大的农耕部落。部落首领成为领主,他美貌骄傲的女儿在新建的庄园中过上了尊贵荣耀的生活。阿古顿巴和老妇人依然居住在低矮的土屋里。

  一天,老妇人又用少女般美妙动听的声音说:“儿子,茶里怎么没有牛奶和酥油,盘子里怎么没有肉干与奶酪呀?”“母亲,那是领主才能享用的呀。”“我老了,我要死了。”老妇人的口气十分专横,而且充满怨愤。“我要吃那些东西。”“母亲……”“不要叫我母亲,既然你不能叫我过上那样的好生活。”“母亲……”“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想说什么?”“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那你,”老妇人的声音又变得柔媚了,“那你就叫我过上舒心的日子吧,领主一样的日子。”“蠢猪一样的日子吗?”阿古顿巴又听到自己声音中讥讽的味道,调侃的味道。

  “我要死了,我真是可怜。”“你就死吧。”阿古顿巴突然用以前弃家漫游前对垂亡的父亲说话的那种冷峻的腔调说。

  说完,他在老妇人凄楚的哭声中跨出家门。他还是打算替可怜的母亲去乞讨一点好吃的东西。斜阳西下,他看见自己瘦长的身影先于自己的脚步向前无声无息地滑行,看到破烂的衣衫的碎片在身上像鸟羽一样凌风飞扬,看到自己那可笑的尖削脑袋的影子上了庄园高大的门楼。这时,他听见一派笙歌之声,看见院子里拴满了配着各式贵重鞍具的马匹。

  也许领主要死了。他想。

  人家却告诉他是领主女儿的婚礼。

  “哪个女儿?”他问,口气恍恍惚惚。

  “领主只有一个女儿。”“她是嫁给阿古顿巴吗?”“不。”“她不等阿古顿巴了吗?”“不等了。她说阿古顿巴是不存在的。”领主的女儿嫁给了原先战胜并驱赶了他们部落的那个部落的首领。以避免两个部落间再起事端。这天,人不分贵贱都受到很好的招待。阿古顿巴喝足了酒,昏沉中又揣上许多油炸的糕点和奶酪。

  推开矮小土屋沉重的木门时,一方月光跟了进来。他说:“出去吧,月亮。”月光就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了。

  “我找到好吃的东西了,母亲。”可是,瞎老太婆已经死了。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睁得很大。临死前,她还略略梳洗了一番。

  黎明时分,阿古顿巴又踏上了浪游的征途。翻过一座长满白桦的山岗,那个因他的智慧而建立起来的庄园就从眼里消失了。清凉的露水使他脚步敏捷起来了。

  月亮钻进一片薄云;“来吧,月亮。”阿古顿巴说。

  月亮钻出云团,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13篇、月下灰马

  十二世纪的法国人,崇尚骑士风度。有位骑士名叫莱昂,他年轻又勇敢,但他并不富裕。他的封地很小,而且还在偏僻的森林里,要找到那个小小的庄园,得好好地在林莽中下一番功夫。
  贵族们瞧不起他,更不愿到丛莽密林里去拜访他。不过,莱昂有一匹灰马,却使远近几百里的贵族们垂涎三尺,羡慕不已。这匹马有着闪亮柔软的毛皮和高耸的鬃脊,它的长尾像流苏一样飘垂,四蹄奔腾如风驰电掣。可以说,全法兰西的名马都很难与它匹敌。不少富豪都想把它买过去,但莱昂却说:“灰马是我的朋友,把全世界的金银财宝都搬来,我也不出卖朋友。”  在离骑士庄园五里以外,有一座公爵的城堡。老公爵十分富有,却仍是爱财如命。老公爵的独生女罗米娜,是城堡中一朵美丽的玫瑰,她拒绝了众多贵族公子的求婚,却偏偏看中了贫寒的骑士莱昂。老公爵不许女儿离开城堡一步,两个年轻人就只能在城堡一个坍塌的缺口处见见面。
  每天,莱昂总要骑上灰马,穿过只有他才熟悉的密林小路,悄悄来到老公爵的城堡后面等侯。但是,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美丽的公爵小姐,他常常失望地垂着脑袋,由灰马顺着密林小路把他载回家。
  有一天,莱昂终于忍不住了。他明白,罗米娜小姐是重义轻财的,她会像一个农妇那样,跟他生活在密林中的小庄园里的。他鼓足勇气走进城堡,找到老公爵,对他说:“公爵大人,我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个贫困的骑士。
但是,我的品行和本领毫不比别人逊色。我爱上了您的女儿罗米娜小姐。她也爱上了我。今天,我是当您老人家的面来向她求婚的。”  老公爵听罢,脸一下子变得比他的胡子还白,他生气他说:“想要娶罗米娜为妻?我告诉你,整个法兰西没有一个爵士可以绕过我接近她,整个世界也没有一个王子能自己决定这件婚事!她要嫁给谁,由我说了算!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你这样一个穷骑士!”  莱昂几乎是被撵出了公爵家。他心情沉重,只是想起罗米娜小姐还深深爱着他,才没有完全失去希望。他打算过一两天后,到外省去参加盛大的比武大会,希望能在比赛中挣得一笔不小的财富,再回来寻找合适的求婚机会。
  但是,就在这一天,公爵家又来了个老财主。论岁数和财富,他跟公爵不相上下,年轻时又在几次战役中并肩打过仗,因此,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老财主竟乘机说:“你我都很有钱,如果把两家的钱财加在一起,就富贵一家了。我看,你就将你女儿罗米娜许配给我吧,我不要你任何嫁妆。我们成了姻亲,还有谁及得上我们富有呢?”  老公爵财迷心窍,竟高兴得直搓手,说:“对,照你说的办!这样一来,整个法兰西没有谁比我更有钱了!”  老财主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回家办财礼去了。老公爵立刻找来罗米娜,对她说:“我已经将你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不许你再胡思乱想,更不许你去跟骑士莱昂见面!”  罗米娜惊呆了,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但是,老公爵可不管,他一面命令加紧采办婚礼上用的东西,一面发出请柬,邀请大大小小的财主们来参加婚宴。他还挨家挨户去征借骡马,组织成驮运财礼的马队。当然,他也派人到莱昂骑士家去,向他借那匹驰名全国的灰马,以便新娘骑着上教堂去显得更加高贵。
  这时,莱昂骑士从比武赛会胜利回来了。他几次来到城堡缺口处等候罗米娜小姐,但一次也没见到她。正当他在家中闷闷不乐时,公爵派人借马来了。他问道:“公爵家有的是马,怎么要借我的灰马呢?”  那仆人回答:“公爵小姐明天要骑上它去教堂举行婚礼。”  仔细一问,罗米娜小姐竟是跟一位老财主结婚,莱昂听罢,心都要碎了。


他本想拒绝把灰马借出去,但转念一想:马虽是借给老公爵的,但却让罗米娜骑的,这关系到新娘的体面。再说,罗米娜内心一定十分痛苦,见到这匹心爱的马,受伤的心灵也许能得到宽慰。
  莱昂骑士立即给灰马配上马鞍,上好笼头,把马疆交给了来人。但是,等灰马的背影一消失,他就折身回到自己房里,一头倒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婚礼的前夜,老公爵的城堡里已摆开了宴席,前来祝贺的贵族老爷们大吃大喝,大叫大嚷,闹得乌烟瘴气。老公爵和那位老财主新郎被灌得醉倒在地,头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当月亮还挂在西边天上的时候,守夜的仆人就催着大家出发到教堂去。
去教堂的路很长,还得穿过森林,贵族老爷们一个个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打着哈欠爬上马鞍,摇摇晃晃地上了路。马队拉得很长,老公爵和那个老财主新郎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罗米娜小姐满脸泪痕,骑在灰马上,默默地走在马队的最后。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女管家。
  女管家也喝得醉熏熏的。起先,她还强撑着眼监视罗米娜小姐的一举一动,但在马背上颠着颠着,她的眼皮就合上了,最后,竟搂着马脖子打起盹来。
  马队在微弱的月光下渐渐离开大路,进入森林。路越来越窄,只能单骑通过。除了罗米娜小姐外,马队里所有的人都喝醉了,他们只是让马机械地跟着前面黑黝黝的影子慢慢摸索前进。
  突然,密林中出现了一条很难察觉的岔道,那正是年轻的莱昂骑士常来常往的秘密通道。灰马抬头望望越来越淡的月亮,折身拐进了这条熟悉的小路。
  这时,女管家在马背上睡得正香,她的马连望都没望一眼那条幽暗的小路,尾随着前面的马队继续前进。
  一摆脱马队的拘束,灰马就放开四蹄,向密林深处奔去。一下子,黑糊糊的树影像妖魔似的张牙舞爪,被惊醒的鸟雀尖声鸣啾起来。罗米娜从没见过这么黑暗的恐怖景象,心里十分紧张。但是,她想:只要能离开那个讨厌的“老新郎”,即使被野兽吃掉,她也听天由命了。
  灰马奔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林子中间的一座小庄园门前。这时,晨曦暗淡,四周寂静无声。灰马长嘶了一声,见没人开门,就焦躁地用蹄子刨地。
  终于,一个看门人被惊醒了。他透过铁窗朝外望,只见公爵小姐披裹着金色的礼服,外罩大红斗篷,颈上还挂着贵重的首饰,美丽的眼睛因为哭泣肿得像个红杏。他惊讶地问:“你是谁?是神仙还是妖精?”  罗米娜小姐回答说:“我是公爵小姐罗米娜,我在森林里迷了路。请你行行方便,通报主人,让我进来避避寒。等太阳出来后,我再离开这儿。”  看门人出了庄园一看,认出了主人的灰马,立刻猜出那位小姐就是莱昂骑士日思夜想的人。他急忙跑进去报告说:“主人,您的灰马正站在门外,
它为您带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姐。我想,她一定是您日思夜想的那位仙女!”  莱昂骑士一听,立刻冲出门去,一眼就看见罗米娜小姐,顿时像傻了一样怔在那里。
  罗米娜小姐说:“是你的灰马把我驮来的,要不,我怎么知道这儿的路呢。看来,这是上帝让灰马这么做的。年轻的骑士,你愿意娶我吗?”  莱昂快乐得简直要疯了。整个庄园也顿时沸腾起来,一片喜气洋洋。人们请来了牧师主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且说老公爵的马队来到教堂,怎么也找不到罗米娜小姐。因为灰马也不见了,老公爵怕莱昂向他索赔,竟命令封锁小姐失踪的消息,没做成新郎的老财主自讨没趣,跟老公爵吵了一架,带上他的财礼回家去了。
  老公爵又气又急,弄不清是什么怪物将女儿连人带马弄走。五天以后,他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原来,是那匹灰马当了月下老人,将公爵小姐送到了年轻骑士的家里!    

第14篇、墓碑里面有个人

  吉姆以前是个摔跤手,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他在小镇上开了一家专门制作混凝土制品的作坊,帮别人做一些门柱、浴缸之类的东西。

  这天早上,他坐在店里,等着顾客亨利先生来检查他订做的门柱。表面上看,吉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的心里,正盘算着一次惊人的复仇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吉姆养了好几年的猎狗亨利自个儿跑到了公园里去,正好遇到了在那里打猎的亨利先生。猎狗亨利见到生人,突然兽性大发,猛扑上去,亨利先生出于自卫,开枪打死了那条狗。消息传到吉姆耳朵里,简直就像挖去了他的心肝一样。他没有结婚,与这条大狗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所以他发誓要杀了亨利先生,给自己的狗报仇。

  偏偏亨利先生不知好歹,杀了吉姆的狗,还敢来他的店里订制门柱。这不是送命上门么?

  九点刚过,亨利先生就来到了吉姆的小院。和吉姆相比,亨利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比亨利足足矮了一个头,身体单薄,弱不禁风。

  吉姆看见亨利,立刻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亨利先生,来看看您订做的浴缸的柱子吧!”他把亨利先生领到了后面的院子里,空地上有两根一模一样的水泥柱子,每一根都有两尺见方,一尺多长,一端封闭,另一端开着口。亨利疑惑地问:“有人订做了和我一样的柱子么?“吉姆摇了摇头,嘿嘿地笑,意味深长地说:“不,但是我觉得这种柱子不错,就多做了一根,给我的狗做墓碑。”亨利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柱子的表面,铸着一行大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他不好意思地说:“吉姆,没想到你和这条狗的感情这么深。我向你保证,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它是你的狗,并且和我同名,要不,我一定不会朝它开枪的……”

  吉姆大手一挥,说:“好啦,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说了,来看看你的柱子吧!”

  他把亨利领到另一根柱子旁,唾沫横飞地说:“瞧,这根柱子不错吧?我打算在它的底部再增加一些分量,然后封住口。这样可以立得更稳一些。明天中午我就把这根柱子运到你家,帮你装上。”

  亨利满意地说:“你想得真周到啊,吉姆!”一边俯身细看。

  就在这时,吉姆突然目露凶光,像一只豹子一样猛扑上去,狠狠掐住了亨利的脖子,嘴里喊道:“你这个狗杂种,我要你给我的狗偿命,然后在它的墓前守护一辈子!”可怜的亨利哪是他的对手,手刨脚蹬,挣扎了几下,很快一命呜呼了。

  吉姆刚把亨利的尸体放下,就听见外面有卡车喇叭的声音。他一惊,赶忙把尸体藏在一堆水泥板的后面,然后跑到门口。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和吉姆差不多一样高大的壮汉,他叫卡特,是个卡车司机,经常帮吉姆运送货物,这天碰巧路过,下来看有什么活儿干。

  吉姆看见卡特,不自然地打招呼:“卡特,你通常都是下午才来啊。”卡特似笑非笑地答应着:“是呀,今天来得早一点,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事不该让我看到吗?”吉姆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吓得心里一跳。卡特却不理他,大步走进院子,往那堆水泥板前一站,说:“我需要一万美金,银行不肯借给我,我想你会借给我的。”吉姆心虚地说:“我……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啊?”卡特瞟了他一眼:“借不借随你,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掐死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墙不太严实,上面有道缝隙,所以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

  吉姆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我知道你够朋友,卡特,你帮我一把,一万美金不成问题。”说着,他拖出了亨利的尸体,示意卡特过来帮忙,把尸体塞进那个做狗墓碑的水泥柱里。卡特吃惊地问:“你打算把它竖在你的狗墓前?”吉姆咬着牙说:“是的,这样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两个人把尸体塞进了墓碑,又拌上水泥准备把口封住。这时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吉姆跑去接电话,一会儿回来说:“是亨利太太打来的电话,问她丈夫过来没有。”卡特问:“你怎么说的?”吉姆说:“我说她丈夫来过这里,可是已经走了。”卡特大声说:“坏了!今天亨利回不了家,他太太肯定会报警的,警察会来这里查,这些水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干,今天一定会被发现的!”吉姆一拍脑壳,说:“对呀,那可怎么办?”卡特眼珠一转,说:“你不如再打个电话给亨利太太,就说亨利走之前说他要出城一次,要明天晚上才会回来。就算那时亨利太太报了警,你的狗墓碑早竖起来了,没人会怀疑里头会藏着亨利的尸体的。”吉姆听了连声叫好,可他马上想起来:“亨利太太家的电话坏了,刚才她是到邻居家打的电话。不如我现在去她家一次,亲口告诉她吧。你在这里,把两个柱子的口都封上,越快越好,做得干净点,明白了吗?”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卡特到了吉姆家。他的卡车上装着起重机,可以吊装水泥柱。他们先把狗的墓碑运到了吉姆特意为狗做的墓前,吉姆操纵起重机,卡特在下面用手牵着,把墓碑稳稳地安在墓前的一块空地上。做完以后,两人站在墓前,细细打量着他们的杰作,都得意地笑了起来。卡特擦着手,念着墓碑上的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吉姆,你这个双关语想得太好了,你可别忘了我的一万美金。”吉姆淡淡地说:“忘不了,我们现在就把亨利订做的柱子送到他家去吧。”

  两人开着车,把水泥柱运到了亨利家。亨利太太恰好出去了,两个人就盘算着如何把水泥柱安上。卡特打量着四周,若有所思地说:“他家的这个位置可不太好,正在大路边,如果把柱子竖在门口,万一有车路过,一不小心撞坏了就不好了。”亨利撇了撇嘴:“这有什么,撞坏了更好,亨利太太还会向我们再订做的,让我多赚点钱!来,我们开始干吧,还是我来开起重机。”卡特看了他一眼:“你小心一点,可别让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嘿嘿地笑了几声:“这哪能呢?你放心吧!”说着他跳上起重机,但是这次,他并没有马上发动机器,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旧的销钉,几乎全都裂开了,吉姆把起重机绞车上的一个销钉拔下来,然后换上了这个旧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卡特说得对,他是准备把柱子砸在卡特身上。卡特是个出了名的无赖,他一定会拿这件事做要挟,没完没了地向他要钱。吉姆必须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这个心头之患永远闭嘴。他把柱子吊起来,慢慢朝卡特头上移了过去。卡特在下面伸着手,托着水泥柱,朝浴缸的基座上引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慢着慢着,开稳一点……”

  水泥柱吊到卡特头顶的时候,吉姆的手用力一抖,“啪”地一声,那枚销钉断了。吉姆的手指从绞车的把手上滑落下来,把手疯狂地反转着,沉重的水泥柱重重地砸了下去。卡特猝不及防,哼也没哼一声,就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同时,水泥柱的一头磕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碎了开来。

  声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和周围的邻居,他们聚拢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吉姆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疾步冲到卡特跟前,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警察上前看了看,摇着头说:“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说着他又爬上起重机检查了一遍,下来的时候说:“是起重机的问题,销钉旧了,卡特没有及时换新的,崩断了,这不能怪你……”突然,他的眼睛滑向了破碎的水泥柱,“那是什么?”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有眼尖的人先叫了起来:“天呀,那是一只脚!”人们七手八脚地从水泥柱里拖出了一具尸体,正是失踪的亨利先生!

  吉姆吓傻了,他以为自己是把两根水泥柱搞错了,定眼一看,没错啊,这就是给亨利先生订制的柱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的心里掠过一道闪电,想起卡特刚才说的话:“你小心一点,可别把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顿时恍然大悟:卡特怕把尸体藏在了狗的墓碑里,被吉姆日后调包,失去了要挟他的证据。所以趁着吉姆去亨利太太家的时候,偷偷地把尸体藏到了另一根水泥柱里密封了,这样既不会有人发现,又可以一直用来威胁吉姆。

  这时候,警察回过头来神情威严地看着吉姆:“吉姆先生,你必须马上跟我到警局,把这些解释清楚!”说完,拔枪向吉姆走了过来。

  吉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15篇、神医陈三贴

  民国三十五年,平明山上出现了一伙土匪,一二百号人,头目叫熊彪,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惹得百姓恨之入骨。

  这天中午,几个土匪猎得一头野猪,自然要孝敬熊彪,不想熊彪连吃带喝过后,当天夜里后背奇痒难耐,他跳将起来,一面呼来手下为自己挠痒,一面派人连夜骑快马下山求医问药。

  后背瘙痒是熊彪多年的老毛病,每次发作,都令他坐卧不安,夜不能寐,苦不堪言,只怪他天生好吃,管不住这张嘴,甭管什么美食,先大吃一顿再说,从不计后果,因此这个发痒的毛病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天快亮的时候,手下带来了一个郎中,三十来岁,五短身材,此人乃平明山二十里外刘家镇陈记诊所的陈三贴,意思就是无论多重的病,只消贴完他的三张膏药,即可痊愈。

  熊彪微微撇了撇嘴:“陈三贴?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郎中上前拱手道:“小的此前一直在外地行医,一个月前才在刘家镇落脚谋生,今后还望寨主多多关照!”

  “废话少说!瞧好了我的病,往后本寨主自然不会亏待你。”说罢熊彪脱下上衣,袒露出结实的后背。

  陈三贴先是把脉,随后细看后背,又把鼻子靠近闻了闻,这才点了点头,接着从带来的包中取出几样草药和工具,现场制作起膏药来。不到半小时,便做成了三张膏药,在熊彪后背找了三个穴位贴上。

  熊彪立即感觉后背先是一阵清凉,几分钟过后,后背的痒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熊彪大喜,连呼:“神了!”忙命人摆起酒宴,款待神医。

  酒宴之上,熊彪频频向陈郎中敬酒,并对陈郎中的医术大加赞赏。二当家向熊彪悄声提议:“既然大哥对陈郎中如此看重,何不就将他留在山上,往后大哥可免瘙痒之苦,山上兄弟有个头疼脑热瞧病也方便。”

  熊彪一听言之有理,便当众提出要将陈三贴留下,还保证会让他赚的钱比开诊所多得多。不想陈三贴连连摆手,找各种理由推辞,熊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抽出腰间手枪往桌上一磕,手下土匪更是哗然,叫骂声一片,有的说姓陈的不识抬举,不如一枪崩了他;还有的说干脆一把火烧了陈记诊所,吓得陈三贴直冒冷汗,面如死灰,直呼:“愿听大当家差遣。”

  山上有处山涧,涧边是两间洗衣房,住着两个从山下抓来的老妈子,专门给土匪洗衣服的。熊彪就派人紧挨着洗衣房,又接了两间屋子,给陈三贴做诊所。陈三贴忙时诊病,闲时上山采药,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日子倒也安然。

  这天上午,一个土匪惊慌跑来报告熊彪,刚才他刚换完岗,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野蜂,围住刚下岗的那个兄弟,蜇得满地乱滚,吓得他赶紧回来报信。熊彪马上带人赶往出事地点,来到头道岗附近,却不见那个人,沿着散落在草地上的鞋子、长枪找,这才在岩石旁发现了那个人,已经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野蜂……

  土匪们全都惊呆了,不敢上前。熊彪吩咐,赶紧找些树枝烧了,用烟驱散野蜂。一个土匪正准备点火,却突然扔了手中的火石,拼命拍打身上,大呼救命。原来,野蜂把目标转向了他,土匪翻身倒地,发出阵阵惨叫。熊彪朝他喊:“快往前面的涧里跑!”土匪一听,跌跌撞撞往山涧的方向跑去,到了涧边,一个猛子扎下去。穷追不舍的蜂群在水面盘旋了好一阵,这才散去。众土匪好不容易把他捞上来,却已是气绝身亡,身上布满被野蜂蜇出的血点,肿得像刚出锅的馒头。

  熊彪顺手捡了几只死野蜂,又将两具尸体抬回山上。陈三贴见多识广,熊彪想听听他对此事有何高见。

  陈三贴看了看死蜂,又仔细察看了两个土匪的伤口,告诉熊彪这是一种野蜜蜂,平时群居在树上或者山洞里,夜伏昼出,个头不大,毒性不小,伤五处就会让人头晕,八处即可致命,一般不会主动蜇人。

  熊彪于是传令下去,让大家别招惹这些野蜜蜂,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谁知,传令不过十来天,又出事了。山上的二当家这天带着几十名弟兄下山去打劫,没想到过了头道岗,未出山口,马队就骚动起来,有人惊呼:“野蜂来了!”随即成群的野蜂山风一样刮过来,直扑马队,土匪们哭爹叫娘,乱作一团。二当家舞动双枪,拍打着乱哄哄的野蜂,嘴里不住地咒骂。不一会儿,他的手、脸、衣服直到双枪之上,都沾满了野蜂,二当家动作慢下来,最后在马背上晃了几晃,一头栽下来,他的坐骑叫了两声,落荒而逃。只有半数土匪逃回山上。

  熊彪听完土匪哭诉,也止不住掉下泪来。看来,这些野蜂并不像陈三贴所言,不惹它也照样找你的麻烦。熊彪令两个洗衣的老妈子赶紧做些纱布头罩,戴在头上以防野蜂叮咬,然后燃起松油火把,亲自带人下山,好不容易才把遇难弟兄的尸首从野蜂翅下抢了回来。

  神医陈三贴(2)

  几天之内,又有几个下山的土匪在半路上被野蜂蜇死。

  野蜂连连杀人,弄得整个山寨是人人自危,个个惶恐。你想啊,冷不丁地,野蜂就从天而降,直取性命,谁不害怕呀?有七八个土匪干脆趁着天黑,连夜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熊彪举枪打碎了一名逃兵的脑袋,警告再有逃跑者,格杀勿论。同时传令下去,几次出事都在头道岗到山隘之间,大家在白天千万避开这一段,下山最好选在晚上。

  土匪们按照熊彪所言去做,果然没有人再受野蜂攻击。山寨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家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八月初八这天,正逢熊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熊彪在山寨大摆筵席,还请来戏班子,为老爷子祝寿。整个山上鼓乐喧天,大家忙作一团。连陈三贴也帮忙,端菜拿酒,穿梭于酒桌之间。土匪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晴朗的天空飘过来一片灰云,陡然遮住了阳光,投下的影子一时罩住了摆放筵席的场子。人们抬起头,发现云彩已到了头顶,正向这边压过来,还夹杂着“嗡嗡”的声音,有人号叫一声:“杀人蜂来了!”人群马上炸了锅,一时间桌翻凳倒,四散奔逃。可怜刚才还正襟危坐的老太爷眼见铺天盖地的杀人蜂,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两腿一伸,翻起了白眼。熊彪慌忙赶过来,又按胸口,又掐人中,一边叫人去找陈三贴。陈三贴来了之后把了把老太爷的脉,连连摇头:“老太爷年事已高,哪经得住如此惊吓啊!”

  熊彪顿足捶胸:“我熊彪堂堂七尺之躯,竟保护不了老父,还活个什么劲儿?”一伸手,就拔出了枪。手下人一见,都慌了神。没想到,熊彪的枪口一转,指向了郎中陈三贴。陈三贴一点慌乱的神情都没有,熊彪冷笑一声,说:“陈三贴,事已至此,我想你也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陈三贴一笑,也不言语。就在这时,一名土匪飞奔而来:“大当家的大事不好,解放军已经攻进山寨啦!”果然,密集的枪炮声和士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熊彪浑身一颤,猛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这是老天要亡我熊彪啊!”

  这时,一队解放军战士冲了进来,一拥而上,将熊彪五花大绑押下山去,关进一间临时牢房,只等公审后枪决。

  熊彪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他想死个明白——解放军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法术,让野蜂来对付他?于是他大喊大叫,嚷嚷着要见当官的,说想弄清楚一件事,否则死不瞑目,见无人理睬,他干脆将送来的饭菜掀翻,不吃不喝。

  就在饿得头晕眼花时,熊彪瞥见一名系着围裙的解放军战士手端饭菜来到牢房门前。走到近前,这个战士开口了:“熊彪,你这么饿着自己不就是想见我吗?起来吃口饭吧。”熊彪坐起来,再一看,正是陈三贴!

  陈三贴笑着将饭菜递过来:“我的本名叫陈大强,在解放军队伍里做饭。你只要吃了饭,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熊彪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那些蜜蜂,是你搞的鬼吧?”

  陈三贴点点头说:“这只能怪你作恶太多,老天爷都要惩罚你!”

  原来,熊彪曾多次袭击解放军,最近的一次是拦截解放军一支运粮队,还打死了一名战士,解放军早就打算端掉这伙土匪,只是前方战事正紧,一时腾不出手来。炊事班的陈三贴听说此事,悲愤难平,决心报仇雪恨,他找到连长,立下了军令状,留下来对付熊彪。连长架不住他死磨硬泡,最终应允了他。

  陈三贴从军前,学过一手过人的医术,便以开诊所为名,寻找对付熊彪的时机。果然,天遂人愿,不久熊彪的手下将他请上了平明山。

  起先,陈三贴打算下药毒死这帮土匪,后来他偶然在上山采药时发现,平明山聚集着大量野蜜蜂,他跟师傅学过蜂疗,知道这种野蜜蜂的天敌叫大黄蜂,大黄蜂的气味跟君子兰极为相似,野蜂嗅觉灵敏,会通过这种气味识别大黄蜂,两者相遇,必置对方于死地,由此他想出了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借蜂杀匪,于是陈三贴暗中准备了君子兰药粉,隔壁刚好是洗衣房,在大妈洗衣服时,趁她们不备,在洗衣水中加入药粉,没想到果然杀死了二当家等二十来个土匪。

  八月初八这天,陈三贴满场跑着帮忙,边跑边将大量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撒在宴席周围的地上,引来了山隘之外的野蜂,并与事先联络好的一支解放军队伍里应外合……

  熊彪听罢陈三贴一番话,不由一声长叹:“解放军的一个伙夫都这么厉害,我们跟解放军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第16篇、执板衙役

  古时候,如果有人犯了罪,惩罚的方法往往是在公堂上用板子打那人的屁股,所以,就产生了专门打板子的衙役一职,这职务比一般的衙役俸禄还高了不少呢,当然这执板衙役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要求那人必须长得五大三粗,且长相越凶恶越好,据说这样就能产生门神的效果,使犯法的人挨打一次就牢记一辈子,不敢再犯;使旁边看打板子的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以身试法。

  海曲县张家村的张龙、张虎是亲兄弟,两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且面堂黝黑,一脸的横肉,一日被出巡的县官看中,就招进县衙做了执板的衙役,这一干就是十几年,期间打人无数,这里边,有好人,也有坏人。

  海曲县城西有一个刘家官庄,刘家官庄有一个刘地主,家有良田千亩,豪宅百间,他惟一的儿子叫刘三,仗着家里有钱,又会几下三脚猫功夫,平日里与一帮臭味相投的家伙,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无恶不作。

  这日,刘三看上了邻村一个姓王的小寡妇,就想霸占她,王寡妇不从,刘三叫手下擒住王寡妇,要霸王硬上弓,岂料王寡妇是个烈女子,眼见今日逃脱不了受辱,心一横,竟然咬舌自尽,这一下惹起了民愤,那个村的村民在族长的带领之下,一起上前将刘三拿住,送往县衙门。那群泼皮一见大事不好,就跑去给刘地主送信。

  兖州知府是刘地主没出五服的哥哥,刘地主听说儿子被抓,就赶忙派人骑快马去给哥哥送信求助,所以还没等海曲县县官陶子文审问刘三,知府已经派人前来送信,说明利害,让陶子文掂量着办,陶子文自然不敢得罪知府大人,就故意给刘三逃脱罪名,竟然杜撰了一个情节:那个王寡妇是个疯子,那日她犯了疯病,拿着剪子见人就扎,刘三正好走到那里,疯女就上前扎他,刘三是在正当防卫下,才将疯女误伤致死的,为此,刘地主还花钱雇了不少人“证人”,所以最后,陶知县只判了刘三一个责打五十板子的惩罚。

  刘地主得知执板的是张龙兄弟俩,就提前在本县最大的鸿宾楼宴请了他们,席间暗示自己与知府大人的关系后,还给了张龙两兄弟十两银子,这差不多是两人一年的俸禄,张龙两兄弟看见银子两眼放光,接过银子就往怀里揣,刘地主一见这情况,知道这两个人也是个贪财的货色,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执板开始,陶子文简单地宣判了刘三的罪责,就命令张氏兄弟执板,乡民们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但见张氏兄弟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三顿没吃饭的样子,抡起板子轻轻地就向刘三屁股上打去,再看挨打的刘三,竟然还趴在那里笑呢,乡民们就骂:“苍天无眼呀,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吃了人家的好处。”

  很快,五十大板打完,张龙让陶子文验刑,陶子文装模作样的走过来看了看,发现刘三的屁股只是红了一些,连皮都没破,就挥手让刘家人把刘三抬走了。

  刘三回家后就一个咕噜从担架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屁股,说:“这板子挨的舒服,就跟挠痒痒一样。”说完就去思春楼找新来的窑姐杜鹃玩乐去了。

  谁知第二天,杜鹃就赤裸着身子从屋里跑出来,惊恐地大叫道:“死人了,死人了!”思春楼老鸨闻讯上去一看,那刘三两眼圆睁、口鼻出血,已经死在了杜鹃的床上,她就急忙报了案。

  接到报案,知县陶子文不敢怠慢,忙带了仵作前去查看案情,仵作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发现既不是中毒而亡,也不是伤害致死,只得说是“暴脱”而亡,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其实这都是张氏兄弟的功劳,两个人生性嫉恶如仇,得知刘三杀害王寡妇的真相之后,牙根都恨得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就给那可怜的女子报仇,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出卖良心呢,其实两个人又是喝刘地主的酒,又是接受刘地主的银子,就是怕刘地主和陶知县另找他人执板,就先答应下来稳住他们,然后在执板时做了手脚。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做手脚呢,原来两个人打板子久了,都掌握了一门技巧,如果是遭受冤屈的人挨打,表面上看起来那板子高高抬起,又狠狠落下,打完之后一般人看起来好像是鲜血淋淋,伤势不轻,其实那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抬回家后很快就会恢复;但是如果那个人穷凶极恶,那就对不住了,他们会让挨打的人生不如死,即便是十几板子,也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所以你别看当时他们打刘三时,就像没有用力,轻轻抬起,轻轻落下,其实他们暗用内力,直接震伤了刘三的内脏,但是当时却让人看不出来。十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发作而亡,但是就让人猜不出死因了。

  就凭着这一门绝技,张氏兄弟救了不少遭受冤假错案的人,自然,也惩治了不少作恶多端的家伙。

第17篇、王子献桃

  刘邦得了天下以后,一次宴请自己的老丈人吕太公,叫所有的王子都来相陪。席间,太公去方便,发现墙角花园到处是咬了一口就丢弃的点心馃子,厕所里竟然还有一张擦过屁股的面饼。太公知道这是王子们做的“好事”,不由连连皱眉。

  太公回到席上,就对刘邦说:“今日席上之物,都是天下奇珍,只可惜有一样东西,皇上却吃不到,那就是老家沛县的桃。”

  刘邦一想,对呀,从沛县到这里两千里地,中间多山多水,就算三十里一换马,昼夜不停,最快也得四天,可桃熟三日即烂,还不能磕着碰着,要想吃老家的桃,还真难办。想到这里,刘邦连连点头说:“还真是!想不到朕有了天下,反倒连家乡的桃都吃不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邦的几个王子在一边听了,嘀咕一阵,到宴席结束,太子刘盈站起来说:“儿臣不才,想于半月后还席,请父皇和太公赏脸。”刘邦和太公都答应了。

  半月之后,刘邦和太公如期赴宴。太子见人已到齐,一拍手,只听一声号子,八个家人抬着一个直径4米的大盘子进来,盘子上竟然放了一整棵桃树,上面桃子密密匝匝,白里透红,红里透香,树叶儿片片鲜活,连个打卷儿的都没有。

  王子们齐声说:“请皇上和太公品尝沛县桃!”

  刘邦摘下一个一尝,果真是久违的故乡桃啊,顿时高兴得哈哈大笑。太公也在一旁赞道:“王子们听说皇上想吃家乡桃,不远千里运来,这份孝心真是难得,陛下还不重赏?”

  刘邦吩咐每人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这酒直吃到掌灯才散,临走,刘邦对王子们说:“把这桃树栽起来,明年还有桃吃。”

  谁知刘邦一走,太公冷不防抽出卫士的佩刀,只一挥,把桃树拦腰砍断,树头轰然倒地。

  王子们大惊失色:这树是皇上特别吩咐要栽上的啊!太公把手一招,说:“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王子们一看,只见树心黑如木炭,轻轻一抠,就抠下一块来。这下王子们都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太公说:“不止树干黑了,树根也烂了。”叫人用水把树根上的土冲去,王子们凑过去一看,果然,树根全烂了。太公捻须问道:“你们是从水路运过来的,一路不停浇水,我说的可对?”王子们连连点头。

  太公说:“刨树难免伤根,伤根则养分不够。可是你们一路浇水,桃枝无知,还以为养分充足,可着劲儿疯长,结果就是储备用光,元气耗尽,心黑根烂,神仙也救不活。”

  王子们岂能听不出这是说他们?可他们骄纵惯了,所以狡辩道:“沛县桃树多得是,再运1000棵也不碍事。”

  太公把脸一沉:“这一路都是逆水,运这一棵,光给你们拉过纤的民夫可能就不下1000人吧?”王子们一听,这才明白:噢,这种运法儿老头儿早就知道!皇上最恨扰民,要知道一棵桃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赏的只怕不会是锦缎百匹,而是皮鞭百下了。想到这儿,脸都吓白了,赶紧跪下认错。

  太公见他们认了错,就把话锋一转:“你们不远千里把桃给皇上运来,孝心也十分可嘉。可是皇上明年再要桃吃怎么办呢?这桃枝还没坏,不如你们每人折几枝去,接在本地桃树上,要是能活,这关不就过了吗?”

  王子们一想,只能这样了,立即花重金请巧匠,趁早接上。在树旁搭了篷,昼夜照看。只有三王子刘恒,拿回树枝往土里一埋,照样喝酒看戏。

  接上的枝子当时就死了一部分,剩下的当时看着活了,可是一下雨,接口出了胶,也死了。王子们不敢扰民再运,只好寄希望第二年皇上忘了这回事儿。

  谁知刘邦的记性好得很,第二年准时要桃。兄弟们正为难,忽然三王子刘恒说:“那棵桃树水土不服,今年只结了两颗。”他把桃献上,刘邦和太公一尝,和沛县桃虽然有些差距,但也还过得去。

  王子们松了一口气,出来正擦着冷汗,太公也出来了,问刘恒:“他们的都没接活,你是怎么弄的?”

  刘恒说:“他们是拿回去就接,我是第二年春天才接的。”

  “你为什么要第二年春天才接呢?”

  “我听了太公教诲,知道这些桃枝靠着老树,生活奢侈骄纵,不知世事艰辛,猛然被折,接在别的树上,一定很不习惯。所以孙儿就把它们埋在土里,让它们先过一段苦日子,同时等待时机。到了春天,这些埋着的桃枝已习惯了土里熬命,接到别的树上反会觉得幸福无比,加上春天正是万物萌发的好时机,也就活了,当年还结了果。”

  太公听了点头,说:“孺子可教,你今后必能成一番大业。”

  后来,刘恒把自己当成桃枝,主动要求到偏远的边疆锻炼,体察民情,从而躲过吕氏之乱,即位成为孝文帝,开创了历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

第18篇、棺材里的声音

  刘老太死了,老少爷们听了都伤心地说:“可怜的刘老太,她是活活疼死的啊!”原来,刘老太年轻丧夫,可她为了唯一的儿子刘飞不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婚。不曾想当她日做老子夜做娘的把刘飞拉扯大又给他娶上媳妇后,刘飞却嫌弃她了,让她住在又潮湿又阴暗的小屋里,有一顿没一顿地吃些剩饭馊粥。上个月刘老太得了病,疼得日夜呻吟,刘飞一打听住院治疗至少要5000元,吓了一大跳,立即装聋作哑地再也不理他妈了。就这样,刘老太死了。

  刘老太躺在一口薄得不能再薄的棺材里,邻居们红着眼来送刘老太最后一程,想起她平日里的好,几个老姐妹泪水流个不停,刘飞两口子也装模作样有一声没一声地干嚎着,可让人听上去只有恶心。舅太爷也来了,望着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姐姐更是泪流不止。

  忽然,大伙听到身边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尖尖的指甲在木板上划的声音,又尖又利很刺耳,刚要凝神听,那声音又没了。大伙正疑惑,那声音突然再次响了起来,这回每个人都听清了,脸色立即煞白,因为这声音……来自棺材里!

  屋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大伙连大气都不敢喘,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腿都软了,不知是谁声音颤抖着小声叽咕道:“莫不是闹僵尸吧?”话音刚落,棺材里突然又“刺啦刺啦”地响起来,这次的声音更清楚也更刺耳,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妈呀”一声大叫,转身就跑。这一跑大伙魂全飞了,个个脚底生风往外跑。就在这时,屋里有人大喝一声:“大伙别跑,让我来!”他这一喝果然起到了作用,大伙立马住了脚,回头一看,喊话的是舅太爷。

  舅太爷脸色发白,可他强作镇定,转脸对面如土色的刘飞两口子大声说:“脓包样,这是你妈,你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大伙一听就知道舅太爷这是在借题发挥,个个在心里暗暗叫声“好!”同时心里想:舅太爷说得对啊,刘老太在世时那么善良,连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现在即使是闹僵尸还能害我们吗?这么一想,大伙心里的胆怯去了一大半。再看那两口子,一脸的羞愧,看上去更害怕了。

  棺材里的声音(2)

  舅太爷喝令道:“把棺材打开!”此言一出大伙的脸色又变了,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双手直摇,说:“舅太爷,这可使不得,万一闹僵尸会害死人的……”舅太爷一听气得胡子直抖,骂道:“你们这两个畜生,万一你妈还有一口气呢?你们这不是活活闷死她吗?给我开!”刘飞吓得哭腔都出来了,说:“开不得啊……”

  舅太爷不理他们了,转过脸眼里满是泪,对大伙说:“老少爷们,我老姐姐吃辛受苦了一辈子,现在说不定还有一口气,这两个畜生却不肯救她。我老了,没力气了,只有拜托各位开棺了,若万一发生差错,一切由我老头子承担!”说着颤巍巍地竟要下跪,早有人看不下去喊了起来:“舅太爷,你礼重了,我们听你的!”说着上来几个爷们,拿家伙一使劲,棺材盖慢慢移了开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突然,棺材里伸出一只带着钩的黑爪子,闪电般地一挠,早有一人大叫起来,大伙一看是刘飞,脸上出现几条可怖的血道道!再看那只爪子早缩了回去。大伙一下子炸了锅,又要向外跑,舅太爷却笑了起来,说:“哈哈!原来是它,好好!”他这一笑大伙不跑了,舅太爷笑必有原因。

  胆大的伸长脖子朝棺材里看了看,一下子就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也笑了。大伙一看愣了,棺材里有什么啊?便齐上前去看,随后全都笑了。他们只管笑,可把疼得龇牙咧嘴的刘飞弄糊涂了,他们笑什么?看死人怎么会笑得出来?刚才那黑爪子是什么东西啊?他壮着胆上前看,只见棺材里除了他妈妈外还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黑猫。这只黑猫刘飞认识,它是妈妈多年来唯一的伴,一只老得快要死的伴。

  后来刘老太是和老猫一起下葬的,这是舅太爷的主意。他说老姐姐孤苦伶仃了一辈子,儿子指望不上,相依为命的只有这只猫,就让她们到那边也相依为命吧!他这一说又引得大伙一阵难过。

  刘老太下葬后,刘飞便到医院治老猫爪子抓的伤。谁知医生看了那抓伤后一个劲地吸冷气,说了不得,这可不是一般的抓伤,伤口里有毒,感染很严重,要费大功夫。刘飞一听傻了眼,可总不能不治吧,只好咬着牙掏钱看。到最后一结账,他呆住了:整整花了5000元!恰是他妈妈生前治病需要的钱。

  这事传出后大伙就议论开了,说那只老猫是怎么进了棺材的呢?临死前它又为什么单单抓了刘飞而不抓别人呢?还有,怎么刘飞被抓后治伤的钱恰好是5000元呢?议论来议论去大伙忽然明白了:这只老猫是为可怜的刘老太索债的呀!

  原来,人有时候还真不如畜生哩!

第19篇、智判旋风

  大唐时期的这天早上,廉吏办案回府,一旋风猛然在前面刮起,卷起地面上的枯草烂叶在空中狂飞乱舞,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老爷,前面一旋风挡住了去路。”甲随从禀报说;廉吏掀起轿帘向外面一看,心中暗想,民间传说旋风是人死后灵魂变成的,莫不是哪个人有了重大冤情!便大声说:“停轿!旋风是人死后灵魂的显露。今日挡路不让我们经过,这里面一定有重大冤情。”

  “一旋风你就知道有重大冤情?”乙随从问老爷说;

  “对!你看此旋风怎样旋转。”

  “老爷,向右旋转。”甲、乙随从看着旋风、听着发出的声音像人一样不断呜咽,说;

  “你看看是粗壮高大还是苗条瘦小细腻。”

  “老爷,苗条瘦小细腻。”甲随从仔细观察后说;

  “再看看是强劲有力还是软弱无力。”

  “老爷,软弱无力。”乙随从看后回禀说;

  “向左旋转,粗壮高大,强劲有力的旋风是男人的灵魂。向右旋转,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的旋风是女人的灵魂。”

  “老爷,这旋风还分男女?”甲、乙随从齐声问;

  “你没听通常人们说,男左女右吗!就是这个道理,还能有假!”

  “老爷,我们光知道山有阴阳,水有阴阳,花草树木有阴阳。这旋风也有阴阳之分。”甲、乙随从不解地问;

  “有!万物皆有阴阳。旋风岂能列外。”廉吏毫不含糊说;

  “老爷,这是个女的。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向右旋转。”甲、乙随从仔细观察一番禀报说;

  “女子,莫要悲泣!清还归原身!”廉吏大喝一声,震得三山五岳身抖动,五湖四海水跳跃。

  “民女冤枉啊!”一布衣女子显身站立路中大呼;

  “有冤诉来,廉吏给你做主!”廉吏铁青的脸拉得老长说;

  “民女姓阿,名叫阿女,本地人氏。实在冤啊!……”

  “可有状纸?”

  “大老爷请看。”阿女头顶状纸递到廉吏面前;

  “简直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罪孽深重!”廉吏看完状纸气不打一处来说;

  “甲、乙随从速到本地捉拿谋害这女子的要犯。”廉吏接着说;不多时要犯带到案前。

  “你谋财害命,嫁祸她人可知罪?”廉吏厉声吼道;

  “知罪!知罪!小人知罪!”要犯不敢抵赖捣蒜般叩头说;

  “死罪难饶,罪有应得,……”廉吏怒不可遏地说;最后使其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旋风女伸冤昭雪。

  旋风女微笑着旋即化为一阵风飘然而去。

第20篇、牛黄与黄牛

  当了九年副乡长的牛旺高三年前自告奋勇给自己加了个官衔——当了几乎在所有的工作中都拖着全乡后腿的牛栏坞村的支部书记,也就是当了那个村的驻村干部。他打着铺盖,吃住都在这个村里,再隔三差五地骑着自行车,到乡里转转而已。说起来也是,牛栏坞村自打老书记病故后,都两年另五个月没有村支部书记了。留下个村委会加起来二百一十三岁,三个支委两颗半牙齿。村上稍能活动的都进城打工了,要不增加新生力量,这个村要想翻身还真难。

  牛旺高刚进这个村时,几乎没有引起村里任何反响。这年头,官场上的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人家一个副乡长,国家公务员,无非是下来挂个名,镀层金,为着日后的高升打点底而已。可他进村后,做出的几件事,还不能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他让加起来两颗半牙齿的三个老支委领着,走遍了全村所有的山。他对那三个老头说,随着城市化,村上的青壮年劳力外流,是谁都无法扭转的大趋势。村上的一百多亩大田,承包给邻村的种田大户,也只能如此了。现在这几百亩山,说是已经分给全村一百二十二户人家,可这一圈走下来,没见一家在山上化过心思。都让它荒着捞点柴草而已。可是,我们也不能老是烧柴草啊!你们看这山土多厚,多肥?村里要想把光景翻过来,得想一条适合我们村的3860部队搞的项目。在山上做足文章。

  话说到这里,那三个老头不约而同地叹起苦经来了。这个说,他们不是没有动过脑筋,比方种水果,有些户前几年搞过,可种出来的桔子又酸又涩,一斤没卖出去,气得那些个老头把桔树砍了当柴烧。另一个老头说,如今这山是各家各户的,你要搞,还得靠各家各户自己愿意动手,寻常的树哪家都不想栽,好的树光树苗就老大一笔钱,如今的村集体可是一分全也拿不出来了,你把手指头栽下去它也不长啊!牛旺高笑笑,他再也不说话。

  三天后,谁也没想到,牛旺高硬是从自己的工资卡里,拿出八千多块钱,到余姚买来了一万多株优质的红玛瑙杨梅树苗,说是全村每户送100株,要各家各户栽到山上去。牛旺高说,在乡里时就听专家说过,这里的山就适合种杨梅。我们后种,要种就种最好的,红玛瑙杨梅到时候人家上门来收,10多块钱一斤,一株树就抵一只大肥猪!各家各户化心思把这100株杨梅树侍候好了,就等于各家守着一个小银行!于是各家各户欢天喜地把树苗领走了。有人抱着树苗,还象望着观音菩萨一样望着他,问道:牛书记,你这是图啥?等这些杨梅长成结果,你早走人了,你又见不着……牛旺高说,谁说我走?不吃到牛栏坞村的杨梅,拿八抬大轿抬,我也不走!告诉你们,我这人从小就特喜欢吃杨梅,读小学时有一年到同学家的杨梅山上,吃得猛了,回家一反胃,冒出来老大一口,鲜红鲜红的,把我娘吓坏了,说这孩子到哪里伤成这样,吐这么多血,还能活?告诉你们,等到你们的杨梅山堆满了红玛瑙时,我非得上山吃得再吐一次血不可!这番话说得乡亲们全笑了。

  从这以后,牛旺高就有事做了。他几乎天天要上山,检查杨梅树苗活得怎么样。见到有牛上山,他怕牛要踩死树苗,非要上山去把牛赶下山来。这天,他又要上山赶牛时,让他遇上一件八辈子也难得碰到的美事。

  原来,在赶牛下山这件事上,牛旺高遇到了一个钉子户。这是村子里一个五保户,叫阿德伯。别看老头基本口粮都要村集体负担,可他偏偏还要养一头老黄牛。他养牛一不是为卖钱,二不是为耕田,全是为了做伴。白天,他牵着牛上山,夜里,他跟这条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调教得从来不随地大小便的牛同一间屋子里睡。他说,他只要听不到牛反刍的声音,这个晚上他就睡不着。他自己也记不清,他跟这条老牛已经厮守了多少年。可最近这两年,这条老黄牛却越养越瘦了。阿德伯见到牛书记朝他和他的牛走来,没等他开口,老人就说:他知道杨梅树苗金贵,他会小小心管好牛,不会让牛伤到树苗的。这牛很老,看来它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它想吃两口山上的嫩草,我还能不顺着它的心?听老人这么说,牛旺高还真不能多说什么了。

  可今天,牛旺高刚走到这里,就见老人一个人在这里抹眼泪。他身边那条当年民兵搞战备训练时挖的战壕已被一大堆新土填平了。老人哭诉说,今天他的牛上山,滑到了沟里,就再也爬上不来,喘了一阵就没了气。他怕心术不正的人剥病牛的肉去卖钱,就扒土就地把牛埋掉了。牛旺高一边陪着老人抹眼泪,一边苦口婆心地把老人劝回家。完事后,他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背了把锄头上了山,找到那个地方,扒开新土,露出了牛尸,找准部位,挖开牛尸后用锄头钩出牛的苦胆。果然,牛旺高眼睛一亮,他看到露出一快马铃薯大小的“石头”……

  不一会,牛旺高就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阿德伯的小屋前,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了:

  “他大伯,有大喜事了,你看,我在你的牛尸的胆里,找到这么大一块牛黄!他大伯,牛黄可是极名贵的药材,如今天然牛黄卖得比黄金还贵。这块牛黄少说也值十多万,要抵几十头大黄牛了……”

  说着,一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黄黄的牛黄,落到呆若木鸡的阿德伯的手掌里。

  过了半天,阿德伯才反应过来。这时,他反倒觉得掌心里是一块烧红的炭火:

  “不不,我已经埋掉了的,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牛黄。它是你找到的,应该归你——”

  牛旺高爽朗地笑了:

  “他大伯,这可是你的牛身上长的啊!这可是要有大德的人才能到这样的宝贝啊!是你对牛好,它才长出这样的宝贝回敬给你……”

  “不成,说什么也得两人分——”

  牛旺高拍拍阿德伯的手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个公务员,每个月三千多,能分你这钱?大伯,你就收着罢!是藏是卖,卖了钱怎么化,这回就由你作一回主了……”

  说完这句话,牛旺高大步流星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阿德伯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好人,大好人啊!……”

  当天晚上,这个大新闻就在四乡八村传开了,还真有人开价15万,要买这块牛黄,可阿德伯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谁也不知道这个怪老头心里是怎么盘算的。不过,人们更多的是对牛旺高感到奇怪,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干部,怎么会懂那么多?他怎么就认定那头老牛胆里有牛黄?这时,牛栏坞村的那个七十五岁的老支委苍山大爷张开没牙的嘴,才吐露了真言。他说,牛旺高下来时跟他有过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原来,牛旺高不是本地人,他是大学毕业后来这里工作,再考取公务员,下来当乡干部的。他老爸曾经在皖北那个虽然贫穷,却是出产黄牛最多的县里当了好多年的县长。牛县长认定,这个县要想不受穷,就要在黄牛身上做足文章。他带着一班人,钻牛栏、下河滩,搞人工培育牛黄的试验。试验刚有点眉目时,几个外国人却把他们告了,告他们虐待动物,一直告得老牛县长被撤职为至。牛县长虽然被撤了职,可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他还是真正的牛县长。去年秋上,老牛县长病故时,牛旺高奔丧回家,让他亲眼目睹了县城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自发上街夹道为老牛县长送行的激动人心的场面。县黄牛试验场的员工们甚至凑钱铸了一只镀了一层金的小铜牛,置在牛县长的墓碑前,说这是老百姓颁给老牛县长的金牛奖……奔丧回来的牛旺高就象换了一个人,他一回来就要求扎根到最基层。那只小铜牛,也被他带在身边,就放在他的床头,他天天看着它。他说,所有这些,都是他老爸要求他这样做的。他老爸只怕自己看不到儿子了,就给儿子留下一封两句话的遗书,那遗书上说,我不要求你当多大的官,但要求你一定要当一个清官,当一个让老百姓竖大拇指的官。要记住,我们家姓牛,我们只能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苍山大爷这番话,自然引来了一片唏嘘之声。

  这以后,随着山上杨梅树苗越长越高,牛旺高在乡亲们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高大起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从上面争取到一笔经费,再动员各家各户出一点,家家都砌了沼气窖,七八十岁的老头再也用不着上山砍柴了。他还把碧云潭的水引进家家户户。于是,人们饮水思源,都说牛书记的好,都说共产党里还是有好官的。都说他不枉姓牛。这时人们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大家伙纷纷为牛书记鸣不平,说这样的好干部,为什么这个副乡长干了那么多年而升不了官?同时,又怕他真的升上去离开了牛栏坞。这时,又是苍山大爷的一席话,使大家心里多少明白就中一些道理。

  “放心,如今啊,牛旺高还一时半刻升不上去!当下流行一个叫做什么潜规则,不是有顺口溜么?‘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牛旺高我看他在这方面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他工资卡上两个钱,都贴我们村贴光了。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县的前任县委书记,已经抓进去的大贪官李得志买官卖官差不多明码标价了,你要想当个局长或乡城长,不打点个一二十万。没门!我们的牛旺高没有这钱……”

  于是,听到这番话的山里人都吐了吐舌头。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过去一个月,牛旺高就出事了。那天,从省里下派到县里任县委书记的秋明达同志一张脸拉得老长,他亲自驱车下到村里兴师问罪来了。同车来的,还有乡纪委书记。就在村委会里,他们就当着几个看热闹的乡亲的面,桌子拍得山响:

  “牛旺高,这封挂号信是你寄的吗?”秋明达书记一张脸黑得象包公。一只信封推了过来,上面写着“秋明达书记亲收”几个字。

  牛旺高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望着两个突然出现的领导,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乡纪委书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随时可兑现的15万元正的存单和一张只写有“牛旺高送”四个字的小纸片。

  “牛旺高,你知道你这是想害我,你是要我步李得志的后尘吗?在这乡镇即将换届的时候,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买官吗?”秋明达书记的手指都快要指到牛旺高额头上了。

  “我,我没有……”牛旺高还在结巴。

  “你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走一趟,你被双规了!”乡纪委书记高声宣布。

  于是三人转身,就在他们要走出村委会办公室的时候,突然,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别把牛书记带走,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全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带就带走我——”跪着的阿德伯说得脆生生的。

  秋明达就象川剧变脸一样,立刻换出一张和霭可亲的脸来,急忙扶起老人。

  “不过,你们得让老百姓说话。”阿德伯拉住秋明达书记的手,再也不肯放开,“十五万,对我这个山里的孤老头来说,是天文数字。不用说,你们肯定知道我把牛黄卖掉了。听说现在的官要用钱买了,我想,用它来为一个天下最好的人买一个大一点的官,值!于是,我卖了牛黄,就用它买一头真正愿意为老百姓耕田的老黄牛来。我这块牛黄用得其所了。反正,没有牛旺高,也就没有这块牛黄。拿给贪心的人,藏还来不及,还会给我送到家里来?……”

  秋明达书记眼睛红起来了,他面朝对着阿德伯、可话却是对牛旺高,对场上所有的人说的:

  “李得志贻下的害看来真要我们化出十倍的努力才能消除了!老哥,李得志只是一粒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他流行的潜规则到阳光下只能是此路不通的!老哥啊,用这钱去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再去买一头漂亮的小黄牛来做做伴,美美地多活几年罢!牛旺高,走,我们去看看你那头小金牛,看看能不能把它放大,立到县政府大门口去。”

  于是,那张存单回到阿德伯手里。

  于是,一行人嘻嘻哈哈,向牛旺高住的地方走去。路上,牛旺高说,刚才你们可真把我吓坏了。秋明达书记在乡纪委书记肩上打了一拳,说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叫我一定要凶一点,还说越凶越好,说只有真的凶了,“主犯”才会出面……

第21篇、追捕神秘的搭车人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在云南农场支边。

  1973年秋的一个下午,我们农场的职工老张同知青小刘驾驶着农场的铁牛55型拖拉机,拉了一车胶片送到芒市(今云南德宏州州府)制胶厂后,打算休息一下便返回农场——芒市离我们农场有60公里,中途还要翻越陡峭的三台山,路况不太好,得抓紧时间赶路。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汽车站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军人,男的长得五大三粗,女的则十分苗条,绿军装再一衬托,更增添了几分妩媚。看到这么漂亮的军妹,正在做出车准备的小刘不禁多瞟了几眼,见师傅正瞪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两位军人四处打量了一番,小声商量了几句,便径直走到了拖拉机面前。男的掏出当时很高级的牡丹牌香烟,双手递过来,急切地问:“师傅,请问你这个车到不到户拉寨?我们想搭个车。”

  那时交通很不方便,除每天早晨从芒市汽车总站发往畹町的班车,中途经过户拉寨外,再无其他班车了,运气好的话可以搭便车。但当时边境地区控制较严,为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上级规定,外出人员必须凭单位介绍信才能乘车。所以张师傅对这两个陌生的搭车人很警惕,当即就拒绝了。

  两位军人脸上一下露出失望的神色。但看到天色渐晚,公路上再没有车辆的影子,只得继续对张师傅软磨硬泡,解释说上级命令他们临时到户拉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间紧急,并且掏出了军区介绍信、出差证明等。因为向来对人民子弟兵比较信任,张师傅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让他们上了车。但又告诉他们,拖拉机只到户拉寨前面的农场,后面的路程自己想法。

  拖拉机驾驶室小,张师傅和小刘坐前面,两个搭车人挤在后面。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两眼呆呆地看着窗外,非常谨慎,也十分着急。经过几小时颠簸,拖拉机终于到达农场。

  天快黑了,两位军人跳下拖拉机,望着眼前空旷的公路,不禁发起愁来:“这里离户拉寨还有7公里,咋赶得过去呀?”

  张师傅关切地说:“要不你们先在农场招待所住下来,明天一大早再搭班车走?”

  “不行啊,上级要求我们今晚必须到达指定位置,耽误军机是要受到纪律处分的。”男的一脸无奈,女的则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显得焦急万分。

  见此情形,张师傅动了恻隐之心,他叫小刘先回宿舍,说干脆再送他们一程算了。两位军人一下又见到了希望,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20分钟后,拖拉机到达户拉寨,这时天已经全黑了,搭车人感激万分地下了车。男军人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1/50000的军用地图,借助车灯,熟练地判定了方位。他刚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把女军人身上披的军大衣拿过来,双手递给张师傅说:“这一路上多亏了您,我们外出执行任务,大衣也是累赘,干脆送给您留作纪念吧!”说完便拉着那女军人迅速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张师傅抱着军大衣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件崭新的军大衣,哔叽面料,高档毛领,亮闪闪的纽扣,连农场的干部都没见他们穿过。

  返回农场,张师傅停好拖拉机便回到宿舍,没将搭载两名军人的事向领导汇报,军大衣的事更没提起。倒是知青小刘一回到宿舍,便向我们吹嘘,说是他们今天从芒市搭了两个军人过来,那位女军人长得特别漂亮,“粉”极了,农场没有哪个“知妹”可以相比。听得我们几个男知青羡慕不已。

  追捕神秘的搭车人(2)

  第二天天刚亮,张师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原来是农场保卫科的干事及当地派出所的警察。也不知咋回事,平时见面就点头打招呼的熟人,今天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们要张师傅马上到场部办公室去一趟,具体原因不清楚。张师傅心里直犯嘀咕,又不好问。是不是昨晚那两个搭车的军人惹了事?仔细一想还真有点问题:一男一女俩人,女的弱不禁风,走路都要人扶,又没有车,深夜去执行什么紧急任务?而户拉寨离边境又不远……自己当时咋没多想想呢?

  张师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办公室,见小刘也规规矩矩地坐在里面。讯问他们的是几个从昆明赶来的军人。他们详细讯问了那两个搭车人的情况,又以严厉的语气对张师傅说:“你说当初考虑到军民一家,他们又亮出介绍信,你同意顺路搭他们到农场还可以理解,可你为什么不请示领导,私自将他们送到户拉寨呢?你的行为给我们下一步追捕工作造成非常大的困难,这里面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要知道,这是两个携带大量绝密文件企图叛逃的罪犯。如果那两个人没抓捕归案,后果你是知道的!”一番话说得张师傅从前胸凉到后背。

  原来,那男的身居军队某部要害部门,因个人私欲不能满足,竟携带大量军事绝密文件和他的小姨妹密谋外逃。当天,他们一早从昆明坐飞机到达保山,又立即登上保山开往芒市的班车。到芒市后已无开往边境的车辆,正焦急万分,恰巧遇到张师傅师徒二人……

  这两名军人前脚刚走,有关方面发现后就立即开始追捕。当天就从昆明追到保山,又从保山追到芒市,但目标到了芒市便失去踪影。那两人在芒市人生地不熟,不可能有人接应,他们能去哪里呢?经多方打听,得知他们搭了一辆农场的拖拉机,于是立即追踪到我所在的农场。得知两个嫌疑人已逃到离边境不远的村寨后,上级首长十分震怒,下令当地公安、边防及民兵必须严防死守,决不能让二人逃出国境。

  命令下达后,农场及当地少数民族村寨立刻行动起来,组织干部、民兵配合当地边防部队搜山。我们农场的武装民兵班全副武装,身背五〇式冲锋枪,每人30发子弹,再挂上水壶、干粮包,有人还在头上戴一顶绿树叶编的草帽当伪装。大家都十分兴奋,领导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后,队伍立即乘拖拉机向户拉寨进发。

  通往边境的山路崎岖不平,开始还可以见到郁郁葱葱的胶林,再往上走,便是茂密的灌木林了,杂草丛生,藤蔓植物遮天蔽日。大家排成一条散兵线,仔细向前搜索,力保不放过每一个可疑目标。边境地区昼夜温差大,早晚冷,中午气温高,原以为搜山行动好耍,可没过多久,个个又热又渴,气喘吁吁,汗水早已打湿了衣服,挎在胸前的钢枪也成了沉重的负担。有人开始发牢骚:“那两个罪犯恐怕早就越过边境了,我们还在这里淘神费力地瞎忙!”带队领导不停地给我们打气:“虽然叛逃者有军用地图、指北针等,但毕竟不熟悉地形,又是夜晚,更主要的还有个女的,一晚上肯定走不出边境。”大家又增强了信心。

  夜幕降临,指挥部下令搜山队伍将各个山口小路堵得水泄不通,加强巡查,决不能让两个嫌犯逃走。

  却说当晚一景颇族民兵上哨,经过一片丛林时,突然听到一声异响,吓了一跳。他再仔细听,又是死一片沉寂,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正想离开,林中又传出一点声响,猎人出身的他立即明白肯定有情况,赶紧跳到一旁卧倒,把枪栓一拉,大声喝道:“什么人,不出来我就开枪了!”话音未落,“砰,砰”两声枪响,子弹从林中射出来,打在民兵身旁的树干上。景颇族民兵急了,端起冲锋枪对着枪响处狠狠就是一梭子,爬起来转身就跑到村里报信去了。

  枪声就是命令,搜山队伍迅速赶过来,把那片树林团团围住,仔细搜寻,这才发现,那男的身中数弹倒在草丛中,早已气绝身亡。那女的手臂上负了伤,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指挥部立即派人用担架将她抬往农场医院包扎,随即又押解回昆明。两人携带的各种绝密文件、两支手枪等尽数缴获。

  后来才得知,两个嫌犯到达户拉寨后,根据地图很快找准直通边境的小路,一路狂奔。他们估计,天亮前肯定能越过边境,只要过去就好办了。谁知那女的从未摸黑走过这种山路,再加上神经整天高度紧张,早已疲惫不堪。在那男的不停催促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过一条小沟时崴了脚,男的只好搀扶着她慢慢前行。天亮了,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黑山垭口,从地图上的标记来看,只要翻过这个山凹,便是M国了,眼看胜利在望,两人一下子又来了劲儿,那女的脚也好像有劲多了。但这时他们听到了从四周山林传来的嘈杂声和犬吠声,知道大事不好!没法,两人只好就近找一隐蔽处躲藏,打算天黑后再想办法出逃。一天胆战心惊,好容易躲过了大部队搜山,等到了天黑。两人正暗自庆幸,准备行动,不料又碰到上哨的景颇族民兵。那民兵听到一点动静后便大声吆喝,男的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女的却以为被发现了,一下慌了神,首先向外开枪,暴露了目标。

  这次行动取得胜利后,指挥部召开了隆重的庆功大会,表扬并嘉奖了参战有功人员,有关方面奖励那位亲手击毙嫌犯的景颇族民兵一部手扶拖拉机。农场拖拉机驾驶员张师傅,因为警惕性不高,误搭两个叛逃者,差点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受到农场降薪降级处分,此是后话。

第22篇、神奇的点药

  1.发现奇人

  随州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随着本地经济的迅猛发展,随州的鸣虫市场也出现了产售两旺的局面。

  巫三就是个倒腾鸣虫的贩子。他今年四十多岁,蒜头鼻子鲶鱼嘴,圆圆的脑袋上没有几根毛。可是他脑瓜活络,这几年起早贪晚,倒腾鸣虫,也算发了一笔小财。巫三有钱后,他瞒着自己的老婆温小云,偷偷地在天香苑小区买了一栋楼,竟和小美姑娘在那里又筑了一个爱巢。

  温小云可是一个十足的贤妻良母,她和儿子巫小虎就住在鸣虫市场旁边的一座老四合院里。这座四合院的木架子上,悬挂着各种材质的鸣虫笼子,一天到晚,那笼子里的蝈蝈、蟋蟀、油葫芦等叫个不停,这里就是巫三饲养鸣虫的地方。

  巫三这些日子闹心得要死,他的情人小美正催促他和温小云离婚呢。巫三为了清静几天,特意躲到乡下抓蝈蝈去了。三天后的下午,他才拎着一个大笼子回到了家里,那笼子里面,装的就是他新抓回来的20多个绿蝈蝈。

  温小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看到巫三,急忙说道:“孩子他爹,小虎就要升中学了,我想叫他念市一中,可是校方却要6000块的择校费!”

  巫三一听温小云要钱的话,他的一张嘴咧得就好像吃了个大苦瓜,含混地答应一声,便一头钻进了西厢房中。

  小美最近在省城的LV专卖店相中了一款手包,整整八千块,巫三正头痛呢,他现在哪里还有闲钱给儿子交择校费?

  巫三把大蝈蝈笼子放在地上,可是他一瞧温小云买回来的秫秸编的小笼子,那火“腾”地一声,就烧到了脑门上。在鸣虫市场,编结秫秸笼子的只有两个匠人,一个姓曹,另一个就是胡老关。胡老关是一个孤老头子,右手残废,只靠一只左手干活,那鸣虫笼子编得质量太差,很少有人问津。可是这个温小云偏偏喜欢买胡老关的鸣虫笼子,她不讲价不说,有时候,还多给胡老关钱。

  胡老关编的鸣虫笼是五元一个,巫三给了温小云一百块钱,嘱咐她买20个鸣虫笼子回来,可是地上只有15个笼子,不用想,一定是温小云又对胡老关献爱心了。

  巫三回身一脚踢开了房门,他指着温小云的鼻子骂道:“败家娘们,有你那样买东西的吗?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今天就跟你离婚!”

  温小云刚说了一句——胡老关也不容易,巫三挥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巫三正要接着打老婆,就听院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一头白发的胡老关左手里拎着五个鸣虫笼子,趔趄着走了进来。

  昨天温小云去买鸣虫笼子的时候,胡老关手里笼子的数量不足,胡老关今天是送货上门来了。

  温小云被巫三连打再骂,委屈得她呜呜直哭,胡老关叹了口气,说道:“巫老弟,你们两口子吵架,干啥要动手呀?”

  巫三牛眼珠子一瞪,吼道:“我的家务事,你少管!”巫三讲完话,正要转身去鸣虫市场——

  温小云叫道:“儿子的择校费!”

  巫三气呼呼地说了句——没有,几步就逃得没有影子了。

  胡老关问明白了情况,他叹了口气,说道:“小虎上学可不能耽误呀!”胡老关讲完话,他在巫家的院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倭瓜架下。他用手指着上面挂着的一个大鸣虫笼子问道:“这笼子里的鸣虫,巫三怎么不拿到市场上去卖呢?”

  这只大笼子里,至少装着三五十只鸣虫,这些鸣虫都是叫声不好,或者根本就不会叫的哑虫,巫三本想将它们摔死,可是温小云不忍心,便将鸣虫们装在一起,养了起来。

  胡老关伸手摘下了笼子,然后转头对温小云说道:“两天后,你到我家里来一趟,笼子里的这批鸣虫,估计卖掉后,就够交小虎的择校费了!……”

  2.点虫大法

  巫三这次下乡抓回的蝈蝈,卖了不到两千块,他又朝市场上的朋友借了两千,终于凑够了八千块,他便领小美坐车到省城转了一圈,终于给她买回了那款LV的手包。

  三天后,巫三这才和小美回到了随州。巫三刚刚来到了鸣虫市场,就见他那帮倒腾鸣虫的狐朋狗友“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这帮人竟齐声嚷嚷,非要拜巫三为师不可。

  巫三先瞧了瞧天上的太阳,然后纳闷地问道:“你们今天唱的是哪出戏呀?”

  鸣虫贩子老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水晶做的小葫芦,葫芦里面装着一只从温小云手里买的蟋蟀,别看葫芦里面装的黑头蟋蟀个头不大,可是它叫出的声音,竟比敲击银铃还要动听!

  这只黑头蟋蟀巫三记得,它的鸣叫声低沉沙哑,原是一只不值钱的鸣虫。

  巫三透过水晶葫芦,一眼就发现,这只黑头蟋蟀的翅膀上,点着一个绿色的小圆点,他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这难道就是鸣虫界秘传的点虫大法?

  温小云会点虫大法?打死巫三,巫三都不信!巫三摆脱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纠缠,然后一路小跑就回到了家里,他一问温小云才知道,他那些报废的鸣虫,都是胡老关点的药,温小云拿着那些经过改声的鸣虫,来到了市场,不一会,便卖够了儿子的择校费。巫小虎现在正拿着市一中入学的通知书高兴呢。

  巫三回到家里,他先是对着温小云一个劲地赔礼道歉,等把温小云哄高兴后,巫三试探地问道:“老婆,你能不能跟胡老关说一声,我要拜他为师,学这个神奇的点虫大法……”

  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点虫大法真的是太绝了,不管叫得多么难听的鸣虫,只要用秘药在它们的翅膀上轻轻一点,那鸣虫的叫声就会有令人惊奇的改变,巫三真要是把这手段学会,那以后何愁不能在鸣虫市场上呼风唤雨呀?

  温小云先是不答应,最后实在架不住巫三的哀求,她这才点头答应去求胡老关。巫三先到超市里买了几样礼物,然后两口子一前一后,直奔胡老关的家里走去。

  胡老关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喝着白菜汤正吃午饭呢。他听完巫三拜师的要求,苦笑着说道:“巫老弟,你想想,我要是会什么点虫大法,岂不是早就发财了,我还用窝在这出租房中,啃冷馒头吗?”

  胡老关看着狐疑的巫三,最后告诉他,胡家祖上确实传下来了两种点虫药,他胡老关只会拿着火柴棍,对着鸣虫的翅膀乱点,改变虫鸣声,只是碰巧而已。

  胡老关打开黑柜子,从里面找出了一红一绿两盒子点虫药,送给了巫三,巫三一见胡老关不肯收自己为徒弟,他只得悻悻地拿着点虫药回家了。

  巫三不信自己点虫就点不过胡老关,他先到网吧去查资料,一搜百度,他才知道,原来欣赏虫鸣,可分“本叫”和“点药”两种情况。本叫即天然虫鸣,粘药则是将点药点于虫翅上,进而改变鸣虫所发之音色……这点药的发明,还得从乾隆皇帝的身上说起。

  乾隆皇帝也是一个鸣虫的大玩家。有一次,他得到了一只金翅蛐蛐,饲养蛐蛐的小太监便把这只金翅蛐蛐笼,悬在皇宫中的松枝之下。可是有一日,那金翅蛐蛐的鸣声大变,竟是苍老悦耳,好听异常。乾隆皇帝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滴松脂落到了虫翅上……自此才有了施用于长翅鸣虫的点药之法。

  巫三倒也有点胆子,他拿出了十几只鸣虫,就开始试验胡老关给他的点药。也不知道胡老关的点药太好使,还是巫三点药的手法太给力,那鸣虫被点药后,一个个哑巴似的,再也不肯鸣叫了。

  巫三心里有气没处撒,他喝了半斤酒后,又醉醺醺地将温小云揍了一顿。他还咬牙切齿地威胁温小云,如果胡老关不收他当徒弟,他就跟温小云离婚,小虎以后念书,他是彻底不管了!

  温小云嫁给巫三后,除了洗衣服做饭,赚钱的手段可一点不会,巫三真要是甩手一走,巫小虎怎么办?温小云没有办法,只得再去找胡老关,胡老关听完温小云的哭诉,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云,你的心肠太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巫三这个徒弟我勉强收下了!”

  3.前尘往事

  点虫之法不但有点在鸣虫翅膀上下的“盖药”、“底药”之说,而且有“明药”、“暗药”之分,点蝈蝈儿多用“甩药”之术,点油葫芦、蛐蛐儿又多“续药”之法。

  胡老关把点虫大法粗略地讲了一遍,然后说道:“点虫这两个字说得简单,可是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巫三一拍胸脯说道:“师傅放心,我一定要好好学,绝对不给您丢脸!”

  胡老关说道:“想学就好。不过我要先把点虫大法的传承讲清楚,省得以后有人问你的祖师爷是谁,你说不上来!”

  胡老关的点虫大法传自清末的百虫姑姑。百虫姑姑有一次到山里抓捕鸣虫,一不小心被毒蜂蜇中了脸部,她的一张脸因为中毒而溃烂,所以百虫姑姑虽然名声很响,但却是一个十足的恐龙女。

  可是偏有一个英俊的少年爱上了丑陋的百虫姑姑,这个少年便是没落的世族子弟——邱非。邱非其实包藏祸心,他喜欢的不是百虫姑姑,他爱的是那近乎神奇的点虫术。

  两个人结婚后,百虫姑姑并不藏私,她将自己独擅的点虫术倾囊相授。邱非学得了点虫术之后,在一个月黑的夜晚,对妻子不辞而别,独自来到了天津卫。他凭着出神入化的点虫术,在海河边上的鸣虫市场上立住了足,可是没过半年,他就闯下了一场祸事。

  天津卫的鸣虫市场上有一个虫博士,这个虫博士可是个鉴定鸣虫的大行家。这天,天津卫的守备大人买了一只铜头油葫芦,求虫博士去鉴定,虫博士摇头晃脑地说道:“守备大人,这只铜头油葫芦的鸣叫声短促、尖利,用鸣虫界的行话来说,这叫——闹性。这只铜头油葫芦是一只二流鸣虫!”

  天津卫的守备不甘心,他命人请来了邱非,邱非用点虫术对这只油葫芦的鸣声矫正后,这只二流鸣虫的叫声立刻变得纯正透亮,回味悠长。虫博士听到消息后,恼羞成怒,他找来天津卫的一个黑道混混,这个心狠手辣的混混,竟敲断了邱非的两条大腿,并警告天津卫的大夫,谁也不许给邱非接骨疗伤。

  巫三听到这里,他惊奇地道:“那邱非最后怎么了?”

  胡老关道:“最后还是百虫姑姑救了邱非!”百虫姑姑曾经给京城的六王爷点过蛐蛐,六王爷接到百虫姑姑的求救信,便派人拿着王府的金牌,陪着百虫姑姑直奔天津。天津卫的那个混混再厉害,也不敢捋京城六王爷的虎须呀。

  邱非被百虫姑姑送到了天津卫的医院。他的腿伤养好后,邱非回想起自己的卑劣行径,真是羞愧难当。在一次大醉后,他失足跌落海河,最后溺水而亡了。

  巫三听胡老关讲到这里,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师傅请放心,我学会了您的点虫术之后,一定好好对待温小云,不然也叫我掉进海河中淹死!”

  三个月之后,巫三终于学会了点虫术,现在他鸟枪换炮,可以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到乡下抓鸣虫了。他只是每天转悠市场,遇到合适的鸣虫就买下来,然后用点药调整鸣虫的叫声后,再转手到省城去贩卖,这一个月下来,便是几万元的进项,小美数着“哗哗”作响的钞票,乐得直蹦,她搂着巫三的脖子叫道:“给我买个伊莎贝尔钻戒,我要十克拉以上的那种!”

  巫三急忙答应给小美买钻戒。可是好景不长,胡老关送给巫三的那两盒子点虫药用没了。巫三这才想起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他急忙凑了三千块钱,颠颠地将钱给温小云送了过去。晚上的时候,他和温小云一提点虫药配方的事,温小云笑道:“你知道我最近在干啥?我一直都在帮胡师傅配制点虫药呢!”

  这点虫药共有红绿两种,红色的点虫药是由松香、柏油、黄腊加朱砂熬制的。绿色的点虫药是用铜渣、松香、火漆加白蜡,最后熬制成功的。红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苍老,绿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更清脆。

  熬制点虫药的时候,还需要特别注意火候,只有把那点虫药熬得遇热即融,凝而酥脆,这才大功告成。

  点虫药的配料温小云知道,可是胡老关却对那神奇的配方保密。巫三腆着脸说道:“好老婆,你得赶快多给我弄点虫药,我要多多地赚钱,以后好给咱儿子小虎买楼呀!”

  温小云指了指屋里那个带锁的立柜,说道:“其实那里面就有胡师傅送给我的两盒子点虫药,只不过胡师傅叮嘱我,如果你想要这点虫药,那就得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的是百虫姑姑的儿子。百虫姑姑的丈夫死后,她就捡了一个弃婴当儿子,百虫姑姑将自己点虫的全部手法,都教给了自己的儿子——百震。

  百震娶妻廖瑞红,小两口婚后不久,清政府便垮台了,民国军阀割据,老百姓苦不堪言。

  天下大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百震志向远大,他不甘心以虫为伍,碌碌一生,便背着母亲和妻子,投军到了军阀何大麻子的手下。

  何大麻子听说百震会点虫养虫,真是如获至宝,他直接升百震为自己的贴身副官,并给他单独辟了一个院子,专门为自己饲养鸣虫。

  巫三说道:“百震真的是遇到知音了!”

  温小云却摇了摇脑袋,说道:“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4.怙恶不悛

  何大麻子根本就不喜欢鸣虫,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喜欢,何大麻子为了博得上司的青睐,百震这才成了他的养虫副官。

  百震从军是想建功立业的,替何大麻子饲养鸣虫实非所愿。他便几次三番地提出要求,想去部队,带兵打仗。

  何大麻子为了留住百震,他一边诱惑百震吸食大烟,一边把自己的三姨太派到了百震的身边,跟他学习饲养鸣虫的技巧。三姨太风流成性,百震受不住勾引,便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何大麻子拿到了百震和自己三姨太同床共枕的照片后,便以此为要挟——如果百震不老老实实地替自己饲养鸣虫,何大麻子就要一枪掀了他的天灵盖。

  何大麻子正在自鸣得意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却把他送去的鸣虫全部退了回来,原来他的顶头上司那里新来了一位饲养鸣虫的高人,这个高人养的鸣虫,比百震饲养的鸣虫还要好上一筹。这个高人便是百震的老婆廖瑞红。廖瑞红为了救百震,她只得女扮男装,到何大麻子的顶头上司那里,当上了养虫人。

  百震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最终被何大麻子一脚踢开。当廖瑞红再次见到百震的时候,百震因为吸食大烟的缘故,早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半年后,百震患肺病去世。百虫姑姑深受丧子之痛的打击,病逝前,她叮嘱儿媳妇廖瑞红,点虫术是荼毒百家男子的祸根,从此后便立下一个规矩,那就是——传女不传子!

  温小云向巫三讲完了这个故事,可是她一瞧巫三,巫三倒在床上,已经呼呼地睡上大觉了。第二天一早,温小云发现那个立柜的柜门大开,里面的点虫药,早被巫三开锁偷走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温小云领着下学的巫小虎回家,她还没等打开四合院的木门,就被木门上面刺着的匕首吓得“啊”地一声惊叫。这把匕首上面,还刺着一封信,这封信是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写给她的。侯占奎就是本市的黑老大。

  巫三学得了点虫术后,他嫌弃买虫点虫赚钱太慢,竟和人赌起了鸣蛐蛐。鸣蛐蛐是斗蛐蛐的一种方法,被人称为文斗,那就是两只蛐蛐不见面,斗的只是互相的鸣叫声。巫三先赢后输,最后竟欠了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六十万人民币。

  侯占奎在信中写道——想要巫三的命,只有两条路,一是拿钱,另外一个便是拿点虫药的秘方来换。温小云手拿这封勒索信,急匆匆地找到了胡老关。

  胡老关看罢勒索信,他气得一拍桌子,道:“你先回家吧,营救巫三的事就交给我吧!”

  胡老关单刀赴会,他一个人找到了侯占奎,说道:“侯老板,我劝你还是放了巫三吧,点药的方子招祸,谁知道,谁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侯占奎听胡老关说完,他不由得狂笑道:“虫药的秘方在你手里,那是招祸的东西;在我手里,那就是银行的提款机呀!”

  胡老关“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吧!”

  胡老关自小生活在农村,养虫点虫的绝技是从他母亲那里暗中学来的,他在20年前偷偷学得了这门绝技后,便抛妻弃子,只身来到了广州。

  胡老关惊世骇俗的点虫大法一现世,整个广州的鸣虫界都为之轰动。胡老关最后被澳门的一个大赌王赏识,他就跟着赌王来到了澳门,他精心饲养出来的鸣虫,就成了这个大赌王赚钱的工具。可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为了争夺胡老关这棵摇钱树,澳门的黑帮发生了一次大火并。

  胡老关为了保命,他只得坐船,偷偷逃回了大陆。

  澳门的几大黑帮为了抓回胡老关,竟暗中派人潜回了胡老关的老家。黑帮人士向着胡老关的老娘和他妻子逼问胡老关消息的时候,竟残忍地将二人杀害了,胡老关成了胡家的灾星。他的子侄亲朋气得放出话来,如果抓住了胡老关,立刻就将他装到竹笼子中,然后丢到村外的臭水河里喂王八!

  侯占奎听胡老关讲完自己的经历,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说道:“在随州谁敢跟老子抢秘方,那纯属是活腻歪了!”

  胡老关见规劝无用,只得给侯占奎写出了两种点虫药的配方。可是那张秘方在侯占奎手里还没有变成钞票,澳门的一伙黑势力就闻讯而至了。

  两方面黑恶势力一场火并,侯占奎被追杀到了城外浑水河的大桥上,他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那张秘方和他那只胳膊一起,最后都落入了滚滚的浑水河……巫三身中三刀,如果不是跑的快,小命也一定是没有了。

  巫三去小美那里养伤,没过几天,小美原来的男朋友出狱了。这个凶狠的家伙正好把巫三堵到了屋子里,那小子上去一刀,正刺到了巫三的肺叶上,巫三捂着胸口,还没等跑出小区,便一头倒地,绝气身亡了。

  胡老关接到温小云的电话,急忙坐车赶了过来,他看着巫三血淋淋的尸体,痛心疾首地说道:“当初我娘说得对,改变虫鸣,愉悦人心,这并没有错,可是一旦顶不住诱惑,用点虫术来做非法之事,那下场真的是太悲惨了!”

第23篇、赵飞燕别传

  我家乡有位姓李的书生,世世代代都以读书为业。眼下已是家道衰微。有一天,我前去探望他,见墙角破筐中有古书数册,其中有《赵后别传》这本书,虽然编次已经脱落,还是可以大致观览。我便向李生要了这部书带回家中,补正讹误,编好顺序,成为此篇传记,以传给那些爱好故事之人。

  赵后腰骨特别纤细,善于独步行走,就像人手中所执的花枝一样,颤动不已,其他人没有谁能仿效,因而在家里,号称为“飞燕”。她入宫后,又把妹妹引荐给汉成帝,得到汉成帝的宠幸,封为昭仪。昭仪特别善于说笑话,生得肌骨秀滑。二人姿色皆天下第一,倾倒后宫。自从昭仪入宫后,汉成帝便很少驾幸东宫了。昭仪居住在西宫,太后在中宫。皇后每日每夜都在企求生个儿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为长久打算,就多次用牛车载着一些青年进宫与自己私通。一天,成帝只带了三四位侍从往皇后宫中,皇后正在与人淫乱,不知成帝驾到。左右之人急忙禀报,皇后窘急惊慌出来迎接成帝。她冠发散乱,言语失度,成帝很是疑惑。成帝坐下不久,又听见墙壁间的帷幕中有人咳嗽的声音,成帝便离开了。自此之后,成帝便萌发了加害皇后之意,只是因为赵昭仪的缘故,隐忍而未发作。一天,成帝与赵昭仪正饮酒时,成帝忽然捋起袖子,圆睁双目,直视昭仪,怒气勃然,不可侵犯。昭仪急忙站起,离席跪伏于地,禀告成帝说:“臣妾生在家族孤少、门第寒微之家,得不到有强势的亲人爱护。一旦得以充备后宫服侍君王,没有想到能独自得到君王的宠幸,身受圣人的浓恩,立于众人之上。因为自恃君王的宠爱,致使召来众人的诽谤。再加上不识忌讳,冒犯了君王的威怒。臣妾愿圣上赐予速死,以宽慰圣上的心怀。”说着便泪如雨下。成帝亲自扶起昭仪,说:“你坐下,我告诉你。”成帝说:“你无罪,你的姐姐,我将要斩下她的头,砍掉她的手足,把她丢在厕所中,来使我的心情舒快。”赵昭仪说:“皇后因何缘故而得罪圣上?”成帝告诉了昭仪墙壁帷幕中的事。昭仪说:“臣妾因为皇后的缘故才得以充备后宫。如皇后死,那臣妾哪里能够独自生存下去?陛下无故而杀皇后,天下之人便有机会来非议陛下了。臣妾愿意投身鼎镬,血溅斧钺。”说完便放声大哭,倒在地上。成帝大惊,急忙扶起昭仪说:“朕因为你的缘故,确实不加害皇后,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自己哀怨如此。”过了很久,昭仪才在席间就座。成帝询查壁中之人,暗地查到他的踪迹,却是宿卫官陈崇之子。成帝派人到陈崇家把他杀掉,又废除了陈崇的官职。

  昭仪去拜见皇后,对她说起成帝的话,并说:“姐姐还记得我们家贫饥寒无所依靠,姐姐让我与邻家女共织草鞋,然后到集市上卖鞋买米。一天买得米归来,遇上风雨,没有火可以煮饭,饥寒交迫,夜不能寐,姐姐让我抱着你的背,我们两人一同哭泣。这件事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吗?现今我们有幸得以富贵,其他人不能超过我们,而我们却自己要毁掉这些东西。如若我们再有过错,君王再次发怒,那事情就不可挽救了,我们将身首异地,被天下所笑。今日之事,妾还能挽救。但生死无常,如果那样,妾死了,姐姐还能依靠谁呢?”说着哭泣不已,皇后亦跟着流泪。自此之后,成帝不再去皇后宫中,陪侍成帝就寝者,仅只昭仪一人。

  一次,昭仪正在沐浴,成帝在暗中偷看,侍者报告昭仪,昭仪急忙跑到烛光后躲避。成帝一见之下,心神更加迷荡。另一天昭仪沐浴时,成帝暗暗赏赐侍者,特令其不准出声。成帝从屏风罅缝中窥视,但见香艳的池水泛着波光,昭仪坐在池中,宛如三尺寒泉浸润着白玉一般。成帝神情飞荡,好像六神无主。成帝对左右侍者说:“自古以来君主没有二位皇后,如果有,那朕就立昭仪为皇后了。”赵皇后知道成帝看昭仪沐浴,对她更加宠爱,也准备了热水就浴,并请成帝前往观看。

  成帝去后,赵皇后开始入浴,皇后裸着身体,用水浇洒成帝,她越表示亲近,成帝越是不高兴,最终不欢而去。皇后哭着说:“君王的宠爱只在一人身上,没有办法呀!”

  在赵皇后生日这一天,昭仪前往祝贺,成帝亦随往。酒喝到半酣的时候,皇后意欲感动成帝,便流下数行眼泪。成帝说:“他人对酒而乐,而你独悲,难道是你还有不满足的事吗?”皇后说:“臣妾从前在后宫时,皇上驾幸臣妾主人的府第。臣妾立于主人之后,皇上不时地看我,目不转睛,很久。我主人知道皇上的意思,就留下我,让我侍奉皇上,竟然让我能够承受与皇上亲近的宠幸,臣妾下体污秽之物曾经玷污了御服,臣妾想为皇上洗去。皇上说:‘留下它作为纪念。’没过几天,臣妾便被选入后宫。当时皇上的齿痕印犹在臣妾的颈上。今天想到这些事,不觉感动泣下。”成帝怀念旧事,内心怜悯,而生爱怜皇后之意,看着她,感叹不已。昭仪知道成帝想留在皇后身边,便先告辞离去。成帝至日暮才离开皇后的寝宫。皇后因为成帝与她共寝,便怀着奸心,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器重与宠爱,过了三月,便假称有了身孕,给成帝上了篇奏章,说:“臣妾长期服侍后宫,早先有幸陪侍皇上,承蒙赐予皇后的尊号,已有多年的时间了。近来适逢臣妾的生日,再加上臣妾虔心祷告,特屈皇上车驾驾临东宫,使臣妾能够久侍私宴,再次得到皇帝的亲爱。臣妾数月以来,腹中充实,月经不流,饮食甘美,同往常一样。臣妾已知皇上的骨血已在臣妾的体内,能辨析皇嗣已入臣妾之怀。彩虹贯日,应是最为珍奇的瑞符;龙种占据臣妾之胸,此为佳庆吉祥。臣妾更期望能生育陛下的神嗣,抱着他接受皇上的教诲,瞻望圣明,接受群臣的踊跃朝贺。臣妾谨将此事奏上。”成帝当时在西宫,得到奏章,满面喜悦,回复说:“因览奏章,喜庆交集。夫妇之亲,情义同为一体,社稷之重,以子嗣为先。皇后刚刚怀孕,需要多加保养。有毒性的药不要服用,无毒的食物可以接近。有需要奏报的,不用烦劳书写奏章,口授给宫中使女就行了。”这之后,两宫都派人来问候。

  宫中使者不断前来,皇后担忧成帝驾幸,发现她的欺诈行为,便与宫使王盛商议保全自己的方法。王盛对皇后说:“不如推辞说有妊之人不可接近他人,接近他人,则会对胎儿有所触动,触动了胎儿,怀孕便失败了。”皇后便派遣王盛奏明成帝,成帝便不再召见皇后,只是派人去问讯是否平安。到了快要诞生的这一月,成帝准备好了沐浴皇子的仪式。皇后召来王盛及宫中使女说:“自你穿上黄衣出入宫廷中开始,我便使你们父子二人都富贵。我为自己长久的利益打算,假托有孕,实是我的私意,实际上没有这回事。眼下已经到了该生产的时期了,你们能为我想想办法吗?如若事情成功,你们万世都有好处。”王盛说:“臣下为皇后去寻找民间一个才生下来的儿子,携带入宫,作为皇后的儿子。只要事情机密,不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害处。”

  皇后说:“可以。”

  王盛在都城外找到刚生产婴孩的一户人家,婴孩生下才几天。王盛用百金买了小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带入皇宫,去见皇后。打开器物,那婴孩已经死了。皇后惊问道:“这婴孩已死,还有什么用?”王盛说:“臣下如今知道了,装着婴孩的器物不透气,所以这个婴孩死了。

  臣下现在再去寻找一个婴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再在上面钻些孔洞,使空气可以出入,则婴孩便不会死了。”王盛又找得一个婴孩,奔到宫门想进去,不想那婴孩惊恐大哭不止,王盛不敢进宫。过了一会儿,王盛又带着他走向宫门,那婴孩又是如此。王盛最终还是不敢入宫(后宫守门的人特别严密。因为原先的壁中帷幕藏人之事,所以成帝特令严密防备)。王盛来见皇后,详细告诉她婴孩啼哭之事。皇后哭着说:“这怎么办?”这时候,怀孕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月,成帝非常怀疑、惊讶。有人向成帝上奏说:“尧的母亲怀孕十四个月才生下尧,皇后所怀,当是圣人。”

  皇后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便派人上奏成帝说:“臣妾昨晚梦见龙卧于地下,不幸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成帝只是叹惜不已。昭仪知道这是欺瞒,令人告诉皇后说:“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难道是怀孕的日子没有满吗?这连三尺小孩都不能欺骗,何况是人主?一旦真相暴露,妾不知姐姐要死于何处!”

  这时后庭中掌管上茶的宫女朱氏生了一个儿子。宦官李守光便奏报给了成帝。成帝正在与昭仪一起进餐,昭仪听后非常愤怒,对成帝说:“前些日子皇上说从中宫来,现今,朱氏便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说完,昭仪便栽倒在地,放声大哭。成帝亲自将昭仪扶起来坐下。昭仪呼叫宫吏祭规,说:“赶快把朱氏的儿子抱来。”祭规抱来朱氏的儿子,昭仪对祭规说:“给我把他杀掉。”祭规犹豫不决。昭仪怒骂道:“我花很多钱养了你,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不干,我连你一同杀了。”祭规便将小孩在大殿的石基上摔死,投之于后宫。凡是宫女有怀孕的,都全部把她们杀掉。

  之后,成帝行动步履迟缓,颇感疲惫,不能再同昭仪做爱了。有方士献上大丹。这丹药要放在火中烧炼百日才成。炼丹之时,要先用土瓮贮水,待水满,便将丹置于水中,水沸腾后,将水倒掉,再换上新水。

  如此过了十天,水不再沸腾,丹药方可服用。成帝每天服一粒,又能与昭仪做爱了。一天晚上,在大庆殿,昭仪喝醉了,给成帝吃了十粒,上半夜,在绛帐中,成帝拥抱着昭仪,笑声吃吃不止。到了下半夜,成帝昏昏沉沉,知道有些不行了,想坐起来,却又扑倒在床上。昭仪急忙起来,持着烛蜡去看成帝,只见他的精液像泉水一样地溢出。过了一会儿,成帝便驾崩了。

  太后派人紧急地追查昭仪,要追问成帝得病的缘由,昭仪只好自杀了。皇后居住在东宫,很久没有得到成帝的爱幸。一天晚上,皇后睡着了,梦中惊啼很久,侍者呼唤问询,皇后方才醒来,告诉侍者说:“刚才我做梦不见了皇上,皇上从云端中赐我坐,并命人上茶。左右之人向皇上禀报说:‘皇后原先侍奉圣上不恭谨,不该饮此茶。’我心中不快。又问:‘昭仪现在在什么地方?’圣上说:‘昭仪因多次杀害我的子女,现今罚为巨鼋,居住在北海的阴水洞穴里,受千年冰寒之苦。’”说完,皇后放声悲哭不已。

  后来北边的大月氏国国王在海上渔猎,看见一只巨鼋从洞穴中爬出来,头上还戴着玉钗,抬头仰望海波之上,似乎在恋恋不舍地怀想什么。大月氏王派人向梁武帝请教,武帝以昭仪的故事回答了他。

第24篇、国宝四羊方尊传奇

  1938年春季的一天傍晚,正当湖南省长沙市西牌楼古董商赵佑湘的店铺正关门打烊时,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年轻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店铺。关门的伙计见来人没打招呼就往里闯,以为是来打劫的强盗,连忙右脚一扫,倏地来了个“枯树盘根”,把那小伙子摔了个狗吃屎。伙计乘势踩着他的背脊,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放开我,我有急事要找赵老板!”年轻人焦急地回答。

  “谁要找我?”话音一落,一个戴金丝眼镜、蓄八字胡子的中年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赵老板,是我!刘大生!”

  赵佑湘拿灯凑近一看说:“原来是黄材镇万利山货号的伙计。昆仑,快松手。”他一边叫刘大生请坐,一边赔礼说:“大生,对不起,昆仑是刚来的伙计,他不认得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肯定有急事。”

  “赵老板,张老板特意叫我来给您报信的。您先给我一碗凉茶。”刘大生一边取下瓜皮帽子扇风,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喝完了昆仑递过来的一大碗凉茶后,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店铺关门了,正在后堂吃晚饭,忽听有人敲门,我掌灯开门,原来是黄材乡月楠村的姜氏兄弟,说是有件文物要卖给我们张老板。张老板闻讯出门一看,只见一个半人高、四方四正的大青铜器放在门口,四角上各有一只羊头,中间有一个能够盛一桶水的大坑,表面上还有许多精美的花鸟图案。张老板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罕的文物,他喜出望外,当即买下了。今天一大早,张老板差我来长沙找您,临行前再三嘱咐,那是一件稀罕之物,要的人多,请您明天就去看货。张老板还再三交待,要您多带钱。”刘大生说罢,就告辞走了。

  赵佑湘送走刘大生后,想起宁乡黄材镇万利山货号的张老板与自己打过数年交道,从来没有卖过假货给他,这会儿听说又有一个大稀罕物要卖给他,还要他多带钱,肯定是一件贵重的文物。

  第二天上午,赵佑湘把家里仅有的3000块大洋全部带上,雇了一辆马车,与昆仑一道风风火火地朝60多公里外的黄材镇赶去。

  下午五点,当赵佑湘赶到万利山货号的店铺门前时,只见门上贴了封条,门前还有两个黑衣警察在站岗。

  赵佑湘思忖,完了!肯定是当地官员得到了消息,这件文物被政府查封了。赵佑湘见天色已晚,随身又带了这么多大洋,夜晚回长沙不安全,于是,就住进了黄材镇上的一家旅社。

  赵佑湘吃过晚饭后,想再到万利山货号去看看。这时,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狭窄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扮装过路客,独自一人来到了万利山货号门前。他见店门依旧被封,站岗的警察还在,只好灰心丧气地往回走。当他走到一个拐弯的黑暗处,忽然,背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赵佑湘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黑暗中一个戴尖斗笠的人悄声对他说:“赵老板,要看货,随我来!”

  黑灯瞎火的,赵佑湘感到有点害怕,要是绑匪设下了圈套怎么办?只见那人脚步匆匆地拐进了右边的一条胡同。赵佑湘麻壮胆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戴尖斗笠的人来到一扇双合大门前,用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敲门声落,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赵佑湘定睛一看,屋里的掌灯人正是万利山货号的张老板。

  张老板迅速把赵佑湘迎进屋里,戴尖斗笠的人连忙把大门关上了。赵佑湘疑惑地问张老板:“你的店铺怎么被封了?”

  张老板长叹一声说道:“赵兄呀,说来话长。早几天,省政府在长沙查获了一批走私文物,那些文物贩子说是从我的货号里面进的货。昨天我派刘大生到你处送信,他刚走不久,我就接到了宁乡县政府内线送来的信,说是县政府下午会来查封我的万利山货号。我听到此信,马上将前天收购的那件大家伙转移了。我知道你赵兄最讲信用,今天不到,明天一定会到。我就派人一直在进镇的路口等你。你进黄材镇时,因为人多嘴杂,我派出的人不好与你接近,一直暗暗跟踪你,到刚才才有机会与你单独见面。”

  “张老板,闲话不说了,看货要紧,那个大家伙现在何处?”赵佑湘言归正传。

  “不远,不远,就在后院里。”张老板转过身来,吩咐刘大生点着大马灯在前面带路!”

  这是一个久未住人的院子,天井里地面上的青草有半人高,两边分别是猪舍和牛栏,刘大生来到了一个牛栏边,从牛栏门上取下了两根碗口粗的木棒,算是打开了牛栏门,然后把马灯高高地挂在当中的横梁上,小心翼翼地扒开牛栏中间的一个稻草堆,一只长满了青铜绿锈的四脚方鼎赫然映入了赵佑湘的眼帘。

  赵佑湘虽然年近六旬,在古董行经营了30多年,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青铜器皿。凭他的第一感觉,这是一个稀有的青铜古董。他连忙从刘大生手中拿过马灯,把它捻到最亮,上下左右,细细地察看了一遍。

  只见这个正方形的青铜器皿高一尺五寸左右;边长一尺六寸,四个角上各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羊头。中间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内坑,可盛数十斤酒水,外部除了四个羊头以外,上面还铸满了各式精美的图案⋯⋯他又用双手搬了一下,估计它有六七十斤重。过去他在古书上看到过,这只青铜鼎名叫“四羊方尊”,它的制造年代至少不晚于商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国宝。于是,便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它买下。

  “张老板,你开价多少?”赵佑湘开门见山地问道。

  “8000块大洋!”张老板伸出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

  “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口价,半个子儿也不能少!”

  “我只带了3000块大洋,能不能先提货,余下的钱再给你送来?”赵佑湘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对不起,不赊账,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你有心要买,看在老顾主的面子上,给你三天时间,你若三天之内不来,我就卖给别人了。”张老板的话说得很死,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

  赵佑湘和张老板打过多年交道,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再与他讨价还价,约定三天之内一定带足钱前来提货。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离开了黄材镇,回长沙筹钱去了。

  赵佑湘虽然经营了数十年古董生意,在长沙西牌楼买下了一栋房地产,可手头的流动资金也只有这3000块大洋,他想,就是变卖部分家产,也要凑足8000块大洋,把这件稀世珍宝买下。可是,正值抗战时期,日军已经打到了武汉,长沙城内一片恐慌,谁也不愿意拿出钱来购置房地产,他到朋友那里去借,又连连碰壁,眼看已经过去了两天,还是没有把钱凑齐,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晚上,同行的古董商人杨克昌等三人来到他家闲聊,走投无路的赵佑湘只得把这事说了出来,提出了四人合伙收购四羊方尊的主意。

  杨克昌等三人欣然同意,第二天,他们四人带着大洋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黄材镇,没想到张老板又把价格涨到了10000块大洋。四人也没有砍价,当即成交。

  当天夜里,他们把四羊方尊悄悄地运到了赵佑湘设在长沙县靖港的“广源”商号里。四人商定:凡来看货者,必须先交纳10万大洋作为保证金。

  可是,四羊方尊是秘密买来的,外界没有人知道,要想客户前来购买,只有派人外出联系。干贩卖古董这一行的人都十分猴精,何况这是一宗他们四人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大买卖,谁也不愿意离开四羊方尊一步,理由是怕留下的人把自己甩了。但成天守在四羊方尊旁,信息发不出去,没人来买等于一堆废物,怎么办呢?

  四人一合计,决定用抓阄的方式决定谁首先出去联系购买人。当下,赵佑湘裁了四张小纸片,分别在上面写下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然后搓成团。撒在桌子上让四人去抓。纸团打开,杨克昌抓到的纸团上写着“第一天”。

  靖港是个小镇,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买得起四羊方尊,只有到几十里外的长沙市才有这样的大富豪。当下,杨克昌到镇上雇了一辆马车,风风火火地朝长沙城驶去。

  马蹄,铃声当当。杨克昌坐在马车上,心里面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他担心留守四羊方尊的三人会把他给甩了。马儿越是跑得快,他心里面越是不踏实。马车才驶出镇子三四里地,他就对车夫说,有一件东西忘记带了,要回头去取一下。马车立即回头驶回了靖港。

  当他悄悄地来到“广源”商号门前时,正好听得里面传出了赵佑湘的声音:“这桩买卖的油水太多了,真是千载难逢,咱们三个把杨克昌甩了如何?”另外二人都说“要得”。

  杨克昌一听,果真不出他所料,气得火冒三丈。他想,既然你们这般无义,那就怪不得我杨某人无情。于是,他悄悄地离开了“广源”商号,坐上马车,到长沙县警察局报案去了。

  长沙县警察局朱局长接到赵佑湘等三人贩卖国家文物的报案,立即带了10多名警察赶到了靖港“广源”商号。可是,“广源”商号里的四羊方尊和三个人都不在了。

  朱局长大骂杨克昌戏弄政府,要以谎报案情罪论处。正当警察们要抓杨克昌去警察局受罚时,他在门角落里发现了那块遮盖四羊方尊的绸缎布。“长官,这块遮盖四羊方尊的绸缎布还在,我离开这里仅仅两个小时,他们一定没有走远,肯定就在附近。”杨克昌说罢,带着警察们来到了后院。

  杨克昌一到后院,便看到地面上有四只凹进的新鲜泥印。他高兴地对局长说:“长官,四羊方尊留下的印迹还在这里,肯定不会走远。”

  就在这时,前门突然传来了“文物贩子跑啦”的叫喊声。朱局长迅速跑去一看,只见街口处黄尘滚滚,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地出了街口。“乒乒乒”,朱局长拔出手枪,对天连放三枪,警察们哪敢怠慢,立即跳上马,尾随追去。

  马车拖着滚滚黄尘驶出靖港镇后,一直沿着江边的大路向上游飞跑,警察们随后紧追,可是,马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小时后,警察们眼看就要追上马车了,只见赶车人把缰绳一扯,紧抽一鞭,让马车离开了大道,下了河沿,越过河边的草滩,驶入波涛滚滚的江中。警察们追到江边,看到马车连人带马一齐沉入了江中。杨克昌对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大声哭喊道:“我的四羊方尊!”

  朱局长命令手下们下水去捞。春寒料峭,江水冰冷,警察们经过半天的努力,终于把沉没在江中的马车捞了上来,可马车里面根本就没有四羊方尊的影子。赶车人和马也不见了踪影。有人猜测四羊方尊被湍急的江水冲走了;有人则认为四羊方尊被赶车人拿走了⋯⋯

  杨克昌想了半天才说:“局长!四羊方尊可能还在‘广源’商号里面,我们中了赵佑湘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靖港镇王保长这时也急急忙忙跑来向朱局长报告:“你们离开‘广源’商号不久,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商号前,七手八脚地把一个庞然大物抬上了马车,匆匆从下街口出了靖港镇,直往雪峰山方向去了。”

  “你为什么不拦住?”朱局长训斥道。

  王保长点头哈腰地解释说:“我闻讯后,马上派了四个兄弟去拦马车,他们四个不是被马蹄踩断了肋骨,就是被车轮轧伤了手脚,现在都躺在家里吃跌打损伤药呢。”

  朱局长大怒,立即扬鞭催马,带领手下迅速抄近路前往雪峰山去追捕赵佑湘。

  傍晚时分,当朱局长的马队行至树木参天的青山铺地段时,忽然看见前面的一株古樟树下停了一辆马车,有四个人围着一块大青石席地而坐。

  杨克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是赵佑湘一行。朱局长把马鞭一挥,指挥手下立即冲了上去。

  坐在青石板边的人看见警察们追上来了,迅速跳上了马车,鞭声一响,马车朝前飞奔起来。马蹄声急,枪弹声密;朱局长追赶了约20多里地,前面出现了一座高山,山腰上的路越来越窄,左面是峭壁,右面是悬崖,朱局长的马队离马车只有百步之遥,眼看就要追上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拉车的枣红马前脚失蹄,一声长嘶,掉下了悬崖,马车也跟着滚了下去,10多秒钟后,才听到谷底传来一声巨响。

  当即,杨克昌和朱局长一行人来到了翻车的谷底,看到了摔死的枣红马,七零八落的马车碎片;三具血肉模糊的男人尸体,唯独没有看到四羊方尊的残骸。

  朱局长不怪自己无能,他恼羞成怒,把气都撒在杨克昌身上,以谎报案情的名义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关进了县城的大牢。不久,杨克昌便疯了,死在了牢里面。四羊方尊似乎在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人发现它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新中国成立。1951年的一天,国家文物局接待了一个胡子拉碴、衣服破烂的中年男人。此人自称叫肖昆仑,是当年长沙西牌楼古董商赵佑湘商号的伙计,说是可以找到四羊方尊。但是,他有一个条件,他不但不要国家一分钱,还恳求专家们替他保守四羊方尊是他保管的秘密。

  专家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询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肖昆仑说出了他埋藏在心里面的一桩隐私:

  原来,当年早有准备的赵佑湘乘警察局长在靖港镇分号搜查之际,雇人驾驶着一辆空马车从上街口出了镇子,以此引开了警察的视线,最后把空马车赶进了滚滚的湘江。赶车人悄悄潜水到了对岸,脱离了险境。就在乘警察追捕那辆空马车之际,赵佑湘等人把隐藏在地窖里面的四羊方尊装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向雪峰山奔去。当他们一行来到雪峰山下的青山铺歇息时,又碰上了追来的警察,赵佑湘这时又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吩咐肖昆仑把四羊方尊卸下,藏在路边的草丛中,等待他们回来。他们三人上了马车,朝雪峰山疾驶,又一次引开了追赶他们的警察。谁知雪峰山的道路险峻,他们三人连人带车摔下了悬崖,无一生还。

  四羊方尊被肖昆仑藏在雪峰山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敢再回长沙告诉真相,便在雪峰山以种茶为生,实际上是守着四羊方尊。

  解放后,肖昆仑分到了田地,结婚生子,生活安定。当他看到政府贴出高价收购四羊方尊的告示后,就悄悄地来到了长沙,吐露了多年前的真相⋯⋯

  1959年,四羊方尊参加了国庆十周年文物展览。一件无价的国宝,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第25篇、三难苏学士

  大宋神宗皇帝在位时,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学土,姓苏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四川眉州眉山人。苏轼少小博学,聪颖绝顶,天资高妙,过目成诵,出口成章,下笔成文,为人恃才傲物,狂放不羁,风流倜傥,敏捷多思。经过殿试,一举成名,当了翰林院学士,做了宰相王安石的学生。王安石非常器重苏轼的博学多识。当时。王安石正在编写《字说》一书,一个偶然的机会,二人论起东坡的“坡”字,王安石就说“坡”字的意思是“土之皮”。
东坡失声笑道:“如果像老太师说的那样,那么‘滑’字的意思一定是‘水的骨头’喽?”讥讽之情溢于言表。又有一天,王安石又解释“鲵”字,认为“鲵”字是“从鱼从儿”,合起来应该是“鱼子”,如此类推,那么4匹马拉的车叫“驷”,天生的虫叫“蚕”。苏东坡再二次讥讽道:“9个鸟合在一起叫做‘鸠’,您知道不知道这还有一个典故?”王安石信以为真,让他快快讲来。东坡笑着说:“《诗经》上说‘鸣鸠在桑,其子七亏’,也就是说,7个小鸣鸠,再加上它们的爸爸妈妈,不就是9个鸟了吗!”王安石一时语塞。从此以后,王安石就不喜欢苏轼,认为他轻薄,自以为是,便找了一个机会,把苏轼贬调到湖州当刺史。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东坡在湖州不觉已是3年。按照大宋王朝官制,3年期满,要回京城等候朝廷的重新差遣。苏东坡于是打点行装,来到京城,住在大相国寺内。东坡一想,被贬到湖州3年,是因为自己得罪了王安石,如今在朝廷差遣之前,应该去看一看他。便吩咐手下人备上礼品,骑马直向王安石的丞相府而来。离丞相府还有一箭之地,东坡就下马步行,以示尊敬。
  来到丞相府门,掌管门房的很多官吏多是东坡旧时相识,因此纷纷站起迎接,东坡也不谦让,举手问道:“列位,老太师在堂上不在?”守门官吏上前答道:“老太师正在午睡。请你先到东书房用茶。”这东书房就是王安石的外书房,大凡学生及亲朋好友来访,都到这里等候。东坡也不客气,径自一人来到书房,只见四壁书橱都用锁锁上,几案上只有笔砚,没有其他的东西,东坡打开砚匣,看了砚池,只见一块绿颜色的端砚,玲珑剔透,晶莹无比,实在是一块难得的宝砚。正在欣赏端砚的时候,忽然看到砚匣下露出纸角来,东坡好奇,轻轻拿起砚匣,原来是一张素笺,叠做两折,打开一看,却又是没写完的诗稿,题为《咏菊》。东坡认得这是王安石的手笔,心里不由暗暗笑道:“3年前,我在京城任职时,老太师下笔千言,不绝如缕,从来都是不用思索,一气呵成,3年后竟然连一首诗都不能一下写成,大概是人老昏愦,江郎才尽了。”东坡把这两句诗念了一遍,心里不由更加吃惊,失声说道:“唉呀,老太师这两句诗是胡写一气的。”原来这两句诗写作:                西风昨夜过园林,                吹落黄花满地金。
  东坡心里暗想:西风就是秋风,黄花就是菊花,菊花开于深秋,敢于傲霜斗雪,即使是焦干枯烂,也绝不落下花瓣,古人有“宁可枝头抱香死,决不随风逐流中”的诗句,说“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是大错特错?想到这里,东坡一时兴起,不能控制自己,提起笔就在诗笺上续道:                秋花不比春花落,                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完之后,苏东坡又后悔不已。为什么呢?原来苏东坡想起贬官湖州之
事,觉得自己又可能惹王安石不快,可是白纸黑字又除去不得,又不能把王安石的手稿带走,更怕王安石睡醒,出来相见,造成难堪。东坡思量一番,三十六计走为上,便匆忙将紊笺放回原处,走出书房,对门房说道:“等老太师醒来,麻烦你转告一下,就说苏某在这里等候多时。因刚来京城,还有很多事要做,只好明天再来拜谒。”说完就骑马回到住处去了。
  再说王安石醒来,来到东书房,想起《咏梅》一诗还没有写完,就从砚匣下取出诗稿,不看则已,一看便认出了苏东坡续诗的笔迹,就问门房什么人来过。门房就把苏东坡的话回复了一遍。王安石看完诗稿,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怒火难抑,暗暗骂道:“苏轼你这个狂生,真是山难改,性难移,湖州3年,不思改过,轻薄之性仍然没有半点收敛,不知道自己才疏学浅,竟然敢来讥笑老夫。我要再把你贬到黄州,让你看看那儿的菊花,长长见识。”于是命令手下人把《咏菊》诗稿贴在东书房的门柱上,一心要把苏轼贬到黄州任职。
  第二天,朝廷开始差遣,各地官吏,升的升,降的降,各自安命。唯有苏轼对自己被贬任黄州团练副使不服,他心里知是王安石公报私仇,可也无可奈何,只好听命上任。
  临行之时,东坡想想师徒父子,还应面辞王安石为好。师生见面,自然客气一番。王安石开口说道:“东坡被派出黄州,实在是皇帝的主意,老夫爱莫能助,你该不会错怪老夫吧!”东坡回答道:“学生自知才力不及,怎么敢错怪老太师。”王安石笑着说:“东坡雄才大略,怎么能说不及呢?只是到黄州任职,闲暇无事,还要多读一点书。”东坡心里不服,自恃读书破万卷,才技压万人,嘴上仍然表示谢意:“承蒙老太师指教。”临别之时,王安石握住苏东坡的手说:“老夫幼年十载寒窗,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虽然服了很多药,但都没有根除。经太医诊治,是痰火攻心,必须用阳羡茶,以瞿塘中峡水煎服,荆溪这个地方进贡的阳羡茶,圣上都赐给老夫,至于瞿塘中峡水,老夫多次想派人去取,都没能做到,一是不得其便,二是恐所差之人不肯用心。你家在四川,如果回家省亲方便,就麻烦你给老夫带一坛子瞿塘中峡水来。如果能治好老夫陈疾,晚年多活几岁,那就是你给的了。”东坡领命,自回大相国寺内,收拾行装,往黄州赴任去了。
  苏轼在黄州任上,因团练副使是个闲差,没有多少事情要做,整天无非就是游山玩水,饮酒赋侍,结交朋友,谈天论地,至于军务民情,从不过问。
转眼之间,不觉就到了重阳之时,加之近几天连日大风,秋风萧瑟,使人惆怅万千。一天,秋风稍定,东坡独自一人在书房闷坐,忽然想起定慧院长老曾经送给他数种黄菊花,都栽在后园,今天风势稍定,不妨出去赏玩赏玩。
想着就起身往后园走去,出庭过院,不觉间来到后园,园中落叶遍地,一片凋零。到了菊花棚下,只见满地金黄,一阵微风过后,那菊花瓣便纷纷扬扬,飘然而下。面对此时此景,苏东坡真正是目瞪口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想起王安石《咏菊》“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的诗句,想起自己的续诗“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不由羞愧难当,悔恨自己的浅薄狂妄,顿时悟到让自己到黄州任团练副使是为了用事实来教育自己。
  正当东坡深思间,门上报道:“本府马太爷拜访,将到。”东坡此时因心情不好,就吩咐门人辞了。第二天,苏东坡又写了门帖,回拜马太守。交谈间,东坡谈到去年相府错题菊花诗得罪王安石的事。马太守微笑着说:“我
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不知黄州菊花落瓣,亲自看一次,方才相信。可见老太师学问渊博,包罗万象。你一时忽略,也是由于不知,为什么不到京城向老太师赔罪,以求老太师开恩宽宥?”东坡回答说:“我也很想去,可是没有什么理由。”马太守说:“按照惯例,每年冬至节必有贺表送到京城,必须差一地方官员,如果你不嫌琐屑麻烦,就派你到京城一趟,不知你是否愿意。”东坡赶紧说:“承蒙帮助,我愿意送贺表去京城。”临别之时,太守又嘱托东坡把贺表写好。东坡答应下来,辞别马太守。回到府上,想起王安石要他带一坛子瞿塘中峡水的话来。刚到黄州之时,苏东坡心中不服,怨恨王安石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早把取中峡水一事置之脑后。现在想来,觉得应该把王安石嘱托的取水一事办好,以赎自己轻慢妄言的罪过,也好求得宽恕。但此事重大,不可轻易委托他人。正巧夫人生病,想回眉州老家,不如乘机告假,亲自送家眷回家,回来时取得中峡之水,一箭双雕,两全齐美。
从黄州到眉州只有一条水路,水路正好从瞿塘三峡通过,这三峡即是西陵峡、巫峡、归峡,西陵峡为上峡,巫峡为中峡,归峡为下峡。那西陵峡也叫瞿塘峡,在夔州府城东。从黄州到眉州总计有4000多里路,夔州正好处在中点。
苏东坡心里计算:“若送家眷直接到眉州.来回将近万里,把送贺冬表的事耽误了,不如从陆路送家眷到夔州,然后让家眷自己回眉州,我自己在夔州换船走水路,取了中峡水,顺流而下,直到黄州,然后再往京城。”三思而定,就对夫人讲了,收拾行装,择个吉日,辞别马太守,合家起程。
  到了夔州,东坡与夫人告别,嘱托得力管家,一路小心,把夫人安全送回眉州。自己就在夔州讨个江船,顺流而下。此时正是重阳之后,还在秋后冬前,又加这一年是闰八月,迟了一月的节气,所以水势还很大。逆水行舟,船行缓慢;顺流而下,船如箭发。东坡来时正是因为怕逆水迟缓,因此舍舟从陆,回时乘着水势,一泻千里,好不顺溜。东坡自在船中,看那峭壁千寻,沸波一线,想起李太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句,想要作一篇《三峡赋》,又因为连日奔波,疲顿已极,不知不觉靠在桌上睡着了,忘记了吩咐水手取水。及至一觉醒来,已过了巫峡,到了归峡地段。东坡赶紧吩咐调转船头,去中峡取水,水手回禀说:“老爷,三峡相连,水如瀑布,船发如箭,如果回头,那是逆水行船,每天只能走几里,极为困难,况且三峡相连,上峡水流到中峡,中峡水流到下峡,昼夜不停,水都是一样的不分好歹,为什么一定要取中峡水呢!”东坡思量一番,觉得水手的话颇合情理,就吩咐手下买了一个干净的瓷坛,自己站在船头,监督水手把下峡水满满地装了一坛,然后亲自包扎牢固,立即开船。到了黄州,拜过马太守,连夜草成贺冬表,送到马太守府中。
  马太守看表,非常高兴,敬佩东坡雄才大略,笔走风云,于是就派东坡到京城送上贺冬表。东坡带了表文和一坛子下峡水,星夜赶到京城,仍旧住在大相国寺内。第二天清晨,苏轼就叫手下人抬了水坛,乘马直奔王安石府中而来。王安石正在闲坐无事,就吩咐守门官东书房见客。王安石先到书房,见柱上所贴《咏菊》诗稿上蒙了一层浮土,就用拂尘轻轻把浮土拂去,恢复其原来的面目。再说苏东坡听说东书房见,想起去年自己在东书房改诗的事,只觉面红耳赤,勉强蹭到东书房,见了王安石就下拜于地。王安石用手扶起东坡,说道:“不在大堂上相见,而在东书房,是考虑到你风尘仆仆,不必过于讲究礼节。”东坡起身,还没坐稳,低眼偷看,只见《咏菊》诗稿贴在对面门柱上,恨不得找个土缝钻进去。正难堪时,王安石用拂尘指着贴在门柱上的诗稿说:“子瞻,时间过得真快呀,不知不觉间去年写的诗又有一年了。”东坡听了这一番话,犹如五雷轰顶,又起身拜伏在地,王安石用手扶住东坡说道:“子瞻,你这是为什么?”东坡答道:“学生知罪了。”王安石接着问:“你见到黄州菊花落瓣了么?”东坡赶紧答:“是。”王安石接着说:“你没有见过这一种菊花,也怪不得你。”东坡说:“学生才疏学浅,全仗老太师海涵。”  用茶已毕,王安石问苏轼说:“老夫烦你带一坛瞿塘中峡水,不知带来没有?”东坡答道:“现在府外。”王安石就命令手下人把坛子抬进来,揭开纸封,叫茶童茶炉上煨火,用银铫盛好坛子里的水,放在茶炉上煮。然后拿一只白空碗,放一撮阳羡茶,等到茶炉上的水滚开,赶紧倒入盛茶的碗中,只见碗中半天不见茶色,等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呈现出茶色来。王安石问道:“这水是从哪里取来的?”东坡说是从巫峡取来的。“那么,也就是中峡水了。”王安石紧逼了一句,东坡心里明知不是,嘴上仍然回答道:“正是。”王安石笑着说道:“又来欺哄老夫了,这是下峡的水,为什么要说是中峡的呢?”苏东坡大吃一惊,知道欺瞒不过去,就把水手所讲的“三峡相连,水不分好歹”的话讲了一遍,并禀明确是下峡水。苏轼不知为什么王安石能够分辨出来,就问道:“老太师您是怎么分辨出来这是下峡水的呢?”王安石笑了笑,说道:“读书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要深思慎取,老夫要不是亲自到过黄州,看过菊花,诗中怎么敢讲黄花落瓣?这瞿塘水性,出于《水经补注》,上峡水性太急,下峡又太缓,只有中峡水性缓急适中。用三峡水泡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就处于浓淡之间。现在白空碗中的茶半天才看得见茶色,所以知是下峡水了。”东坡听完王安石的话,赶忙跪伏在地上,乞求王安石宽宥。
  过了一会儿,王安石说道:“老夫今天偶尔没有什么事情,加上你又到我这里作客,我非常高兴。我们师生相处多年,但我还不知你子瞻学问到底怎么样,我今天下自量力,想考你一考。”东坡非常高兴,朗口答道:“请老太师出题。”王安石说道:“等一等,如果我先考你,你会以为我欺负你年轻。这样吧,你先考我一考,我再考你,怎么样?”东坡连忙接口道:“学生怎么敢考老太师?”王安石见推诿不过,想出了另一个考法,说道:“子瞻,你既不想先考我,我也不想先考你,这样吧,我屋里共有24橱书,都是满满的,你可以随便从橱内取出一册书,不管前后,念出上面一句,如果我答不出下面一句,就算我没有学问。”说完就吩咐书童把书橱上的锁全部打开。东坡心想,恭敬不如从命,不如让我找个难处,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专门拣灰尘多的,料想很长时间没有人看的书抽出一本,见书内没有多少圈点勾划,翻到中间,随意念了一句:“如意君安乐否?”王安石应声接道:“窃已啖之矣。”东坡说:“正是。”王安石顺手接过书来,反问苏东坡一句:“这句话怎么解释?”东坡没有能够把原文看个详细,暗暗想道,唐代人讥笑武则天皇后,曾经把薛敖曹叫做如意君,只是这下一句“窃已啖之矣”,文理却又接不上,苦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又一想,千虚不如一实,可别再在老太师面前弄出什么笑话,就说道:“学生实在不知,望老太师指点。”王安石笑了笑说:“这又不是什么不容易见到的书,你怎么就不知道了,这是一个小故事,记载在《汉末全书》里,大概子瞻还没有读过。”东坡苦笑地说:“老太师学问渊博,学生实在难步后尘。”王安石接着说道:“这也算是你考过我了,我也要考一考你。久闻你善于作对,我就考你对句的能力。我出一个上联,让你对出下联,就看你巧思敏虑的了。这一年闰8月,正月立春,12月又立春,是个两头春,老夫就以此为题,出句求对。”说完,王安石叫书童取来纸笔,随手写了一句: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东坡虽是奇才,无奈这个对句出得非同寻常,一时竟寻不出对句来,羞颜可掬,面皮通红。王安石并不就此罢休,紧接着又说道:“从湖州至黄州,一定要经过苏州、润州,苏州从金阊门外到虎丘,这一带叫做山塘,约有7里路,其中间叫做半塘,润州古名叫做铁翁城,座落在长江边上,有金山、银山、玉山,这叫做三山,都有佛僧房,想子瞻都游览过了。”东坡答道:“是。”王安石说道:“老夫再将苏州润州各出一个对子,希望你能够对出下句来。”  苏州的对子上联为: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  润州的对子上联为:铁翁城西,金、玉、银山三宝地  苏东坡面对3个对子的上联,苦思冥想,不能续对,只好谢罪而出。王安石知道东坡受的教训不少,今后定能虚心求学了,加上心里非常喜欢苏轼才学,便奏过神宗皇帝,恢复了苏轼翰林院学士的任职。

第26篇、七星弩的秘密

  七星山庄机关重重,庄主上官无痕武功卓绝。山庄有二奇,第一奇是祖传规矩,历任管家必叫上官青,以纪念为设计七星山庄的机关而呕心沥血的第一任管家;第二奇是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弹不虚发,杀人无形,据说还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但是七星山庄为江湖人敬重,并不是因为山庄的机关和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而是缘于庄主上官无痕的侠肝义胆。

  10年前,四大恶人横行江湖,无恶不作。上官无痕仗着七星弩追杀四大恶人,为民除害,最终亲手杀死三个恶人。

  三个恶人都死在七星弩下,身上插着七根短箭,每根箭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射入。上官无痕用七星弩射死对手后,割下头颅,扔在一旁,让其身首异处,以示死有余辜。

  唯一遗憾的是,最后一个恶人千面狐狸闻风丧胆,销声匿迹,再也没在江湖上露面。上官无痕见找不到千面狐狸,就收藏起七星弩,再不示人,从此金盆洗手,静心修养,多年未踏出庄门一步。江湖中人一来敬重上官无痕,二来慑于七星弩,10年间无人到七星山庄生事。

  但是今天却来了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汉子,那汉子身披斗篷,自称叫无心刀客。庄丁将无心刀客带到了大堂中,大堂灯火辉煌,正前方的主位处却被遮掩得忽明忽暗,主位的前面还垂着一块幕帘,更是看不清后面坐着的人。

  庄丁向主位处一拱手说:“老爷,仇家找上门来了。”

  幕帘后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老夫久不出江湖,难道这些江湖小辈们竟忘了七星弩的厉害了吗?”

  无心刀客对着幕帘说:“上官庄主人人敬仰,如今久居庄中,不出江湖多年,难道就再也见不得人了吗?为什么要用一幕布帘挡住自己?”

  上官无痕突然哈哈大笑,在幕帘后面说:“无名小辈,竟敢对老夫口出狂言,老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着这个“能”字音落,大堂里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哗啦哗啦声,几面铁栅栏落了下来,把整个大堂变成了一个大铁笼。庄丁惊惶地说:“老爷,怎么把我也关了起来?”

  上官无痕在幕帘后说:“10年来无人敢到七星山庄生事,他既敢来,定是有恃无恐,不如此怎么能因得住他?现在只要我按一下机关,就可以万箭齐发,你对我忠心耿耿,今日就为我尽忠吧!”

  那名庄丁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喊了一声:“他其实是上官青!真正的上官无痕已经被他关在这椅子下面了!”原来幕布后假扮上官无痕的人是管家上官青。这名庄丁喊完话,才惊奇地发现,无心刀客早已没了踪影。

  无心刀客在铁栅栏下落时,好像早就算好,已站到了铁栅栏的外面,不等那名庄丁喊完话,就飞身向假扮上官无痕的上官青冲去。上官青连忙伸出右手去按座椅上的机关,只见一道弧光闪过,上官青一声惨叫,右手已断,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座椅。

  上官青强忍疼痛,嘿嘿冷笑着说:“不错,上官无痕就在这座椅下,可是这座椅如果开启不得当,就会轰然倒塌,到时你救上来的就是具压扁的尸体了!不过只要你放我离开,我就告诉你如何开启!”

  无心刀客冷冷地看了上官青一眼,把座椅左旋三圈,又右旋三圈,再奋力一推,将座椅推倒,地上露出了一个小洞,含泪抱出一个几乎瘦成骨头的老人,正是七星山庄庄主上官无痕。

  上官青头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颤抖着对无心刀客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如此熟悉这里的机关?”

  无心刀客说:“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七星山庄祖传规矩,历代管家都叫上官青,但是你根本不配叫上官青,因为你就是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千面狐狸!我才是真正的管家上官青,也是老爷断喉刀的唯一传人。10年前,老爷将我逐出七星山庄,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发现了老爷的真正用意,当我回到七星山庄时,却发现山庄竟已被你控制了。”

  原来上官无痕将管家上官青逐出七星山庄后,山庄中的管家一职一直空缺。上官无痕杀了三个恶人,从此深居简出,不理俗务。千面狐狸觊觎七星弩,混入庄中,并取得上官无痕的信任,掌握了全庄事务,乘上官无痕不备将其制住,每日逼问七星弩的下落。

  千面狐狸看着无心刀客,点了点头说:“你就是上官青?怪不得如此熟悉七星山庄,只是我不明白,上官无痕为何要把你逐出山庄?若有你在,我岂能如此轻易制住他?”

  无心刀客叹了一口气说:“千面狐狸也算个人物,既然要你死,就让你死个明白。”接着说起了缘由,原来上官无痕将断喉刀法传给无心刀客时,把最后两页粘了起来,告诉无心刀客那是断喉刀的最高境界,必要等刀法纯熟后才能撕开练,否则就会走火入魔。10年来,无心刀客潜心修炼断喉刀,直到刀法纯熟了,撕开最后两页,才知道是上官无痕给他的信,信中说他得了个怪病,全身肌肉开始萎缩,要趁武功未失前除去四大恶人,但是一直找不到狡猾的千面狐狸,要无心刀客练好断喉刀,就回到七星山庄,诛杀千面狐狸。

  千面狐狸仰天一笑说:“怪不得上官无痕一天比一天消瘦,这么容易就被我制住了,我惧怕七星弩,迟迟不敢下手,若早知道上官无痕有这个病,哪里还用得着等到今天。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能抓住我千面狐狸的人还没有出生呢!”说着左手一撩,已从袍底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黄金小弩,对准了无心刀客,嘿嘿一笑说:“我该叫你无心刀客还是上官青?上官无痕到底没有挺住,这就是七星弩,你的剑再快,能快过我的手指一钩吗?你的身法再好,能避过名动江湖的七星弩吗?我们一命换一命,你放我走,我也不杀你!”

  无心刀客看了看上官青手中的弩,冷冷地说:“这就是七星弩?我倒还真想见识见识!”说着将刀尖缓缓地指向千面狐狸。千面狐狸看着慢慢逼近的刀尖,拿着七星弩的手越来越抖,颤抖着问:“你,你竟然不怕七星弩?”

  无心刀客冷冷地说:“因为这个吐界上根本没有七星弩,试想用机簧发射的暗器,怎么可能让七支箭同时从不同的方位射中敌人?老爷在信中还告诉我,七星弩只是他造出来的假象,他计划逐个诱出四大恶人,用断喉刀杀死后,割下头颅掩盖致命伤口,再把针从各个方位戳入,造了个七星弩射杀的样子。”

  千面狐狸奇怪地问:“为什么?上官无痕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心刀客说:“老爷的断喉刀炉火纯青,自然不怕你们四大恶人,可是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肯定来不及找到狡猾的千面狐狸,于是假造了个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以期在他武功全失后镇住你,这就是七星弩的全部秘密。”

  千面狐狸脸色发白,他费尽心机,潜伏在七星山庄,只想得到七星弩,从此横行江湖,哪里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七星弩。突然,千面狐狸侧身避过刀尖,用左手朝奄奄一息的上官无痕抓去。但是他哪里快得过无心刀客,只见刀光一闪,千面狐狸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喉头的污血喷了一地。

  四大恶人全部伏诛,上官无痕干瘪的嘴边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眼角竟滚下一颗浑浊的泪珠。其实只有他才明白七星弩的真正秘密,没有人能找到千面狐狸,只有七星弩这样的武器才能吸引千面狐狸自投罗网,而得不到七星弩,千面狐狸也绝不会离开七星山庄,七星弩和空缺的管家位置,就是专为千面狐狸设的陷阱。

第27篇、舍身救人的狼

  狼群中每位成员都参与抚养和教育狼崽,每位成员都各司其取:为狼崽提供食物、栖息地、训练和保护,遏陪它们玩耍,因为整个狼群都认识到年轻的一代是它们的未来。

  狼是最能对自己的家庭、团体及社会组织倾注热情的,其中成员都是共同狩猎、玩耍、扭打等等,如此种种,均是确保整个狼群生存的原因。

  往往狼群中包含有复杂的亲情关系,也正因为如此而形成了扩展了的家庭组织。总的来说只有占统治地位的那对狼才繁殖后代。但是狼群中每位成员都参与抚养和教育狼崽,每位成员都各司其职:为狼崽提供食物、栖息地、训练和保护,还陪它们玩耍,因为整个狼群都认识到年轻的一代是它们的未来。

  从很多地方不难领会到狼群之间的忠诚,但从下面故事中可感知到狼在另一个角度所体现出的忠诚。

  在极其偏远的地区,有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住在他们自己搭建的小木屋里。这一家庭还包括他们养的两条狼。当初它们的母亲被人不分清红皂白地开枪打死,两条嗷嗷待哺的狼崽只有死路一条。这家人从狼窝中把它们抱回了家。这两条狼只和人在一起生活,以他们为伴,这个家是它们所知道的惟一的家。

  一天,夫妇俩正在离家约一英里的地方伐木,这时一个孩子不小心打翻了家里一盏煤油灯(当时那里没通电),熊熊大火开始吞噬小木屋。由于烟熏火燎,连惊带吓,屋里的两个小男孩呆住了,被困在里面。两条狼立即向烈火肆虐的木屋冲去。孩子的父母还离得很远,于是两条狼挣扎着奋力冲进小屋,把两个孩子拖到屋外的安全地带。两条狼都被大火严重烧伤了,可就是它们的那种忠诚救了“群体”中的成员于生死边缘。


第28篇、小演义山风云

——河南省南召县清末农民起义纪实

 

迷迷教,真热闹,

小演艺山上把反造。

打富济贫杀贪官,

立旗顺天改国号。

咚!咚!咚!

三声炮,

南阳来了谢老道,

打洋鼓,吹洋号,

扛着洋枪和土炮,

官兵围着演艺山,

不到百天全完了!

这段顺口溜在伏牛山东部已流传了近百年,每当人们说起这个顺口溜的时候,百年前的硝烟仿佛就弥漫在眼前……

事情发生在1910年,清朝宣统二年,八百里伏牛山东部,有一个人类祖先的发祥地——南召县杏花山猿人遗址。杏花山绵延起伏,蔚为壮观,在杏花山南麓有一条长达几公里的山沟,在这个风景秀丽,山水相依的山沟里,生长着成排结队的参天大杨树,尤其是村口那棵,粗如碾盘,高入云端,威武挺拔,引人注目,此地也因为杨树而得名,曰:“杨树沟”,现在小店乡凌小庄村境内。

  杨树沟当时只有几十户人家,除了三、四户朱姓之外,大都是姓马的,相传马氏家族都是在1840年从密县迁来的难民。

清末时期,政府腐败,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天下白姓民不聊生,时年大旱,五谷绝收,路匪劫人,真乃天恨人怨。

在马氏家族中,有一个叫马国方的壮士,时年40岁,生得豹头环眼,身高五尺,膀阔腰圆,古铜色的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眉宇间透射出一股威猛豪气。他的爷爷在他八岁时就把他送到了崇兴寺(今小店乡龙潭村境内)交给方丈习文练武,十五岁离寺回乡,拳脚功夫已十分了得,喜欢打抱不平,附近人称他“马教师”。

马教师全家六口,爷爷马骏,父亲马宗生,母亲刘氏,还有老婆孩子,全家靠编席种地维持生计。

马国方久立江湖,结识了三位朋友,一位是李付义,三十八岁,今方城县柳河北藏佛寺附近人氏,此人稍高于马国方,面大耳阔,白里透红,威武英俊,通读五经四书,能言善辩,对父母十分孝敬,为人极为忠厚。另一位叫许天顺,五十来岁,清末进士,云阳附近人,此人足智多谋,精通奇术,在知府衙门供职,因对清政府不满,弃官返乡,人送外号“小诸葛”,经常身穿长褂,手执折扇,加之清秀的外表和高雅的谈吐,极具超凡脱俗的儒雅之风。外号“母夜叉”的吴丽娘,年方三十八岁,生得俏丽端庄,幼读诗书,习武弄棒,家住鲁山谭顶山人氏,她丈夫因反抗清政府被杀害,她也是马国方的知已。

端午节当日,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和往年一样不约而同地来到马国方家中相聚,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当谈及清政府的腐败,农民受苦受难时,无不群情激愤,恨之入骨。

李付义说:“诸位兄长,清廷无道,天气大旱,百姓无法生活,天生吾辈能甘心受一辈子苦吗?”马国方接着说:“我们何不效法宋朝晁盖、宋江,去占山造反,有朝一日推翻清王朝,也好让天下百姓能过上痛快光景!。”吴丽娘接着说:“诸兄长且慢!半月前我在后山挖药,挖出一个铜镜来,上面图案模糊不清,请诸兄鉴别。”许天顺接过铜镜擦洗多时,又默念数语,递给李付义,李付义接过来一看,大为惊奇!镜内李付义头戴王冠,气宇轩昂,好一个帝王之派。李付义将铜镜递于马国方,马国方一看大叫道:“啊呀!我成了大将军了!”传看完毕,许天顺正色道:“此镜乃神物也!传递天机也!咱们四人应结拜兄妹,共图大业”。大家听后无不异口同声说:“好”!马国方即时准备香案,三牲供品,摆在家中堂屋牌位桌上,男女四人同施跪拜大礼,共同发誓:“虽非同生,但求同死,推翻清王朝,有福同享,有难共当!”随即摆开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天顺道:“我等四人造反,可推李付义为王,吴妹为娘娘,马国方为大元帅,我为军师,立国号为“顺天”,以迷人古镜为由,取名“迷迷教”,在九里山扎营,此山甚是雄伟,地处险要,正是我等用武之地也!”

李付义当众吩咐道:“马兄负责操练人马,许兄主管筹划起事准备,你二人在岭南(杨树沟岭南三间房)安营驻扎,吴丽娘负责军需后勤,我到周边府县联络能人将才,共同起事!

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清政府的造反运动开始了!






李付义在联络人马时说:“随我‘迷迷教’者吃穿不愁,等我们人马操练成功,攻下北京以后,尔等均可得一官半职。”百姓恨清政府无道,响应的人很多,一天便召集几百人之多,马国方将士兵分布在岭南茂密的森林里  ,在那里搭起了帐篷,舞刀弄枪,厉兵秣马。特别是到了晚上,许天顺在聚义厅设坛祭法,人能遁形入土,板凳会腾空跑马,人头可开砖断石,身体抵刀枪不入,人们无不拍手称奇,叹为观止,门口挡一簸箕,屋内人声鼎沸,门外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实为仙道奇术也!紧张的练兵,在不停的进行,投军的百姓日益增多!母夜叉吴丽娘用牛车拉回大量的刀、枪、盾、甲,衣物、粮草,全部存放在森林深处一天然洞穴之中。李付义为争取力量,上鲁山,下武汉,去商洛,走渭南,跑遍了三省(河南,湖北,陕西)十三县,扩大了迷迷教人马,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四人商定,六月初九到九里山韩信寨祭旗议事。六月初一夜里二更时分,许天顺手拿折扇在院子里纳凉,抬头间见一火球从南方升起,在天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火球落到小演艺山上,许天顺回屋里占了一卦,说是上小演艺山大吉大利,他们确定后,派快马去往各地义军处交待,并派人到北召店接应各路义军代表上山。小演艺山位于伏牛山东部,今南召县小店乡境内,山势呈燕尾状,传说中天神杨二郎担山撵太阳之时,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所担的两座山,一头叉了,一头抹了,抹了的山上扎了一个洞,就是小店乡空山村的空山洞,叉了的这头就叫“坷岔山”,因其和笔架很相像,也有人叫“笔架山”,后汉时刘秀曾在小店乡皇城村和建坪村所属的两座山上用过兵,从此之后皇城村的那座山就叫“大演艺山”,建坪村的这座“坷岔山”就更名为“小演艺山”。小演艺山两峰对峙,峰高千丈,山顶有天然清泉,山上有奇花野果。此山四周山势陡峭,山石如斧劈刀削,唯西南方向有一拖岭,岭上一羊肠小道,通往山脚,由此道上山后再登九十三道台阶,方可到达山顶,在接近山顶的平坦处建有一座庙院,人称“灵官庙”,庙院内有祖师庙、大殿、廊房等建筑。此山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环山有苍松翠柏,茂林修竹,近有鸟语花香,远有猴舞猿嬉,缭绕的山雾把这座山衬托得更加神秘雄奇。小演艺上的后勤军需,早有提前上山的郭宗禹、曹荣莲、张坤三位负责筹措。郭宗禹时年46岁,家住二龙村龙脖人,此人生得白净高大,精通天文,晓知地理,善用文王八卦。曹荣莲,时年28岁,是位精明能干的小伙,英勇异常,练就一手好功夫,家住小店柏林村曹庄。张坤英勇神武,机制多谋,乃鲁山人士,年方25岁,是吴丽娘的表弟,他们三人负责迎接义军首领上山及外县各路头领的到来。 六月初九,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卯时用过早饭,辰时整装出发,只听得咚!咚!咚三声炮,前边杏黄旗开道,李付义、吴丽娘、马国方、许天顺骑着高头大马,后边500多名士兵,头扎红巾,身穿红色号衣,肩扛土枪,手拿大刀,彩旗招展,浩浩荡荡,在群众的欢送下,向小演艺开拔。杨树沟与小演艺山相距20多里,时至巳时,全部人马已行至灵官庙,守候在山上的郭宗禹、曹荣连会同各路头领从灵官庙排到山顶欢迎。马国方令士兵守候在灵官庙,其余头领均到山顶。彩旗招展,锣鼓齐鸣,郭宗禹、曹荣连、张坤把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迎接到大殿。午时整,许天顺高呼:“吉时已到!请天王祭旗!”众头领拥着李付义到大殿外,但见院中旗杆下方摆着猪、牛、羊三牲供品,旗杆两旁,各站四位护旗兵,极为庄严。锣鼓和鞭炮声再次响起,众将士齐声欢呼,各种声音汇合在一起,在山谷中回荡,尤如百万雄狮。李付义将绣有“顺天王”的杏黄旗交于旗手升挂开旗,李天王祭酒三杯,并将镇山之宝“迷迷镜”用红布包好,供奉于大殿之上,李付义和众头领面向“顺天旗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李付义端坐在旗帜下面,左有许天顺、郭宗禹,右有马国方、吴丽娘。马国方高声道:“诸位弟兄们!我们立旗造反,是为了推翻清政府,让穷人有衣穿,有饭吃!队伍壮大后,先攻打北京,到时候论功行赏,你们大小都有官做!”话毕,又是一阵欢呼。许天顺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请大家静一静,下面有天王给我们加封!”李付义站起来,正重地说:“咱们立国号为‘顺天’,马国方为兵马大元帅,许天顺为护国军师,吴丽娘为娘娘,郭宗禹为副军师,曹荣莲为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张坤为先行官。场下面响起了阵阵拥戴的欢呼声,李付义随即手持名单,又将各地头领加封一遍,众将官一一叩首谢恩。下午山上众头领商定,九月初九各路义军同时起义,直攻北京。他们又立下军规,并出榜了安民告示,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清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许天顺令人购买了几十口大缸,里面装满黑豆,夜半施法,说百日后可撒豆成兵。许天顺和郭宗禹整日在运筹攻打北京的计划。

马国方令扫北督都曹荣莲驻扎灵官庙,令先峰张坤驻扎桐条沟口,整日布兵演阵,数日光景,附近青壮年纷纷入伙,兵丁已超过千员。马国方和许天顺商议,攻打北京务须有一支强悍英勇的先头部队,他们组织一支“敢死队”,老百姓称他们的“敢死队”为“硬肚兵”,有大督都曹荣莲负责操练,选精兵500人,日夜在山顶、山沟操练起来,只练得上树爬山如山猿,窜沟过涧似平川,不怕严寒苦暑,闻鸡而起,定更方眠,不仅练得一身好武艺,尤其硬功更是十分了得。许天顺和吴娘娘经常闯洲过县,常在李青店、留山、鲁山等地活动,他们打富济贫,杀贪官,很受老百姓的拥护,月余,十三县义军已发展到十万人马,并保证九月九日各地同时起义。李天王也效法历代帝王,不顾吴丽娘劝阻,又娶了一名妃子,将官们也竞相效仿。八月十五日下午,在顺天灭清扫北大督都曹荣莲带领下,众头领来到灵官庙,观看比武演习,主席台一字排开,中间坐着李付义,左右分别坐着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手持令旗,左边是赤裸上身的士兵,右边是身着号衣的壮士,但见曹荣莲令旗一摆,鼓声响起,从左方出列十名壮士,只见他们头系红巾,赤裸上身,下穿红色灯笼裤,腰扎黑色板带,向上深施一礼,后退二十步,间距三尺站定,曹荣莲又摆动了一下令旗,从右方过来十名身穿号衣的持枪士兵,他们一字排开,先面对着首领们施礼,然后迅速将火药、弹丸、铁条装入枪内,继而转身一对一瞄准赤身士兵,忽见令旗一摆,鼓声擂动,持枪士兵对准赤条兵的肚子扣动了扳机,观看的人群中有的是手掩面目,有的是呆若木鸡,只听得一阵砰砰枪响,光肚兵安然无恙,功夫深的,肚皮把弹丸、铁条弹回五尺开外,功夫浅的,也只在肚皮上留下些许斑点,定过神来是一片欢呼、唏嘘、赞叹之声,真乃神兵也!第二场演习和前一场相似,同是十名光肚兵,仰卧在地上,肚子上各放一根筷子,由另十名手持大刀的士兵分别向他们砍去,只见令旗一摆,士兵们手起刀落,但见被砍断了的筷子散射一地,光肚兵却是毫发无损,随即躺在地上的士兵一个个鱼跃站起,打躬施礼,退回原位。第三场演习已近傍晚,人群中无一人离去,曹荣莲安排将士点上松枝照明,只见场地中央放了五条板凳,板凳上分别坐上了五名士兵,许天顺手拿折扇对着板凳一指,那板凳竟活动起来,像马一样互相追逐,后边撵着前面的,眼看前面的士兵就要被后面的丁勇撵上,只见前边的士兵就地撮了一小撮土,往头上一撒,竟变得无有踪影,惹得人们哄堂大笑。演习过后,头领们给表现好的士兵发了奖历,夜更时分方才散场。迷迷教立旗造反,南召知县(今云阳镇老街)徐配堂早有耳闻,地保也有上报,他便组织民团准备进山剿灭反叛。且说小演义山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曹荣莲近几日心情烦躁,一心要下山走走。当日,辞过元帅,带领二十名头扎红巾身穿号衣,前胸后背都绣着“顺”字的士兵,手持大刀,下山而去,刚行至头道庙后庄,后边便有传令兵追上道:“大帅有令,军师算过,人马不能过刁河(今头道庙水库坝头处),过则有险!”曹荣莲道:“请回禀元帅,我抗令一次!”传令兵飞马回山。曹荣莲率兵行将周湾河边,传令兵二次追上,高呼:“大帅有令,人马过黑虎庙有失!”(现周湾村下边大堰头一石庙)曹荣莲想:“刚才说过刁河有险,现在又说过黑虎庙有失,我倒想见识一下军师的本领,”随即说道:“请回禀大帅,我曹荣莲二次抗令,我要下山走走!传令兵又飞马回山禀报去了。曹荣莲带兵勇来到空山洞山前,摆开阵势操练起来。徐知县率领民团三十来人,携带洋枪、土炮前往小演义山开拔,行到裴庄村头,乡绅们备有茶水接应,有探马报称:“叛贼已经下山,正在空山方向!”徐配堂下令快速迎敌,务必全部剿灭,兵行至北空山岭,已可隐约听到叛贼的喊杀声,怕死的徐知县推拖自己身体不适,留在农家饮茶休息,下令兵勇分两路从南空山岭和黄楝庄包剿。曹荣莲正在得意之际,忽听山坡上四面枪响,突如其来的包抄夹击把毫无防备的义军打得七零八落,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仓皇逃窜,剩下十几人从龙昌沟迂回小演义山而去。徐知县首战告捷,犒赏有功将士,计划多调集些人马,再次上山剿灭反贼,也好向上请功晋级。曹荣莲带残兵回到山上,向元帅马国方请罪:“我悔不该两次违抗军令,造成如此下场,请元帅发落!”马国方正色道:“初次用兵抗令不遵,又造成恶果,按律当斩!奈举事未成,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念你尚已知罪,且是初犯,下次决不可妄为!曹谢恩退出。小演义山大殿,众头领聚集在一起,副军师郭宗禹道:“夜观天象,主有外扰,需强加防备!”许天顺接着说:“官兵初战得利,接着必来剿山,大家需做好一切迎敌准备!”李付义最后说:“尽快和各路义军取得联系,咱已有大军十万,保证九月九日攻打北京,守山之事有元帅和军师担当!”马、许立身道:“谨遵王命”。大殿由上午巳时开始议事,到晚上子时方才熄灯散会。吴丽娘安排山上军需及备战物品,撤回沟口营寨,留哨兵加强巡逻,滚木擂石已准备停当。

时过数日,有地方百姓来报,说南召知县带领五个民团,约有三千之众,马上前来剿山,马元帅闻报,立即和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商议:急令先峰张坤把守桐条沟口,在路旁边树林里埋伏弓箭手,听号令放箭,且负责诱敌上山。曹荣莲把守灵官庙,路旁增设伏兵,听号令杀出。吴丽娘把守山峰,使用滚木擂石,不得放一卒上山。任务分派完毕,各自领命而去,回营安排布置兵力。南召知县徐配堂乃清朝进士,年方五十来岁,生得个肥头大耳,配上一对八字眉和一个鹰勾鼻子,好一副阴险狡诈之相,上次剿山成功,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此次调集五个民团力量,约三千人马,大本营设在鹁鸽崖儿,兵分两路包围攻山,徐青路带兵一千二百人由小南沟包抄,到亚坡汇合,李四路带兵一千三百人由桐条沟口直上,和徐青兵力汇合后直攻山顶,务必捉住要犯,怕死的徐知县守在大本营观阵。李四带兵刚进入桐条沟口就被先峰张坤的号衣兵一阵狂杀,李四吃了大亏,溃败下去,年轻气盛的李四立功心切,一声令下,把人马全部聚集到桐条沟,继续向前推进,这时只听得高山上铜锣响亮,树丛两旁箭如飞蝗,把正在发呆的李四兵部射得个人仰马翻、猝不及防,立时死伤过半,李四只好率残部拼死上亚坡岭和徐青部汇合。徐青兵部由小南沟绕道到灵官庙下边亚坡刚与李四残兵汇合,只见山上红旗招展,似有十余人在晃动,他们自以为人多势 重,蜂拥直奔灵官庙而去,先头刚到灵官庙,只听得高山上铜锣二次响起,徐青兵部情知不妙,正要退却,路两旁的树林里杀出无数头扎红巾身穿号衣的神兵来,只见神兵一个个英勇异常,逢人便砍,混战中,三个官兵追一个号衣兵,眼看就要追上了,只见号衣兵撮一把土往头上一撒,人便入地无影了,有时对准号衣兵开枪,枪子竟被反弹了回来,官兵们用大刀砍杀号衣兵的肚子,号衣兵并不躲闪,手起刀落,号衣兵毫发无损,官兵见状,早已吓的魂不附体,个个竞相逃生去了。逃生的官兵只见桐条沟口和亚坡岭上已有红旗招展,便知已无去路,无奈只好从山根寻路逃走,正在此时,山上铜锣三次响起,滚木擂石顺山而下,只砸得官兵们鬼哭狼嚎,死伤无数,徐配堂官兵伤亡两千多人,剩下的不足千人,伤亡实为惨重。晚上有人向知县进言:“小演义山山势险要,不可强攻,何不放火烧山。”知县听后大喜,立派壹佰人前去烧山,待火烧至山顶,再派伍百人上山去捉拿贼首。官兵们六百人开始进桐条沟布点烧山,时值农历八月底,东北风甚大,而桐条沟是在小演义山南边,火刚刚点燃,一股东北风吹来,火借风势熊熊大火把点火的数百人烧得死伤大半,剩余残兵连滚带爬的回了大本营。徐知县几乎要全军覆没,三千兵丁只剩下了伍百人,眼看要山穷水尽,无奈之下只好派一名强壮的士兵到南阳府搬兵求救,去南阳搬兵的壮士叫闫青合,三十来岁,家住龙潭沟人,稍会一点拳脚,且轻功十分了得,身轻若燕,行走如飞,在空山冲小有名气,提起大名,妇孺皆知,因脸上有几个麻子,故人送外号大麻子,闫青合着一身轻装,紧身衣裤,肩背一长杆烟袋,带着知县的书信,前往南阳府搬兵而去。只用了一个时辰,闫青合已到了台头街,(今鸭河水库处)正准备用午餐,只见从南边过来了一只队伍,吹号打鼓,步伐整齐,军纪严整,听人说是南阳谢总兵在阅边巡境,闫青合不敢怠慢,上前拦着马头,将知县书信交于谢总兵,谢总兵看罢,吩咐左右由闫青合带路,火速赶往南召城(今云阳)谢总兵名叫谢培胜,年过半百,生得清瘦,两眼凹陷,黑青色的面孔长着花白的长须,早年在武当山出家,半路还俗,此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且英勇善战,精通异术,因在鲁山、西峡剿灭农民起义有功,方得封南阳总兵之职。下午酉时,在闫青合带领下,谢老道带兵到达南召城,知县款待众将士后,即向谢总兵如实汇报了前后战况。第二天早上,士兵用过作战餐,打鼓吹号,三声炮响,谢老道在大红“谢”字旗下跨上黑青大马,知县徐配堂紧随其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洋枪队,耀武扬威地直奔小演义山而去。时至上午巳时,官兵到达桐条沟口,早有民团头目向谢老道禀报:迷迷教是何等历害,能骑板凳当马,会就地土遁,有刀枪不入本领,个个英勇善战云云……”谢老道听罢禀报,命号手张付德吹号攻山,洋枪开始开火,官兵们开始强攻,兵行山下,义军元帅马国方一声令下,滚木擂石放将下来,砸死砸伤了很多攻山的官兵,谢老道用望远镜向上看去,只见山顶上人来人往,板凳当马,刀枪不入,撮土遁形,更有妖法邪术护身,好不历害,谢老道放下望远镜急令收兵。谢老道原本是道门弟子,精通异术,且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义兵们的那些把戏他自有对付的妙招。他吩咐知县徐配堂:“小演义山有天然屏障,不可强攻,尔等多备一些妇女坐月子用过的稻草(过去穷人家的女人都是在稻草堆上生产的),铡成四寸长,用红线绳系在枪杆或刀把上,即可破叛贼功法,另可再出一悬赏榜文,缉拿要重”。谢老道放出口风,说今冬不再攻山,待明年春天,整集人马再行剿灭,灭不了叛贼,誓不为官。又过了两天,南召知县发出了通缉悬赏榜文,榜文称:“捉住李付义、马国方、许天顺、吴丽娘、曹荣莲之一者,赏银壹百两,有和叛军来往或隐藏叛军者一律与叛军同罪等等……小演义山义军头领以为官兵败退,便放松了警惕,数日之后便三三两两的到山下募粮招兵了。一日,许天顺带十名义军到杨树底一带活动,碰见两位熟人,一名是龙昌沟的李葫芦,五十来岁,背一个土枪,另一个是黄楝庄的李广,四十八、九岁,背上插一把鹰嘴砍刀,他们二人的刀枪上都系上了红绳月子草,二人佯装闲逛,实际上是谢老道事先安排好的。许天顺和往常一样和二位打招呼,李广道:“天顺,你看你那兵,大白天还抢人家东西,”天顺道:“别胡扯了,哪有的事!”李广正色道:“你不相信,那不就是!”许天顺经常和他们来往,不知是计,便扭头去看:“在哪儿?”说是迟,那时快,李葫芦在背后用土枪对准了许天顺的后心,只听“通”的一声枪响,许天顺应声倒地,李广手持鹰嘴砍刀一步上前割掉了许天顺的人头,去县城请功去了。其余的义兵全部被官兵包围,他们的土遁及刀枪不入之法均被系有“月子稻草”的刀枪所破,义兵有的被杀,有的逃跑了。李付义为了保证九月九日各路义军同时起义,出外数日和各地头领商议有关事益,九月初六他带两名亲兵,在回演艺山时,未敢走大路,绕西花园走建坪东沟翻山回去,刚到山腰,被伏兵捉拿,连夜送往南召城看押。县长徐配堂在审讯两名亲兵时得知,九月九将全部起义。九月七日,天阴沉沉的,刮着东北风,谢老道带领一个连的洋枪队,徐知县带着精壮的民团,把小演义山团团围住,随即吹响了攻山号令。马国方元帅鼓励士兵们,要严防死守,过明天一天,十三县兵力一起事就什么也不怕了。大都督曹荣莲,先锋张坤,吴丽娘更是精神百倍,各把守各的岗位,准备好滚木擂石,足以能应付官兵的进攻。狡猾的谢老道,只是佯攻,洋枪声、喊杀声,震彻山谷,进攻却十分缓慢,义军以为是敌人上次吃过大亏,现在是胆怯不前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谢老道是在引开义军的视线,在傍晚时分派人进了后山,已经点火烧山了,东风越刮越大,火借风势,风助火力,顷刻间熊熊烈火直逼山顶,先锋张坤带兵救火,怎奈山上水源有限,火力越烧越猛,粮草库和火药库相继着火,爆炸声和哭喊声混成一片,通天大火把小演艺山烧成了火焰山,有无数义军、妇幼被活活烧死在山上,有被烈火逼急的义兵无奈舍身跳下山崖。先锋张坤被烈火烧死,付军师郭宗禹情急之下施展撒豆成兵之法,怎奈时限不到,道行尚浅,只能撒豆,无力成兵。谢老道见山上火烧正急,于是下令攻山,马国方、曹荣莲见情况万分危急,一边指挥义兵放滚木擂石,一边顽强拼杀,终因寡不敌众,节节溃败,曹荣莲被流弹击中左腿,不幸被官兵捉拿,付军师郭宗禹也被活捉,马国方和吴丽娘会些功夫,杀出重围,深夜从小南沟逃走,走到小南沟南岭时马国方决定去商洛联系重新起事,以雪此恨,吴丽娘却已心灰意冷,执意要回谭顶山,二人只好挥泪告别,当吴丽娘走到小南沟沟口乱坟园时,不幸被伏兵杀死。九月八日上午,小演艺山仍冒着余烟,东北风一个劲的刮着,天上下起了小雨,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布下了临时刑场,四周围满了清兵,时至午时,谢老道下令,对反贼执行斩立决,刽子手将背上插着书写有叛贼字样亡命旗的郭宗禹和曹荣莲两人的人头给砍了下来。雨下的更大了,远山处传来了几声猫头鹰凄惨哀鸣…谢老道将曹荣莲、郭宗禹的人头扔到了五亩潭里,将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的人头悬挂在城门楼的高杆上,警示众人。谢老道为了斩草除根,下令将桐条沟大部分青壮年杀死,还将李付义,马国方的儿子、女儿等亲眷全部关押,直到民国时期才得以释放。周边各路义军首领得知南召义军失事的消息,纷纷取消了九月九日的造反计划,各地的义军组织也随之解散。当时自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大堰上设过刑场之后,一场大雨将大堰冲垮,以后再也没有修复起来。

后     记大火烧山时,,有一母亲情急之下将婴儿扔下山崖,有幸被树杈棚住,后被村民救起方得活命,直到1964年去世。一年青妇女被大火烧得无奈,从北边山崖上抓着葛条溜到了山下,幸得生存,到1967年病亡。现在小演义山的万人坑里,时有发现箭头、矛、刀、剑等兵器,在后山挖药开荒的村民也经常会挖出人体骨骼的残骸。笔者有幸走访了李付义之孙李万玉,他已经65岁,于1943年讨饭流落在小店乡建坪村。马国方的重孙马兴秀,现已42岁,仍在杨树沟居住。当年的顺天灭清大都督曹荣莲之孙曹运兰已近60岁,他们提供了很多鲜为人知的精彩内容,一个惊天动地的反清农民起义的故事才得以流传下来。笔者曾多次到小演义山附近及有关村庄,拜访高龄老人,搜集整理相关资料,历时一年多时间,至1999年9月方完成初稿。笔者旨在弘扬民族精神,歌颂民间反压迫反剥削的英雄事迹,并使此义举流传于世。 作者:马兴林 1999年9月

第29篇、黑林子里的狼群

  那年深秋,我们从黑鱼泡子撤回渔村不久,江里开始淌冰排了,在网滩上的那些渔民也陆续撤回了村子。又过了一个多月,估计冰冻得该差不多了,泡子里的鱼也归了窝子,渔业队领导派小队长王永泉带着我们十几个人到朱老四大泡子去打冬网。

  在黑龙江江边打冬网,除了下铃铛网或丝挂子外,主要还是到渔村周围的那些大水泡子打拉网。而打拉网和下铃铛网、丝挂子有所不同,要把十几块二三十米长的拉网连接一起,结成一张二三百米长的大网,然后在冻了足有一米来厚的冰上镩很多冰窟窿,用一根长木竿穿水线,再把网拽到冰下捕鱼。来到地方才知道,这年冬天朱老四大泡子的水实在太大了,方圆足有三四十里,二三百米长的拉网所能围捕的水面实在太有限,队长王永泉让张凤翔带我和二愣子赶马爬犁回村再取十块网回来。

  从朱老四大泡子回渔村足有一百七八十里,再加上没一条像样的路,沿途全是树林子和荒草甸子,赶马爬犁一路小跑,两头见黑,当天能赶到地方就算不错了。要是在半路上碰上点啥事耽误了,恐怕半夜都到不了家。为防止在路上碰到点什么事,临离开之前,王队长从地窨子里拎出来一支“七九”****,还有十发子弹交给张凤翔。

  那时树林子里的野兽特别多。一路上不仅碰见一群狍子,还碰到了几头马鹿和野猪,眨眼工夫跑得无影无踪。这些野兽都不算可怕,见到人它们都赶紧逃窜或躲藏起来。要是碰到个头比狗还高的乌苏里猞猁、几百斤重的狗熊或长着长长獠牙的大孤猪,恐怕就要麻烦一些了。好在我们带了一支****,还有十发子弹,足以对付那些凶猛的野兽,打不死,也能吓得它们落荒而逃,但最叫人最担心的还是碰到狼群。

  渔村的南面有一片莽莽密丛林,方圆足有上百里,那里长满了一人搂不过来的柞树、桦树、杨树和椴树,当地人管那片林子叫“黑林子”。村里有几个专门靠狩猎为生的猎人都不敢轻易去“黑林子”,怕碰到那里的狼群。听那些人说,黑林子里有十几群狼,平时各占领一块地盘,互不侵犯,可到了食物短缺的寒冷冬季,它们时常会集聚在一起狩猎,不管是浑身蛮力的大孤野猪,还是身材高大健壮的马鹿,甚至连最凶残的狗熊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要进入它们的领地,都别想再活着走出来,肯定会被那里饥饿的狼群撕扯得粉身碎骨。

  其实我们个个都清楚,不管多么凶残的野兽没有不怕人的,都轻易不敢向人发起主动进攻,除非它们连续很多天没吃到食物,生存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那样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求生的****会使它们不惜铤而走险,认准被打死也不能老老实实地等着饿死!这恐怕是一切动物的****。

  回去还算比较顺利,尽管赶马爬犁进村里时已经是深夜了。想着第二天起早到队里把渔网装上爬犁,赶紧返回朱老四大泡子——那里还有十几个人在等待我们回去呢!我们早一天赶回去,就能早一天下网捕鱼。可不凑巧的是,当天夜里竟下起了一场大雪,我们在村里等候了两天,一直不见天晴雪住,只好装上爬犁,迎风冒雪上路了。

  这场雪下得实在太大,平地积雪没到人的腿弯子深,甸子里的野草全被大雪压趴下,外面只露一截草稍,在寒风中瑟瑟抖动,连回来时的爬犁印,也被这场大雪覆盖住了。好在张凤翔不仅打过鱼,还上山狩过猎,不管水里还是林子里,只要能说出地名,基本上都能找到。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身上的老羊皮袄和脑袋上的貉皮帽子都落满了雪,甚至连前面拉爬犁的马背上也落了一层雪。

  那天套的是一匹枣红色的蒙古马,别看它个头不高,可有着粗壮的四条腿,再加上碗口大的蹄子,耐力特别好,尤其是钻林子,过草塘,穿雪原,比别的马都有着明显优势。尽管这样,在雪地里走了多半天,马背上已经笼罩了一层白雾般的热气。

  看马跑出一身汗,我们都下了爬犁,走在后面。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大雪彻底停下,又刮起了“大烟泡”。眼看着西北风狂卷雪面子,漫天飞舞,触天接地,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呼号声,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像有无数的魔鬼从地狱里钻出来,在天地之间群魔乱舞,发出阵阵疹人的冷笑声。

  天色顿时暗下来,周围变得灰蒙蒙一片。以张凤翔的意思,先找一处林子密的地方避一避风,等到明天早晨“大烟泡”停下后再赶路。可我和二愣子都不想在野外过夜,张凤翔也没多说什么,抡起鞭子甩了一下,随后大喝一声:“驾!”

  脚步刚刚慢下来的枣红马再次拉着爬犁颠颠地跑起来。我们赶着枣红马紧走慢赶,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密林。

  “吁——”张凤翔在一条沟旁喊马停下,朝四周看了看说,“咱们好像迷路了。”

  这句话顿时让我吃了一惊。四处撒目一望,去朱老四大泡子的路上除了荒草甸子和一条条岛状林外,根本没有这样的密林子,更没有眼前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大沟——我们确实迷路了。

  仔细回忆一下,肯定是我们迎着风雪赶路时,稀里糊涂地走错了方向。张凤翔围着几棵大树转了一圈,进一步证实了刚才的话,如今我们走的方向已经不是东南,而是有点偏西,也就是说来到了黑林子的边缘——黑林子在渔村南面偏西,而我们去的朱老四大泡子在渔村的东南,方向相差还不算太多,从这里再朝东拐就可以了。

  天色已晚,我们更是人困马乏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夜,等到明早煞风后辨清了方向,再去朱老四大泡子。

  赶着马下到沟底,找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把马从爬犁上解下来,拴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一棵老柞树下,随后把草料袋子拿下米,放它跟前,让马吃饱喝足了,明早走路也有劲儿。张凤祥喂马,我和二愣子四处寻找柴草,准备升堆过夜的篝火。

  张凤翔怕我俩偷懒,一再让我们多准备些木头。其实,这种事不用他多嘱咐,凡是有在野外过夜经历的人都清楚,一晚上火都不能断,尤其是在冬天的野外过夜,那篝火不仅可以帮人取暖,还可以防止野兽的袭击——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惧怕火光,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没把枣红马拴在跟前的原因。万一夜里把木头烧没了,想再寻找就困难了,我俩不仅在附近寻找很多干柴,还砍倒十几棵碗口粗的柞树和桦树,截成一米多长的样子,准备临睡前加到火上——火大没湿柴,像这种湿木头更抗烧。

  生起了篝火,等烧下了火炭后我们掏出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烤在火旁。很快,馒头外面烤出一层黄嘎,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焦糊香味儿。我们每个人吃了一个馒头,又吃了几口雪,才各自裹紧了身,卜的老羊皮袄,依偎在火堆旁躺下。

  午夜时分,我突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睁眼一看,只见那匹拴在老柞树下的枣红马惊恐万分,不安地围着大树来回走动,并且还在踏蹄子,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不好,你俩赶紧起来!”这工夫,张凤翔早已醒了,或者他根本就没睡。把我俩叫了起来,他随手抓起身边的****,同样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怎么了?”见张凤翔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情况不妙,我赶紧问他。他朝我摆了一下手,示意我不要吱声,而眼睛一直观看四周。

  我和二愣子站起来朝四外嘹望,防备遭到野兽的突然袭击。可是朝外看了半天,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夜风在林间悄悄地穿来钻去不停地摇晃树梢,没发现什么异常,觉得张凤翔可能也有点神经过敏了。刚想松口气,张凤翔突然用胳膊碰我一下,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疑惑地看他一眼,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刚才做了个噩梦,还没有完全从梦里醒过来?

  我弯腰捡起两根木头,放在火堆上,刚准备裹紧羊皮袄再躺下睡觉,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再抬头朝那里望去,只见一对绿鬼火似的眼睛正在朝我们这边移过来,而且离我们已经很近了,顶多也不过三四十米远。我大吃一惊,赶紧问张风翔:“那是什么?”。

  “狼!”张风翔端起****,瞄准前面那双闪烁不定的绿色鬼火。突然,他又轻轻地说,“你再看那边……”

  我这才发现,哪里只有一对绿色的鬼火,前面已经出现了无数鬼火般的绿光在不停地闪动。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拴在树下的枣红马也越来越烦躁不安了,使劲儿地挣着缰绳,想要赶紧从这里跑开。

  张风翔的枪膛里压了五发了弹,还有五发装在他的衣兜里。凭他的枪法,一颗了弹要一条狼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果不其然,随着两声“砰砰”的枪声,最前面的两匹狼已经倒下了。可那枪声并没有制止住狼群进攻的脚步,仍在不要命地往前冲。

  “开枪,快开枪呀!”我朝张凤翔大声地喊叫,希望枪声能再次响起来,击退步步朝我们逼近的狼群。可那枪声只响了那么两声,接着便是悄无声息,我在那里等了好长时间,还是听不见枪响,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我赶紧扭头看他。想不到他却对我说:“你再朝那边看!”

  定神朝周围再扫一眼,四周都闪烁着无数的绿色鬼火——我们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有这么多狼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别说十发子弹,就是再有二十、三十发子弹,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狼全都打死。我紧张地问张凤祥:“咱们怎么办?”

  “别怕,我在这里盯着,不让狼群靠近咱们,你俩赶紧往火堆里加木头,把火烧得再大一些!”这会儿,张风翔倒是很沉得住气,端着****站在那里,不停瞄向前方的狼群。趁这工夫,我和二愣子赶紧拿起身边的木头,一根根地架在燃烧的火焰上。

  刚加上一些木头,篝火沉了一下,火光顿时暗了下去。只见火光暗了,狼群趁机扑上来,有两只已经冲到我们跟前。在这紧要关头,张凤翔手里的枪再次响起,一匹几乎快冲到我们跟前的大公狼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上。

  连续打死三匹狼,还不能阻止狼群的进攻,仍旧不要命地朝我们扑来。见事不好,我赶紧操起了那把砍柴的大斧子,二愣子也抓起一根胳膊粗的柞木棒子,准备做最后的反抗。

  沉下去的篝火终于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火舌直冲向天空,发出阵阵“毕毕剥剥”的炸裂声。火焰烧热了周围的空气,不停地朝上升腾,吹拂着头顶上几片仍旧挂在树枝上的枯叶,来回不停地摇动……在熊熊燃烧的火光面前,狼群终于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在距离我们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它们把那三匹被打的死狼拖向了远处,很快传来了争食发出来的类似狗的护食声和凶猛的撕咬声。

  怕拴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枣红马遭到狼群的袭击,张凤翔把缰绳解开,想牵到我们附近的树下。可那匹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吓着了,不肯靠近燃烧的篝火,连蹦带跳,就是一步也不肯朝前迈。张凤祥看看实在没法,只好仍旧拴在原来那棵树下。

  见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狼群吓退,停止了进攻。我们都更有信心了,不停地朝火堆里添加柴草,准备坚持到天亮再说——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后,狼群肯定也会离开这里,躲到密林的深处。而一旦发现狼群退去,我们则会立刻套上马爬犁,赶紧离开这里。

  远处的狼群并没安静下来,而是在那里不停地来回穿梭跑动,跃跃欲试,似乎准备再次朝我们发起进攻。只是现在还没有带头的公狼,暂时只能徘徊在那里。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嗥叫声,那声音由低而高,越叫越大,在这个漆黑而寂静的树林里显得特别阴森恐怖,使人不寒而栗。还没等那声长嚎落下,附近的狼群也开始应和了,刚刚安静下来的狼群再次活跃起来,从四面八方朝火堆围拢上来。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又有两匹狼倒在了血泊中。看着刚刚倒下去的同伴,狼群再次站住,不敢再朝前进。张凤翔的枪里只剩下五发子弹了,不到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绝不能再轻易开枪了。

  当狼群把张风翔打死的两匹狼吃掉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朝我们靠拢来。这会儿,它们已经没有开始时那种嚣张气焰,只是朝前探着脑袋,慢慢向我们围拢过来。张风翔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猛地朝走在最前面的狼扔过去,随后又拽出一根,投向另一匹狼。

  燃烧的木棍恰好落在一匹狼的背上,伴随狼的惊恐惨叫声,传过来一股毛皮被火烧焦糊巴味儿。

  那匹狼一边连声嗷嗷惨叫,一边转身朝回跑去。见张凤翔这一招管用,我和二愣子也赶紧学他的样子,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根燃烧的木头,不停地投向前面,终于把狼群的再次进攻击退了。枪除掉那匹狼王,结果却未能如愿,只能沮丧地放下枪口还缭绕着青烟的****。

  ****里面只剩下最后的四发子弹了,可仍没有把那匹狼王击毙,张凤翔不敢再轻易开枪了。我们这边枪声停了,狼王再次嚎叫起来,指挥着狼群朝我们反扑上来。

  狼群这次反扑很快,我们不停地连续朝它们投掷了好多根燃烧的木头,还是没能阻止它们的进攻,很快冲到我们的跟前。我还是拿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二愣子和张凤翔每人手里挺着一根被火烧尖的柞木棒子,背对背呈品字形站好,迎战扑上来的狼群。可让人想不到的是,狼群的这次进攻只是把我们三个人围在中间,而另外几匹狼朝拴在树下的枣红马扑上去。

  “快去救马!”随着张凤翔一声大喊,我们赶紧持着手里的家伙冲上去,一顿连刺带砍,步步朝枣红马靠去。为了阻止我们,一匹公狼突然朝张凤翔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嘴,可还没等它咬到张凤翔,一根柞木棍子已经插进狼嘴里,随后张风翔狠劲地朝前猛捅一下,将那匹公狼杀死。

  我们和狼群已经混战到了一起,其它的狼抓住了这个机会,纷纷扑到枣红马身上,连啃带咬,尽管枣红马拼命地撂蹶子,连蹦带跳,还是摆脱不了狼群的围攻。在这场混战中,马缰绳被一匹狼咬断了。没了缰绳羁绊的枣红马立刻撒开蹄子,拼命地朝远处跑去,一心想摆脱狼群的杀戮。放在平时,那些狼绝对追赶不上这匹蒙古马。可是在没膝深的积雪里,枣红马怎么也跑不起来,而后面追逐它的狼反而占了身轻的优势,只见它们弓着腰跟随在马后,拼命地在雪地里追逐。还有几匹狼则伴随在它的左右,跑出去还不到一百米,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团团围住。尽管它低着头不停地撂蹶子,甚至张嘴去咬拦挡前面的狼,最后还是厄运难逃,已经有几匹狼冲了上去,咬在了它的腹部,把马皮拽得老长,活生生地把枣红马扯住,随后又有一匹狼咬住了它的脖子,死也不放。

  枣红马再也跑不动了,坚持着站立雪地里,不肯倒下。可怜的枣红马身边已经围满了狼,不停在它身上撕咬,连扯带拽,枣红马终于坚持不住了,轰然倒了下去,砸起一团雪雾。那匹枣红马并不甘心这样被狼吃掉,仍在那里垂死挣扎,不停地蹬着蹄子,想要再次站起来。可在一群饿狼的围攻下,它哪里还能站起来,只是一蹄子把一匹狼踢出老远,在雪地里趴了半天才趔趄着爬起来。

  这时候,一幕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群狼咬死枣红马并没有赶紧分食马尸,而是一匹匹舔着嘴牙子,意犹未尽地退下来,围成了一圈,并且还让出了一条路,只见那匹老狼在几匹强壮的母狼陪伴下,旁若无人地一瘸一拐从狼群中间穿过,一直来到了枣红马跟前,呲牙咧嘴地撕开了马皮,叼住一大块红红的马肉,狠劲从马身上撕扯下来,简单地咀嚼了几下,抻直了脖子吞咽下去。而那些刚刚杀死枣红马的狼只能站在一边观望着,馋得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丫子。有一匹小狼终于禁不住那股血腥的诱惑,一边偷偷地窥视着老狼,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马尸跟前,可还没等它吃到马肉,只见那头老狼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它,呲牙咧嘴地筋起了鼻子,吓得那匹小狼赶紧退回来。

  想不到狼的世界也有着这样森严的等级:真正的捕获者必须把自己捕获到的食物让给不劳动的头领先品尝,而自己只能站在一边观看。见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张凤翔再次举起****,准备将那匹老狼打死。可别管他怎么瞄,总有一匹狼出现在他的准星前面,根本打不到那匹老狼,气得他悻悻地将枪放下——****里已经没剩下几发子弹了,一颗都不敢浪费,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能再开枪了。

  那匹老狼终于吃饱喝足了,蹒跚着从马尸上下来,在它的妃妾们陪伴下,离开了那里。老狼刚一离开,其它的狼立刻蜂拥而上,你争我抢,不到半个钟头的工夫,一匹枣红马被它们啃得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令人目不忍睹。

  见枣红马就这样被狼群吃掉了,二愣子几次抡起棒子想要冲上去,都被张凤翔硬拽了回来。在形容一个人处境艰难的时候,有一句话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我们这会儿的处境,想要求死简直太容易了,只需离开火堆,离开同伴,只身冲进狼群里,立刻会被那群嗜血成性的杀手们撕扯得体无完肤,眨眼之间葬身在狼腹之中。我们正是身处这样的境地,三个人必须待在一起,互相照应,才会得到暂时的安全。

  狼王,狼王!我心里很清楚,只有杀死那匹老狼,我们才可能摆脱被狼群围攻的厄运。可那匹老狼实在是太狡猾了,张风翔几次举枪试图将它击毙,可最终都被它躲过去了。如今狼群已经吃掉了枣红马,每匹狼的肚子里多少都有了一些食物,更有耐心与我们周旋下去。而我们带来的几个馒头在当天晚上都已经吃光了,如今已经一天多都没有吃任何食物了,还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野外,如果还找不到突围的办法,继续在这里和狼群周旋,等待我们的即使不是被狼咬死,最后也得活活饿死。

  尽管张风翔一再安慰我和二愣子,说王永泉队长见我们一直没回去,肯定会派人回村去打听,而一旦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村子,又没返回朱老四大泡子,自然知道我们迷路了,或者在路上遇到了麻烦,渔业队的领导会赶紧组织人出来寻找我们。我和二愣子可都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哪会那么好哄骗?在这个方圆上百里的黑林子里,我们三个人呆在里面,简直就像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几片枯叶,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儿,到哪里去找呢?

  尽管我们都很清楚,要想冲出狼群的包围,首先是击毙那匹狼王。可面对那匹可恶而狡猾的狼王,我们实在是黔驴技穷,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天起来以后,突然发现围在那匹老狼四周的狼群躁动不安起来,不停地进进退退,跑来跑去。只见那匹蹲坐在狼群里的老狼伸直了脖子,发出一阵悠长而瘳人的嚎叫声。张风翔赶紧对我和二愣子说:“小心!”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匹公狼带领着十几匹狼已经冲了上来。我们各自赶紧挥舞手里的大斧子或柞木棒子,把狼群挡在距离我们只有五六米远以外的地方。可这边还没把冲上米的狼群击退,另一面的狼群也随后冲了上来。张风翔瞅准了机会,把那根烧尖的柞木棍子猛地刺进一只狼的肚子里。那匹公狼只来得及发了一声惨叫,就倒在他的脚下。趁着狼群愣神的功夫,我和二愣子也冲了上去,连续刺伤儿匹狼,终于把狼群的这次进攻击退了。

  见狼群退了回去,张风翔把那匹死狼拖了过来,随手割下两只狼的大腿,架在火上烧烤起来。我大吃一惊,赶紧把正在烧烤的狼腿从火堆里拽下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吓糊涂了?那些狼恨不能一口把我们吃了,要是再闻到烤肉的香味儿,刺激了它们的食欲,不是更得发疯吗!”

  谁知张风翔却冷冷地说:“狼只喜欢血腥味儿,对烤肉的香味儿并不感兴趣。”

  说罢,他把我扔在雪地上的狼肉拿起来,重新架在火上。

  片刻功夫,火堆里散发出一股烤肉的香味儿,那股肉香味儿更激起了我的饥饿感,肚子也随着不争气地叽里咕噜叫起来一没错,正在烤熟的狼肉已经散发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儿,令人馋涎欲滴。

  我们每个人抓起来一大块,狼吞虎咽地火吃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我们这边吃得正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嚼骨头的咔嚓声,顺声看去,只见那具被张凤翔割掉两只大腿的狼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别的狼拖走了,好几匹狼正围在它跟前,正大快朵颐,不断传来阵阵咀嚼骨头发出的瘳人声——这会儿,人和狼都在吃着同一具狼尸,其目的也是完全相同,都是为了使自己生存下去,不至于饿死。有所不同的是,它们是在吃同伴的尸体,而我们吃的却是另类;它们吃的是生肉,而我们吃的是烤熟的狼肉。

  在森林中,不仅有一条人所共知的弱肉强食法则,还有生存是第一需要的****,所有的动物都具有这样的最基本_的****:生的****和攻击的****,而攻击恰好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尽管人也是动物,可我们毕竟足高级动物,比那匹老狼不知要聪明多少倍,最后肯定能战胜那匹老狼。哪怕它再狡猾,再凶残,我们也一定能战胜它!从理论上讲是这样,可实际上想要从狼群的包围中突围出去,又谈何容易呢?无论在视觉,卜,还是嗅觉上,甚至在奔跑的速度卜,人类都已经退化了,远不是狼的对手。尽管我们的手里有着人类文明标志的火和枪,而且这两点也是人类能够战胜凶残狼群的最有力的致命武器。可那火是带不走的,而枪里所剩的子弹也只有最后的三发了。况且我们面临的最严重考验还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寒冷、睡眠和精神上的折磨。尽管那堆燃烧的篝火一直没有熄灭,可以带给我们温暖。不过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野外,向火的一面烤得热乎乎,而后背却是刺骨的寒风,一直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我们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在黑夜的映衬下,那堆篝火烈焰腾腾,火光映红了半片天空。我原来最渴望太阳的升起,不仅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还能消除人的恐惧。可如今,我反而更希望黑夜的降临——在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不仅带来了热量,使我们不至于冻僵,还使我获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只要我们生起来的这堆篝火不熄灭,一直在熊熊燃烧,对包围我们的狼群就是一种威慑,使它们不敢靠近我们。尽管白天的时候也有篝火,可在烟大于火的白天,无形之中减轻了对狼群的震慑,也不会像黑夜那样惧怕火的威力。

  我们在篝火旁边已坚持四夜三天。当第四天的曙光再次照亮黑林子时,望着太阳即将升起的东方地平线,真不知道新一天的灿烂阳光还能不能再次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在老狼王的带领下,狼群一直不肯退去——在食物严重短缺的寒冬季节里,它们好不容易才发现我们这些“食物”,并且已把我们围困其中,几乎唾手可得,面对即将进入它们口里的“食物”,岂能轻易放弃?!它们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我们当然也不能轻易地放弃,只是哪一方能够坚持下去,并且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直到将对方的体能耗尽呢?狼群无疑比我们更有耐力,二愣子已经坚持不住了,在狼群的围困之中,脾气暴躁的二愣子几乎彻底崩溃了,神情变得有点恍惚,几次抓起身边的柞木棒子想要冲进狼群里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但都被张凤翔硬拽了回来。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实在很有限,和那些动物相比,神经也更加脆弱,好在我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假如只有一个人,可能早就彻底崩溃了。

  岂止二愣子坚持不下去了,由于食物的短缺,狼群里也多次发生内讧,打斗撕咬声几乎不绝于耳,每天都会发生那么几起,致使有好几匹狼已经死在同伴的攻击之下。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生存已经成了这群嗜血成性动物的最大****,为了使自己能够存活下来,吃掉同类又算什么呢。

  尽管我和张风翔都在不停地安慰二愣子,可让我俩没想到的是,二愣子还是干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等我和张凤翔听见狼群只有在攻击猎物时才会发出来的兴奋撕咬声中惊醒时,才发现二愣子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和张风翔赶紧爬起来,拎着斧子和柞木棒子冲了卜去,连续砍死儿匹狼,才把已经被狼扑倒在雪地里的二愣子救回来。幸亏二愣子被狼群扑倒的刹那间****地趴在地上,并且把脸深藏在厚厚的积雪里,而我们发现得又比较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最值得庆幸的还是,除了老羊皮袄被狼撕破,还有手也受了点伤以外,他其他地方全都完好无损。

  精神彻底崩溃的二愣子被救回来后,一直低头坐在篝火旁,一声不吭。如果不能尽快从狼群的包围中冲出去,二愣子肯定还会做出傻事!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我突发奇想:为啥不能带火一起走呢?

  火?火把不也是火嘛!我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风翔。听我这么说,他先是一愣,随后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对,咱们举着火把离开。”

  有了主意,我们立刻开始分头准备,不停地在附近剥桦树皮,做好突围前的准备。除此以外,我还发现一件更加令人欢欣鼓舞的事:这群狼并不总是围拢在我们身边。尽管它们一直在等待我们最后向它们投降,好来分享一顿丰盛的美餐。可它们同样也在挨饿,需要不断地出去寻找食物充饥,不可能总等候在这里。天黑以后,总有一部分狼会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猎物。

  有了这个发现,我们个个惊喜万分,连二愣子都变得不那么消沉了。我们准备好了一切东西,除了把剥下来的桦树皮用山花椒(五味子)藤捆绑在一根木棍子上制作成火把以外,每人还各自在身上缠满了桦树皮,以备不时之需。张风翔把枪膛最后的三颗子弹卸下来,挨个擦了一遍,重新压进枪膛里,二愣子拎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我则准备了一根两三米长、酒盅粗的柞木棍子。我们准备等待到一部分狼群离去,身边狼少的时候立刻撤出狼群的包围。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伴随着狼王的阵阵嚎叫声,已经有狼开始悄悄地散去,只剩下十几匹狼仍然守候在我们的附近。这时候,我们都把手里的火把点着了,每人举着一支,开始朝后退去。

  见我们离开了火堆,那匹老狼似乎也发觉了我们的意图,立刻伸直了脖子,准备把远去的狼群呼唤回来,再次将我们围住。它刚抻直了脖子,还没叫出声来,张凤翔的枪已经响了。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眼看着前面那匹老狼一头栽倒雪地里,四条腿蹬踏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了。枪声并没有就此停下,又是“砰!砰”两声,冲在最前面的两匹公狼随后也倒在刚刚死去的老狼身边。

  那两匹狼只是抽搐了几下,就咽气了。连着打死三匹狼,而且那匹老狼也死了,但剩下的十几匹狼仍不肯放过我们,一直尾随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一边朝后退,一边接连不断地把缠在身上的桦树皮拽下来,在火把上将其点燃,随手扔向冲在前面的狼身上。

  狼见我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不敢靠得太近,可又不甘心这样把我们放走,只能来回围着人蹿来蹿去。而我们一旦抓住了机会,猛地把火把朝狼探过去,被火燎着毛的狼立刻吓得嗷嗷惨叫,转身逃开。

  在火和枪声的双重威慑下,再加上没有了狼王,剩下的狼群无心再继续追捕我们了,忙着争抢那些现成食物——狼骸。

  这时,一个更加令人兴奋的声音出现了,我们这边的枪声刚刚响过,东南方向也隐约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枪声。只是那声音离我们很远,再加上只顾对付狼群了,我们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可二愣予还是惊喜地叫了起来:“枪声!那边有人打枪。”

  “好像是?”张凤翔并不敢肯定。

  尽管我和张凤翔一时都无法判断那声音到底是不是枪声,还是赶紧朝传来响声的方向眺望.仔细谛听,希望刚才那声响真的是枪声。

  枪声有的时候很可怕,是杀戮的恐怖声,可它有时又是救命的稻草。只有人的存在,才会有枪声——这会儿,我们最期望的就是能有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把我们拯救出去。可那边仍旧是一团漆黑,除了莽莽的森林,还是莽莽的森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心里在热切地盼望着,希望那里的枪声能再响一声,哪怕再响一声!可仔细谛听好一会儿,那边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你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听差了?”张凤翔甚至怀疑起来。这时候,他不仅仪怀疑二愣子,更是在怀疑自己——他刚才也听见了——人们对突然降临的欣喜还不敢确定时,不仅抱有一丝侥幸,而且还抱有怀疑。就在我们一时无法确定而有点失望的时候,那边又是两声枪响,拖着长长的回声,在山林间来回地碰撞……

  砰——!砰——!二愣子再次惊喜地喊叫起来:“枪声,是枪声!没错,那边有人打枪!”

  不用他说,我们这次也都听清楚了,刚才的两声确是枪响!张凤翔把双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筒状,朝传来枪声的方向大声喊起来:“呵——呵——呵——!”

  我和二愣子也赶紧跟着喊叫起来。可我们的喊叫声很快淹没在了夜色笼罩下呜咽的林涛声里,并不会传出去很远。我们停下来,再次听了听,那边没有了回音,一点回音也没有。

  “刚才听见的真是枪声!”二愣子焦急地说,“在那边,就在那边,真的!”

  我们也听见了,刚才确实是枪声。可我们相距太远,又没有子弹,无法回应对方。看来,那边已经听见了什么,不甘心地又响了一枪,隐约还伴有猎狗的吠叫声。二愣子高兴地叫起来:“是吧?是吧!”

  “喂——喂——喂!——”我再次喊了起来,“我们在这儿,在这儿……”

  “别喊了,离得太远,再喊,他们也听不见,赶紧把火烧得再大点!”张风翔说罢,从身上取下所有的桦树皮,还有我和二愣子的全放在了一起,再次生起了一堆篝火,随后砍了几棵桦树架在火上,篝火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会儿,我们已经不惧怕狼群了,它们可能也发现有更多人朝这边走来,或者已经嗅到了很多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把没来得及吃完的三具狼尸丢下,早已不知了去向。

  我们围着篝火等候在那里,不断地往火堆里添加木柴,等待那些人过来与我们会合。

  “快看,你们快看呀!”二愣子再次高兴地大叫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约出现了几点亮光。那亮光一边晃动着,一边朝我们这边慢慢移动过来,伴随着隐约的人的喊叫声。尽管我们相距还很远,听不清他们在喊叫什么。我们已经不需要在篝火旁继续等待下去了,赶紧举起火把,朝那些人迎了过去。

第30篇、万斛响马“宝蛇子”

  响马为北方强盗的别称,他们行动前习惯放响箭示警,常骑马来,骑马去。历史上有过大量以义气著称的强盗,唐代开国功臣、现在作为门神的秦琼及瓦岗寨好汉就是古代响马出身,古代响马多为生活所迫落草的百姓。现在响马这个名号已经销声匿迹不为人所知。
  明末,在山西河曲一个叫万斛的小地方。就曾出过一个叫“宝蛇子”的响马,明末政府曾推动马匹“民牧”,订有应纳马驹数,若不够,养马户须赔偿,养马户多因此破家,转为“响马”,以此谋生。万斛这个小地方,当时作为马匹“民牧”的实行地,初起连年丰收,但这一年,连续数月的大旱把黄土高原烤得如同蒸笼,庄稼种上后刚露头便蔫了,“宝蛇子”父亲高四一家数十亩地颗粒无收,祸不单行,更为可怜的是土地的寸草不生让高四给官府饲养的30余匹马眼看饿得只剩十数头,时近年关,眼看官府就要来收马了,高四听说临村饲马的好几个大户被官府抓去一顿暴打关入大牢最后再也没有回到村中,高四一天天胆颤心惊,如同惊弓之鸟。年底高四厄运难逃被暴打个半死扔出官府,也算高四命大,竟奇迹般地拣了一条活命。随后的几年高四隐姓埋名,回村放羊为生。
  据万斛村高奎大爷回忆,当年高四家有一老云(古家谱俗称),高姓先祖从江西而来,看到万斛这个地方,群山环绕,植被繁茂,形如数个斛形,非常适合耕种,遂命名万斛,说来奇巧,在高姓定居的数十年间,万斛村连年大获丰收,倒也丰衣足食,家丁兴旺,但在高四这一代,眼见自己已经年近不惑,但膝下尚无一男半女,每到过年的前几天,高四和妻子便拿出老云,上香、祭拜,以求尽快添丁,除了每年的祭拜外,高四还在每年的年节到祖先的坟上烧香求子,先祖的坟在距村30里的一个叫“笔架山”的半山腰。
  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一年,天又大旱,到处童山秃岭,颇为栖荒,水草严重不足,这一天,高四放羊一路向西向附近的黄河岸畔走去,是日,头顶烈日高悬,赤热的太阳把大地烤得火炉一般。高四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水草,时近中午,虽饥饿难耐,因回家路远,张三便躺在龙口这一阴湾休息。正昏昏入梦境时,一阵悉悉邃邃的声音惊醒了他,他睁开惺松的睡眼,偷偷跟过去,只见一武将打扮的南蛮带着几个士卫从远处走来,他们到了过阴湾不远的一个小丘旁挖了一坑,把随身带的一个布袋打开,抖落一堆骨什倒入土坑,但只见这块地方四周水草茂盛,一株老柏树枝繁茂如同一巨大的覆斗遮被着这块小山丘,高四若有所悟.....莫非这是块风水宝地?于是等南蛮离去后,高四再次来到这块小土丘旁仔细察看,但见一块沙石残碑上斑驳的字迹隐约可见:大明振威将军高魁之墓。高四终于恍然大悟:这高姓正好和自己同姓,这儿又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呀!遂突发奇想,把自己的先祖迁在这个地方不也可以沾点地灵,能出个人杰吗?
  第二年清明节,高四偷偷把自己先祖的骨什背来,也埋在龙口阴湾那块小土丘边。说来也怪,这年夏日的一天,高四放羊很早就回家,晚上睡梦中,张三梦见:在龙口阴湾那个小土丘上,一股仙气升腾而起,一条蛟龙踏云向西而去,张三一路狂奔追去......
  转眼又是一年,这一日,黑云压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倾篷大雨劈头盖脸而下,一个炸雷过后,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惊醒了睡梦中的高四,高四点亮油灯,原来自己的妻子临产了,一个胖墩墩的新生命舞动着双手呱呱坠地。高四欣喜万分,每天更加勤快,干完活很早就回家和自己的儿子玩。随后的数月,小生命一天天长大,可这斯饭量也太大了,小家伙很快就接近大人的饭量,更为惊奇的是这家伙也长得太快了,一天窜一截,仅三个月的光景,身高已近三尺,这可急坏了他的妻子,这年月,天旱地瘠,连大人都吃不饱

,哪去给小家伙打闹那么多吃的呢?高四也天天焦头烂额,东奔西走。一天,小家伙又因饿哭闹不停,逼急了高四的妻子,顺手拿起一把条帚冲小家伙后脑勺打了一下,小家伙哭声嘎然而止,可奇事也发生了,自那后,小家伙身子照样一天一天往高窜,可小脑袋再也没有往大长。这小子生来力大无比,捷步如飞,可偏偏头若一蛇头,转眼小家伙已18岁了,身高已近丈二,可照旧长一颗孩童的小脑袋。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宝蛇子”。这小子虎背熊腰,脚心还长三撮黑毛,号称“飞毛腿”,从村中到河对岸端豆腐只一袋烟的工夫就一个来回。
  斗转星移,宝蛇子自幼桀骜不驯,在他一天天成长的过程中,连年的天灾加上官府的苛政把百姓逼上了绝路,此时临省陕西不少破家养马户转为“响马”揭竿而起,已经成年的宝蛇子也很快就加入了这个行列,不过这小子自幼仁义,搞得全是劫富济贫的事,得手后大都平均分给方周边百姓,迎得乡亲的好赞。再后来宝蛇子一呼百应,聚流民数百人,屡败官军,成了远近闻名的“响马盗”,好几次也先残部从黄河对岸踏冰而来,一遭遇宝蛇子便 吓得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自今,乡人谈起宝蛇子年少时曾深夜遁入离万斛40余里的墕头盗得辽代砖塔上四个金刚佛像,此塔高近20余米,今天仍巍然屹立,即便今天搭云梯爬到塔顶也颇为困难,可宝蛇子当年是徒手攀爬,足见其功夫是十分了得。
  当年高四的一出荒唐剧倒也演绎出宝蛇子这一好汉的传奇佳话,为人们赞叹传说。(作者:秦文理 地址:河曲县黄河大街奥达小区3#楼1单元201室)
 

第31篇、阴阳河

  云阳山在方圆百十里非常出名。出名就出在这座山上上下下尽是药材,贵重的、一般的应有尽有。当地人将这座山称作药王山。

  药王山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两条小溪分别从山脚的两侧流下,在进山处汇成一条河,叫阴阳河。从西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阴河,从东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阳河-阴河水不能饮用,人喝了会得软骨病,牲畜喝了长不大。阳河水清醇可口,甘甜无比。两条河合二为一后,阴河水的毒性被中和、缓解,水不仅可以饮用,而且还可用来灌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解释是:药王山东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补药,西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毒药,因而两条河的水质迥然不同。

  药王山下住着一位叫扛春的汉子,四十上下仍单身一个,一年四季靠采药为生。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药师。受先辈熏陶,江春遍尝百草后,练就了一手绝招。他能根据药材茎叶散发的气味,摸黑上山采集到所需要的各种草药。

  当年,曾国藩为攻打太平天国,率部在药王山下训练湘军。因日晒雨淋、训练量超负荷,加之水土不服,大部分土兵患了伤寒,上吐下泻、头晕乏力、饮食不畅。曾国藩急命寻找名医救治,江春曾祖父的曾祖父被请了来。老人上山采来一味中药,放入当地的一道名菜“三合汤”中,土兵们喝了,第二天使一个个生龙活虎般奔跑在训练场上。曾国藩大喜,当即将那座药王山赏赐给江家,并让居住在药王山附近三里地的其他人家统统搬出。到了江春这一代,药王山下只有一座草房茅屋,陪伴江春苦度岁月。

  转眼到了1944年秋天,一支从湘西雪峰山会战中侥幸逃生的鬼子兵队伍,由板田桓少佐率领,一路烧杀奸淫、枪掳劫掠,日战且退,狼狈逃窜至药王山下。一天之内,药王山附近大小村庄被鬼子洗劫一生,一百四十七十鲜活的生市,成了鬼子刀枪之下的冤魂,阴阳河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过了些天,药王山忽而烈日暴晒,忽而秋雨连绵,加卜山区昼夜温差大、吸血蚊子多,鬼子兵一个个重呕狂泻、无精打彩。随队军医加大剂量用西药,也无济于事。板田桓命人将当地的胡三知保长捆了来。

  胡保长起先还想装一下硬,说太君得的是仙病,这里穷乡僻壤无法治,得一个个赶快往省城长沙送。板田桓“啪"的一声,给了胡保长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想在半路拖死我的弟兄?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完,七八个病得稍轻一点的鬼子兵一拥而上,将胡保长打了个半死。胡保长屈打成招,供出了药师江春。

  板田桓闻知有如此精良妙法的药师,欣喜异常,忙命人去请江春。其实,江春的住房就挨着鬼子兵的营地,他猜想鬼子兵驻扎在药王山下阴阳河边,一是依山傍水自然条件好,二是进退自如易攻易守,无论从战略战术方面考虑,还是从野战生活方面着想,都是利大于弊,不愧一着妙棋。“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江春不假思索,跟着鬼子兵来见板田桓。

  “我的弟兄们病了,想麻烦你熬一锅汤驱驱寒、散散热。”板田桓和颜悦色地说。

  江春装着不解地问: “什么汤?我只知道采药,不会熬什么汤。”

  板田桓怒而不发,仍然和气地说: “不必兜圈子了,胡保长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你不光是采药高手,还是熬汤高手、杀牛高手!”

  江春暗暗叫苦,在心里直捅胡保长的娘,这个挨千刀的,把什么都说出去了,甚至没留丁点余地,现在想扯谎都扯不圆顺了,只好说: “先辈才是熬汤高手,本良民无才无学,只怕难得熬好。”

  板田桓笑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句话表明了你的诚心诚意。我没有想到,你熬的‘三合汤’有如此大的功效。当年,你的祖先熬‘三合汤’,救了曾国藩将军和他的士兵:今天,我和我的士兵也等着你的‘三合汤’救命。我要亲手跟你学着做‘三合汤’,让它有朝一日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宴席!”

  板田桓看中的“三合汤”神在哪里?原来, “三合汤”是用公黄牛血、母水牛肚、子黄牛肉掺拌酸辣椒、胡椒、葱、蒜、姜等,用阳河水熬制而成,再加上药王山上一味叫“还原十三春”的中草药,用米治疗伤寒、流感等急症,绝对汤到病除。平时不用阳河水,不加“还原十三春”,熬出的“三合汤”依然鲜辣可口,仍可驱寒散热,解乏壮阳添力。

  吃罢中午饭,三个鬼子兵押着胡保长,到村子里走了一遭,牵来一头壮实的公黄牛、一头肚子滚圆的母水牛和一头稚气可掬的子黄牛。另外,军厨带两个鬼子兵还专程跑到集市,抢来油盐

  酱醋及各种佐料。板田桓命江春在阴阳河边宰牛,并就地埋锅摆下碗筷,等着吃肉喝汤。

  江春长得牛高马大,不但采得一手好药、熬出的“三合汤”香飘十里,而且还是杀猪宰牛的行家里手。答应板田桓宰牛熬“三合汤”后,江春提出要回家取牛刀。板田桓防着这一招,怕他在牛刀子上涂药,将手一摆,让士官递过一把匕首,说: “将就了,就用这个吧。”

  江春宰牛别具一格。只见他牵来那头黄公牛,再将两副箩索连起,一头拴住牛鼻子,一头套入铁桩钉在阴阳河岸边的晒谷场中央,然后让胡保长赶着牛围着谷场转圈。等公黄牛跑花了眼、累得气喘吁吁时,江春冷不防从后面撵上,双手死劲掘住公黄牛的两只脚,像斗牛士般把那千把斤的活物扳倒在地。还容不得公黄牛抖动两条垂死挣扎的后腿,江春的匕首早从牛的颈处刺了进去。血像离弦之箭般迸出,射入板田桓端来的军用大菜盆里。匕首仍在向纵深挺进。最后,江春的右手也进到里面,握着匕首在公黄牛体内画了一根漂亮的弧线,紧接着于出刀出,顺便还将牛的心肝肺腑全带了出来。

  板田桓和他手下的鬼子兵全看傻了眼。江春如法炮制,约摸两支烟的功夫,又将那母水牛和子黄牛杀了个窍死。

  辣椒、葱、蒜、姜等佐料由日军厨师料理,江春由日军军医陪同,上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草药。板田桓留下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说是要自己学着做“三合汤”。一个时辰过去,江春掌勺的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三合汤”熬出来了。

  锅中公黄牛血细腻滑亮、母牛肚丝脆嫩带响、子黄牛肉片嚼咽自如,尤其那股奇特的鲜肉汤味道,四下弥漫开来,把个药于山笼罩在一片浓香之中。

  江春告诉板田桓, “三合汤”已熬好,如若治病最好赶在饭前食用。板田桓递过一把椅子,让江春坐下,笑着说: “你的手艺大大的好!”然后派出一小队鬼子兵,由胡保长带路,将三里外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押到阴阳河边的晒谷场来。

  狡猾的板田桓生怕江春在“三合汤”里动了手脚,便使小一计,让老百姓赶在前面先喝先尝。即使江春胆敢使坏,也害不着自己的部下。不一会,村子里的老老小小全来了。鬼子兵血洗药王山后,青壮年大都逃走,年轻的姑娘大姐躲进了远处的深山老林,被鬼子抓来的拿是些在村子里守屋的老弱病残。

  “乡亲们——”板田桓装出一副笑脸: “你们都是大大的良民!为了感谢你们对大东亚圣战的支持,我们熬了一锅‘三合汤’,请你们前来品尝。”板田桓稍作停顿,将脸阴下来: “皇军是不讲客气的,淮要是胆敢不喝这锅‘三合汤’,死了死了的!”

  几个鬼子兵往碗里盛“三合汤”,村子里的五十六名老少男女,排着队往前拿筷接豌喝汤。每个人走到江春跟前,总要用愤怒、鄙夷的眼神盯他一眼。人们都在怪罪江春不该为日本人做事,到头来害不着别人,倒害了自己。江春理解乡亲们的心情,但自己也是出于无余,因而神情自如、悲愁皆无。

  乡亲们端着碗,一个个不敢动筷子。板田桓让几个走得动的鬼子兵,端着枪由胡保长领着,挨个连哄带吓,硬逼着他们将“三合汤”喝了下去。

  板田桓让喝了“三合汤”的男女老少在晒谷场上坐好,又让军厨洗净那口大锅,端来留下的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再让军医陪江春到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最后对江春说: “辛苦你,再给皇军做一锅‘三合汤’。”

  江春不慌不忙,盛水投料,添油加醋,细火慢煮一个时辰,熬好了第二锅“三合汤”。

  板田桓看看晒谷场上喝丁“三合汤”的男女老少们,一个个气色如常、若无其事,全都望着第二锅“三合汤”垂涎欲滴,便知没有出事。他对着江春打了一个响指,说:“你的,大大的忠于皇军!现在,我赏赐你和胡保长,最先喝这一锅‘三合汤’!”

  江春仍不做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拿来两只碗,盛了两个满碗的“三合汤”。胡保长死命都不肯先吃。江春全不理会,一边喝汤一边将牛肚丝嚼得脆崩崩响。板田桓将指挥刀顶住胡保长那只碗,胡保长这才颤颤惊惊地吃了起来。

  待两人吃到一半时,板田桓大喝一声: “停住!”他让卫士拿来一只豌,将江春、胡保长碗里剩下的汤和肉倒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过去,板田桓见江春、胡保长平安无事,就将他俩吃剩的“三合汤”三下五除二喝了个精光。即便是碗二手汤,板田桓也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所吃的最绝妙的菜肴。他已打定主意,让江春跟随部队当军厨,天天都喝上一豌“三合汤”。板田桓兴奋异常,对躺坐在晒谷场另一边的三十三名鬼子兵说: “弟兄们,都起来喝‘三合汤’,你们所有的不舒适之处,定能汤到病除!”

  晒谷场一阵忙乱,鬼子兵一人端一碗“三合汤”,狠吞虎咽般海吃海喝起来。一大锅热气腾腾喷喷香的“三合汤”,三两下被鬼子兵吃了个精光。

  这时夕阳正衔在药王山山顶,千万道霞光喷射开来,将阴阳河衅的晒谷场装扮得十分壮丽。不料,在这般美妙的背景映衬下,惊心动魂的一幕发生了:吃了第二锅“三合汤”的三十三名鬼子兵,一个个七窍流血,抱着肚子在晒谷场上翻过来,滚过去,哭爹喊娘,叫骂不停,不一会全都直挺挺地没了丁点声息。

  板田桓被跟前的一幕吓呆了,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江春这个宰牛熬汤的在他眼皮底下耍弄了他!板田桓青筋暴露,“嗖”地抽出雪亮的指挥刀,朝江春步步紧逼过来。“我要拿你抵我三十三个弟兄的性命!”板田桓咆哮着、哆嗦着,离江春越来越近。手无寸铁的江春神态自若,发出一声大笑:“我一个抵你们三十三个,值得!板田桓,我要叫你到临死那天,都弄不明白你的弟兄是怎么死在你的前头的!”

  板田桓举起了指挥刀,江春视死如归,勇敢地将头迎了上去。老老少少的村民都不敢看这悲壮的一幕,晒谷场上的空气快要凝固了。忽然,“啪”的传来一声枪响,板田桓被从背后射来的一颗子弹击倒在地。

  是胡保长一枪将板田桓少佐送去见了阎王。

  江春感谢胡保长刀下救人,胡保长说: “我得感谢你,是你先救了我一命。”

  原来,板田桓一提出要江春宰牛熬“三合汤”治病,江春就料到,老奸巨滑的鬼子少佐一定会在第一锅汤上做文章,就采来药王山东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并用阳河水原汁原味地熬了一锅“三合汤”。谢天谢地,这锅汤让乡亲们大饱了口福。第二锅汤是为鬼子兵准备的,江春采的是药王山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用的是阴河水,熬出的“三合汤”就像毒老鼠的“三不倒”,只要汤下了肚,保准有去无回。

  胡保长问: “我们两个喝的是第二锅‘三合汤’,怎么又有去有回了呢?”

  江春伸出左手,让胡保长看了看戴在中指上的银戒指,说:“我料到板田桓会让我先尝第二锅汤,就事先在戒指上涂了解药。在盛头两碗‘三合汤’时,我乘板田桓不备,转身时将戴戒指的中指在汤碗里浸了一下,将阴河水和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的毒性化解了。”

  夕阳西坠,晒谷场一片红光。乡亲们卸下死鬼子的长枪短枪军刀,簇拥着江春,朝药王山对面的小熊山抗日游击队营地走去。

第32篇、响铃公主新传

这是个不寻常的冬季,科尔沁大草原银装素裹,大小两座哈拉巴山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封冻的东辽河形成了一道弯弯曲曲的雪谷。

对于生活在东辽河北岸,大小哈拉巴山之间的蒙古族莽古斯家族来说,今年的这个大年一定是近百年来最热闹最风光的大年了。

宰桑布和是莽古斯的儿子,曾经的科尔沁大草原的主宰者。宰桑布和有四个儿子。老大吴克善,老二察罕,老三索诺木,老嘎达满珠习礼。哥四个现在都是台吉的身份。早在八月份,老嘎的满珠习礼的婚期确定了以后,大哥吴克善就和三个弟弟开始张罗迎娶新娘的事情,他们先是在迎亲的道路上选定了两个地方,建立迎接远道新娘的中转接待站。第一站是赫尔苏,第二站是威远堡。这两个地方都修建了临时房屋,准备了一应用品。两个接待站准备妥当后,二哥察罕便开始布置老家的一切,由于蒙古族住的都是蒙古包,怕远道而来的新娘子住不习惯,特地从叶赫请来了满族工匠修瓦房、搭炕灶,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十月末才完工,现在又忙着瓦房的内部修缮和装饰。直到雕梁画栋尽善尽美。

这么大的工程和排场在整个科尔沁草原上也是非常罕见的。莽古斯死后不久,他的儿子宰桑布和也去世了。现在宰桑的大儿子吴克善台吉是整个家族的族长,老二察罕管理者家务。老三索诺木和老嘎达主要负责外部事物。整个家族又是科尔沁左翼的领主。统治着科尔沁大草原的广大地区。

这么大的场面娶的是哪家姑娘呢?这位新娘子就是大金国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的大女儿,名字叫做红古恩格格。

红古恩格格虽然是郡王的女儿,但被大金皇室收养在宫里,再加上他的父亲岳托又是大金国太祖努尔哈赤的嫡孙子。因此这个红古恩格格,和皇帝的女儿们的地位一样高,也同样享受着公主的待遇。

龙年大年初三,祭拜过祖先,老嘎达台吉满珠习礼和侄子毕勒塔噶尔,带着三十辆大车的聘礼,去往都城沈阳迎亲。聘礼有鞍马十八副,甲胄十八副,马四十二匹,骆驼十八峰,宴席九十九席,羊八十一头,乳酒黄酒各四十五瓶。各种珍禽异鸟,山珍野味,皮毛乳品无法估算,台吉满珠习礼还特意为大金国第二代皇帝皇太极准备了最好的紫貂皮大氅,为老丈人岳托准备了火狐狸皮大衣。又给皇后和皇妃带去了家乡的土仪。说起来皇后和皇妃都不是外人,皇后名字叫哲哲(孝端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姑姑,已经嫁给皇太极十三年了。皇妃名字叫布木布泰(就是宸妃,后来有名的孝庄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妹妹,刚刚嫁给皇太极三年。因此满珠习礼即是额驸,又是国舅。

迎亲的车队从大哈拉巴山出发。沿着东辽河逆流而上,经过信州城、戥子街、赫尔苏城、威远堡,过凡河、蒲河,正月初七到达沈阳。皇帝派贝勒多尔衮、多铎、以及红古恩格格的叔父贝勒硕托等到蒲河迎接。

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在沈阳这边筹备着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好在红古恩格格是在皇宫里长大。很多大事情都是由皇帝决定,由内务府操办和分派。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和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也省了很多心,只是给闺女准备些日常用品。红古恩格格属老虎的,母亲哈达那拉氏为闺女绣了一对小老虎的枕头顶子。又因为红古恩格格是二月二的生的,二月二龙抬头,所以哈达那拉氏又给给红古恩格格绣了一对雉鸡的枕头顶子。为什么不绣龙呢?因为龙是皇帝的专用图案,不能随便绣的。雉鸡也叫飞龙,因此绣了一对雉鸡只是取象征意义。

皇宫里的皇后哲哲和宸妃布木布泰也派苏麻喇姑帮着张罗红古恩格格出嫁的事宜。苏麻喇姑是宸妃布木布泰带到宫里的蒙古侍女,非常聪明伶俐,虽然跟随布木布泰刚刚进宫三年。就对宫里的的规矩条例了如指掌,并且很快学会了满语和汉语,加强了和各宫的妃子,以及公主们交流,因此相处的非常和谐融洽。即使对待宫女、嬷嬷也是一团和气,所以做起事来可谓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苏麻喇姑也特别的卖力气,因为没来到宫里的时候,台吉满珠习礼对待她也是非常好的。满珠习礼每次出征打胜仗回来后,都把所得的宝贝分给两个妹妹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作为布木布泰的丫鬟的苏麻喇姑也总能得到一份满珠习礼送来的礼物。

皇帝给了红古恩格格丰厚的嫁妆。陪嫁的有公主养父养母,随侍满蒙族夫妇五对,侍女七人,各种工匠八人。陪嫁的宝马白龙马一匹,马二十匹,骆驼十峰,雕鞍辔十八付,帷车一辆,帐房三座,雕花木床一张,金碗一对,银碗碟二十个,扁壶、茶桶各一个,各式女朝褂、朝衣,共六套,袍子、衬衣、素服、披风共十五套,蟒缎、闪缎被褥五套,嵌有东珠二十八颗金项圈一个、金手镯一对,嵌东珠金耳坠四对,戒指五对,金荷包五对,东珠十四个,悬金铃脚镯一对。

这些嫁妆里有一对悬金铃脚镯最为特殊。这对悬金铃脚镯是皇帝着内务府为红古恩格格特意定制的。原来这位红古恩格格刚满月时,做法事的萨满说:格格会遭到邪魔的纠缠。这个邪魔不是别人,正是格格的姥姥哈达公主,哈达公主是红古恩格格的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的生母。

哈达公主名字叫莽古济,是红古恩格格的太爷努尔哈赤的女儿。因为嫁给了哈达部的部主乌尔古岱,因此也称哈达公主。乌尔古岱死后,哈达公主又嫁给了敖汉蒙古琐诺木杜陵。

这个哈达公主脾气非常暴躁,经常凌辱额驸,皇帝怕影响满蒙联盟关系将哈达公主贬为平民百姓。后来哈达公主的家奴又告发她和同母兄弟图谋篡位,皇帝处死了这位骄横的哈达公主。所以横死的哈达公主阴魂不散,常常回到宗族闹事。哈达公主的女儿哈达那拉氏嫁给了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生下了红古恩格格。

如今哈达公主的鬼魂又回到家族兴风作浪,危害的对象就是红古恩格格。萨满说必须想办法镇服哈达公主的邪魔,因此给了红古恩格格两个施了魔咒的铜铃系在脚脖上。说这样邪魔就不能侵害格格了。满语中红古恩就是铃铛的意思,因此红古恩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时候由萨满取的。

红古恩格格渐渐长大了,被皇宫里收养起来,享受公主的待遇,铜铃换成了银铃,走起来叮咚作响。从此,宫里的妃子、公主、嬷嬷、丫鬟都管红古恩格格叫响铃公主。

响铃公主脚上那叮咚作响的银铃成了她的招牌,人们一听到叮咚的响声就知道是响铃公主来了。现在,响铃公主即将要下嫁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了,皇帝皇帝为了表达对满蒙联姻的重视,和对响铃公主的痛爱,特意吩咐内务府为公主打造金质悬铃铛的脚镯。

自从响铃公主被皇太极收养了以后,就和其他的公主一样,不住在家里了,有保姆和丫鬟单独侍奉。大婚前几天允许回家和父亲岳托、生母哈达那拉氏及兄弟姐妹相见。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十四岁的响铃公主才知道自己嫁给了谁。

当响铃公主听到父亲岳托说出自己未来丈夫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的时候,响铃公主的内心暗自欢喜。虽然响铃公主只见过满珠习礼一次面,但对满珠习礼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是前两年的一天,蒙古草原的各部部主、台吉前来为响铃公主太爷爷努尔哈赤吊唁的时候,响铃公主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比别人高出两头的二十来岁一脸稚气的小伙子。听嬷嬷们说,这个人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是草原上的雄鹰。十四岁曾经多次跟随太爷爷出征,这几年又跟随皇帝、父亲岳托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响铃公主虽然是女孩子,但继承了祖先的优秀基因。也喜欢弓马刀枪,崇拜英雄人物。看到满珠习礼身材伟岸,英气逼人,爱慕之心油然而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对满珠习礼的爱慕之情。

如今,自己能嫁给一个这样名满科尔沁草原的少年英雄,也算是称心如意,不枉此生了。

正月初十,在皇宫由皇帝亲自主持了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新婚大典。额驸满珠习礼身着官服披红挂彩,高高的个子显得英俊勇武,新娘响铃公主更是青春靓丽,活泼可爱,风采照人。二人向皇帝行叩拜之礼,又到后宫拜见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皇帝设宴款待科尔沁草原来的迎亲眷属和各位王公贝勒。后宫孝端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招待迎亲女眷,苏麻喇姑对公主、额驸两方面都非常熟悉,因此从中穿梭往来,调节活跃现场的气氛。

皇家的礼节完毕后,额驸满珠习礼又先向响铃公主的爷爷代善大贝勒行礼,然后满珠习礼又向老丈人岳托和丈母娘哈达那拉氏行礼。说起来满珠习礼和老丈人岳托实际才差了八岁,岳托二十九岁,满珠习礼二十一岁,二人又是并肩战斗,出生入死的战友,都是英雄,本来就惺惺相惜,亲如兄弟。如今又成为岳父和姑爷,更是有一种亲上加亲的感觉。

第二天,满珠习礼又设宴九十九席,招待各家王公、贝勒。场面恢弘热闹。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都得到了额驸满珠习礼带来的礼物。因此王公大臣们对满珠习礼都是称赞有加,额驸满珠习礼的人气指数大大提升。

按例公主下嫁,行过回门礼之后,公主要与额驸回归额驸所在的领地,因此响铃公主和额驸满珠习礼也应该回到科尔沁草原。由于皇帝怜爱响铃公主,额驸满珠习礼又深得皇帝赏识,所以皇帝破例允许,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暂住京城沈阳度过寒冬,待春暖花开时再返回科尔沁。

满珠习礼将迎亲的大队人马打发回草原,自己留在京城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候。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浑河的水微波荡漾,成群的水鸟在水中嬉戏,万柳塘的的垂柳嫩叶新出,燕子在柳叶间穿梭,候鸟们叽叽喳喳的向北方飞去。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也该启程了。皇上派多尔衮、多铎、岳托、硕托四贝勒为公主送行。科尔沁草原又派来迎接响铃公主和额驸的大队人马。响铃公主的帷车是皇帝赏赐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京城沈阳出发,向科尔沁大草原前进。越过了蒲河、凡河,渡过了柴河、清河在威远堡接待站的临时住所里住下。一路上额驸满珠习礼都是骑着马护卫在响铃公主的帷车左右。

在威远堡住下后,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四爷,明天我也要骑马和你一起走,坐在车里太憋闷了,什么景色都看不见。”满珠习礼说:“公主,从京城沈阳到赫尔苏一路都是靠山行走,骑马不方便,等过了赫尔苏就一马平川了,那时公主再骑马吧。”满珠习礼知道响铃公主也会骑马,并且听说技术也不错。响铃公主说:“四爷,我看你还是别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响铃妹妹吧,这样我听着舒服。”满珠习礼回答说:“那怎么行呢,现在你不比以前了,你是皇家的女儿,大金帝国的金枝玉叶。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我怎么能破坏呢。倒是公主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四爷了,如今我是公主的驸马,你还是叫我额驸吧。响铃公主说:“那这样吧,以后我不叫你四爷,你也不要叫我公主,我叫你满珠哥哥,你叫我响铃妹妹。”满珠习礼还在犹豫,响铃公主又说:“你要不答应我还叫你四爷吧?”满珠习礼连忙说:“好吧,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响铃妹妹,你叫我满珠哥哥;有人的时候我还得叫你公主,你叫我额驸。”为什么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爷呢?原来,满珠习礼的姑姑皇后哲哲嫁给皇帝后,按辈分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叔;等到三年前,满珠习礼的妹妹布木布泰嫁给皇帝以后,按辈分响铃公主就应该管满珠习礼叫四爷了。小两口说着唠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旁晚,大队人马到达赫尔苏。赫尔苏也叫克尔苏、克尔素或黑尔苏,本来是个古老的城市,也是古代兵家必争之地。赫尔苏古城位于赫尔苏河下游,赫尔苏河是东辽河的源流河,赫尔苏古城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明朝后期,这里是女真族扈伦四部(叶赫、辉发、哈达、乌拉)中叶赫部重要城镇之一,叶赫部曾在这里修建城堡,努尔哈赤灭叶赫时城堡被毁,但由于这里地处要塞,大金国在这里设立了克尔苏驿站,供京城到东北交通往来歇马驻足。

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到达的时候,接待站里一切早已准备妥当。满珠习礼说:“响铃妹妹,明天你就可以骑马了,从这里一直到咱们的老家哈拉巴山,只需要过一道叫卧龙山的高岭,剩下都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非常适合骑马。响铃公主说:“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坐在车里看外面太费劲儿,下午我在车里听见你们说已经到叶赫了,我真想看看叶赫什么样子。我爷爷当年和皇帝一起攻打叶赫,听说把叶赫的两个城堡都给烧了。”满珠习礼说:“是的,那年我才十四岁,听说那场战斗非常惨烈。叶赫部的部长金台吉拒不投降,自焚而死。响铃公主又对满珠习礼说:“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要灭叶赫吗?听我爷爷说是因为叶赫的一个老女引起的,本来叶赫部答应把这个老女嫁给我的太爷太祖皇帝。后来又反悔了,太爷生气了,就起兵灭了叶赫。满珠习礼听了只是笑并不回答。响铃公主追问道:“你笑什么?”满珠习礼回答说:“这是国家大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今天坐车你也累了,我们先睡下吧,明天我们骑马先走,让大队人马在后面慢慢跟着。从这里到卧龙山还有四五十里,那个岭下有个叫兴隆河的小河,河水特别清凉,还有各种小鱼,卧龙山岭上有各种鲜花。到了那里,我带你捉鱼摘花。响铃公主瞪大眼睛说:“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吗?”满珠习礼回答说:“当然了,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第二天,响铃公主早早就起来了,不穿旗袍,换了一身短衣裙,披上红色披风。穿上皮靴,带上金铃脚镯,扎紧腰带,挂上七宝刀,斜背着弓袋,箭壶里插满了雕翎箭,一副出征将士的打扮。满珠习礼看着英姿飒爽的响铃公主,怜爱由心而生。满面带笑的问道:“你这是要出征打仗啊,用得着这身戎装吗?从这里到老家哈拉巴山都是咱们自家的领地,不用说没有敌人的部队,就连强盗我们都不会看到。”响铃公主答到:“你懂什么,我爷爷说:英雄出征,手中刀,背上弓,一时一刻不放松。说完二人都大笑起来。

过了赫尔苏河,又是一片天地,使人心胸豁然开朗。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都说你是草原上最优秀的骑手,今天敢不敢和小妹妹我比一比骑马啊,今天就比谁骑得快?”满珠习礼笑着说道:“还是算了吧,我骑马就和吃饭一样,你一年才能骑几回马呀?你怎么能和我比呢?”响铃公主说:“你不要小看人,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过骑马,也随着硕托叔叔在蒲河那里打过猎,我还亲自射到一只梅花鹿呢?”满珠习礼说:“那好吧,从这里一直向北,沿着东辽河的东岸走四十里左右就到卧龙岭,咱们就比这一段距离,但是你可要小心,别摔着了。响铃公主说了句:“你瞧好吧。”一鞭子下去,那批白龙马箭一般地向前冲去。公主的红色披风立刻向后面飘扬起来,像一团鲜红的火苗。脚上的金铃铛和马铃铛一起响了起来,奏出了和谐激昂的音乐,响彻科尔沁大草原的上空。蓝天白云映衬着白马和一身戎装的响铃公主,果然是科尔沁大草原百年不遇的一道靓丽风景。满珠习礼生怕响铃公主有闪失,也急忙马上一鞭,乌骓神驹紧跟着白龙马飞驰而去。

两匹宝马良驹,两个优秀骑手,眨眼之间就跑出三四十里,眼前来到一道高岭。两匹马一前一后跑到小河边,满珠习礼还是落后了一箭之地。响铃公主回过头来笑着问满珠习礼:“怎么样?我不是吹牛吧,我的骑术不比你差,将来你出征打仗带上我,我说不定还混成个女将军呢。”满珠习礼笑着说:“这次你赢了,赢在你身子轻上面了。我的个子太高,身体太重。以前我累死了很多战马,现在骑乌骓神驹的是哈萨克给皇帝进贡的汗血宝马,皇帝看我作战勇猛,赏赐给我的。换成别的马,和你的白龙驹比赛,这时候早就累死了。”说完满珠习礼下了马,把响铃公主也从马上扶下来,说:“前面的这道岭就是卧龙山了,这道岭向西延伸到东辽河岸的黑山头,向东延伸十六七里,像一条卧龙一样,咱们脚下这条河是兴隆河,你看这河水清的都能看见河里游动的小鱼。”响铃公主下了马,放眼观看。

蓝天上漂浮着一朵朵白云,一望无际碧绿广袤的大草原展现在眼前,天高地阔,响铃公主第一次到草原上来,霎时觉得神清气爽,心胸开阔。蓝天上雄鹰盘旋,小河边牛羊啃着青草。河水清澈的连河底的石子和水里游动的小鱼都看得清清楚楚。横亘眼前的一道山岭蜿蜒曲折,岭坡上开满了野花,岭下的草地上散落着一簇簇雪白的羊群。乌骓神驹和白龙马肩并肩的在河边啃着嫩草。满珠习礼拉着响铃公主的手向岭上爬去,一边说笑一边采着野花,公主的脚铃叮咚作响,为这对新婚小夫妻的山行伴奏。






响铃公主摘下一束花举起来问满珠习礼:“满珠哥哥,这是什么花啊,太好看了。”满珠习礼说道:“这个啊,我们管它叫僧帽花,朝鲜人叫它桔梗花,汉人管它叫铃铛花,不但紫色的小花好看,还能做药材治病,朝鲜人用它的根做成咸菜叫‘狗宝’菜。”响铃公主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满珠习礼答到:“我从小就在草原上摸爬滚打,稍大一点就四处征战,接触的是各种民族的人,对这些东西自然都知道。”二人正说着呢,就听到西面东辽河边传来了女孩悠扬的歌声:是谁来自遥远的南方科尔沁草原上洒满了阳光是谁来自帝都的殿堂东辽河的清水欢快的流淌历尽艰辛的和平使者英姿飒爽圣洁的凤凰哈布图哈萨尔的子孙们沐浴着你带来的幸福和吉祥你那高贵的血脉里满蒙两家的友谊源远流长你是和煦的春风唤醒了草原的万物你是甘甜的雨露滋润着草绿滋润着花香养育着肥硕的牛羊从此的科尔沁不再有掠夺不再会彷徨不再有愚昧不再有忧伤请接受我们的膜拜像膜拜腾格里天神一样请接受我们的敬爱如同敬爱我们的白鹿和苍狼让我们科尔沁的雄鹰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你飞过湖泊,飞过草场飞过河流,飞过山岗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为你为你保驾护航我们向永生不灭的长生天祈祷祝你永远永远健康幸福和乐平安天长地久如意吉祥让我们放声为你歌唱远方飞来的金凤凰  歌声悠长嘹亮,浑厚质朴,响铃公主深深的被歌声打动了。二人爬到卧龙山顶上,回首俯瞰兴隆河,如同白绸丝带一样蜿蜒曲折,向西边的东辽河流去。西眺黑山头草木葱茏,整个卧龙山脉犹如绿色虬龙舞爪昂头。空中百灵鸟嘀呤嘀呤叫个不停,扇着双翅好像悬在空中。响铃公主说:“真的太美了,我都要被这美丽的景色融化了。我要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吧。”满珠习礼忙打断说:“不要胡说,小小年纪怎么能说死呢?”响铃公主笑着说:“真的,这个地方真的是人间仙境啊。”满珠习礼急了,用手捂住响铃公主的嘴:“还说,快别说了。咱们该走了,后面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大队人马来到卧龙山下。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两人又上了马,沿辽河向北经信州西折,过束龙带到达哈拉巴山下。第二天,科尔沁草原根据蒙古族习俗,为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举行了盛大的蒙古族民俗婚礼。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先向北面的呼伦贝尔遥祭远祖哈布图哈萨尔。又向着查干淖尔遥祭祖父莽古斯和父亲宰桑布和。接着向满珠习礼的奶奶莽古斯的夫人科尔沁太妃行礼,然后又向满珠习礼的妈妈宰桑布和的夫人科尔沁次妃行礼。两位妃子都有赏赐。一般情况公主不先向外藩长辈行礼,但大金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定下的制度,对下嫁的公主要求特别严格,这种制度一直延续着。并且科尔沁太妃和次妃都是当今皇上皇太极的丈母娘,因此特殊的地位也必须要求响铃公主先行下拜之礼。科尔沁各部部主,贝勒,台吉,从四面八方汇集哈拉巴山下,都来庆祝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婚礼。从大哈拉巴山到小哈拉巴山,从川头泡到莲花泡,一望无际的各式帐篷。牛羊驮马布满草原。彩绸飘带在敖包上空飘扬。马头琴的弓弦拉细了,歌手的嗓子唱哑了,舞者的腿都累肿了。平日千杯不醉的蒙古族勇士们,今天都醉得东倒西歪,不能骑马。盛酒的坛子布满了大小哈拉巴山之间。莲花泡里的小鱼都被洗刷酒杯的水灌醉了,因此这个泡子后来叫和亲泡,泡子东边的村子叫和亲里。这种热闹的场面科尔沁草原上从来就没有过。新婚一过,满珠习礼又要出征了,响铃公主为满珠习礼打点行装,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小两口虽然依依不舍,恋恋难分,但是大金国的统一大业更加重要,满珠习礼是大金国的驸马,出生入死的为大金国去拼杀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年的九月份,满珠习礼被大金国皇帝皇太极赏赐达尔罕巴图鲁封号。这是莽古斯家族的荣耀,也是整个科尔沁草原的荣耀。又过了一年,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第一个儿子和塔出生了。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暂短的会面后又出征了。满珠习礼又因战功被皇帝任命为吏部蒙古族承政,专门管理蒙古各部事物。皇太极建立大清国那年,满珠习礼被封为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继续为大清国征战,和皇帝一起征伐朝鲜。响铃公主在科尔沁草原抚养幼子,孝敬婆母。这一年的秋天,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准备到老家东北的查干淖尔去祭奠爷爷和父亲。响铃公主也要求一同前去。二人带了几个随从,戎装快马向查干淖尔奔去。查干淖尔是科尔沁草原最大的湖泊,资源极其丰富。莽古斯和宰桑布和的陵墓就在查干淖尔东面的库里屯。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祭奠完祖父和父亲后,二人到查干淖尔边上去观看湖面景色。只见:查干淖尔碧水连天,湖天一色。即将南归的野鸭大雁在湖面上翱翔嬉戏。响铃公主说:“满珠哥哥,上次赫尔苏比骑马你输了,今天咱们比射箭吧?”满珠习礼说:“好啊,你说怎么比?”响铃公主说:“咱们俩的箭杆上的标记不同,咱们选定雁阵中的一只大雁,谁能射中这只大雁就算谁赢。”满珠习礼说:“头雁不能射,第二只大雁是后备的头雁,也不能射,咱们就射第三只大雁吧。”说完二人一齐张弓搭箭,推山拽虎,双箭齐发。霎时间空中翎羽翻飞,精灵陨落。两人跑到近前捡起猎物,只见两支箭都射穿了大雁的脖颈。满珠习礼说:“这次打个平手。”响铃公主说:“上次骑马我赢了,这次平手,加在一起还是我赢了。”满珠习礼说:“是,是。我不如你,将来你替我带兵打仗去吧。”二人边走边聊着。响铃公主问道:“爷爷为什么叫莽古斯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怕人似的。”满珠习礼回答说:“我爷爷也是大高个子,体型像我们的远祖哈布图哈萨尔一样,当时人们都说我们的远祖哈布图哈萨尔像大蟒蛇一样。蒙古语管蟒蛇叫蟒古斯。我爷爷当时征战科尔沁草原各部落,威名远扬,大家都害怕这个大高个子长得像大蟒一样的爷爷。他们都管爷爷叫蟒古斯,爷爷觉得蟒古斯这个称呼并不太坏,只是’蟒’字低俗了些,于是就把’蟒’改成了’莽’。这就是爷爷名字叫莽古斯的来历。”满珠习礼又说:“咱们家三哥索诺木的个子你看见了吧,他的个子比我还高。据说我爷爷莽古斯的个子要比咱家三哥索诺木的个子还要高出一个头,我们家的高个子是祖传的。”二人正说着,随行侍卫来提醒,天色不早该回去了,于是大家都上了马,一同向哈拉巴山老家飞驰而去。大清国崇德二年七月,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率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等赴科尔沁宣谕,册封响铃公主为和硕公主。这个时候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结婚已经八年多了。除了大儿子和塔外,响铃公主又生下了二儿子玛尼和三儿子扎勒布。册封为和硕公主后,人们也称响铃公主为和硕公主。此时科尔沁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征伐朝鲜的战争取得了胜利。大军即将凯旋的时候,传来了和硕公主去世的噩耗。这一天正是农历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惊闻噩耗,满珠习礼悲痛万分,跨上乌骓神驹星夜赶回科尔沁草原的哈拉巴山老家。大草原凄风苦雨,肃杀悲凉。和硕公主的音容宛在,满珠习礼痛彻肝肠。因为此时和硕公主才刚刚23岁,和满珠习礼结婚刚到9年。和硕公主的那匹心爱的白龙马,也在公主去世两天后不食草料而死。大清皇帝皇太极十分伤感,即命弘文院大学士希福与礼部承政前往吊唁。同年八月,皇帝又派大臣索尼等携女衣一袭及诸祭品,前往科尔沁祭奠和硕公主。并定制公主陵墓修建的规模等级。以及祭祀的时间、祭祀的规格。根据和硕公主遗愿,陵墓位置选在,距离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老家哈拉巴山东南140里,东辽河东岸的卧龙山南坡,兴隆河的北岸。修圆顶砖石结构陵墓一座,青砖青瓦享殿三间,四周围墙环绕。另建庙宇一座。按例四时祭祀。将公主陪嫁来的五户移至陵园西侧择地居住。从此人们就称这座陵园为公主陵。和硕公主去世后,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不想再娶,因此大清皇帝皇太极没有取消满珠习礼额驸的封号。和硕公主虽然死了,但是满蒙联姻的大计不能终止。因此在科尔沁太妃、次妃以及宸妃布木布泰的撮合下,皇帝着准。满珠习礼在和硕公主去世两整年后,续娶了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二个女儿多罗济鼐格格。按辈分这个济鼐格格应该是和硕公主的姑姑。但是她不是宫中抚养的,因此不能称为公主,只能称为格格。享受的待遇要比和硕公主略低一些。顺治十六年,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晋封为和硕达尔罕巴图鲁亲王,王位世袭罔替。掌科尔沁蒙古左翼札萨克。满珠习礼也是第一代达尔罕札萨克亲王。康熙四年,科尔沁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札萨克亲王满珠习礼去世。满珠习礼与和硕公主的大儿子和塔继任为第二代科尔沁左翼札萨克达尔罕亲王。这时距离和硕公主去世已经二十八年了。第二代达尔罕亲王和塔,按照父亲满珠习礼的遗嘱,将满珠习礼的遗体与和硕公主合葬在公主陵。满珠习礼去世前,续娶的多罗济鼐格格也已经去世,多罗济鼐格格的陵墓建在公主陵墓的左侧。因此这个公主陵园内两座坟墓内,埋葬了满珠习礼、和硕公主和多罗济鼐格格三个人。由于和硕公主陵修建的时间,早于满珠习礼去世的时间很多年,因此合葬后的陵园仍然被当地人习惯的称为公主陵。三十三年后。康熙皇帝第二次东巡吉林经过赫尔苏时,就近到公主陵祭奠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并且在满珠习礼的陵墓前奠酒。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是康熙皇帝的舅爷。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经历二百多年风雨剥蚀的和硕公主与满珠习礼的陵园,仍然雄伟的屹立在东辽河东岸的科尔沁大草原上。人们一直沿延续着公主陵的习惯称呼。然而,突然有一天,沙俄的铁蹄踏进了东辽河东岸的这片富饶美丽的草原。和硕公主与满珠习礼的陵园遭到了盗掘和破坏。蒸汽机车喷着浓烟从这片草原上飞驰而过。这片美丽宁静的草原从此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日本鬼子,北洋军阀,勾结蒙古王公用巧取豪夺的方式,抢走了这片草原。昔日的牛群、羊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开垦的耕地。兴隆河水逐渐浑浊起来。日本鬼子扶植的伪满洲国在这里设置了火车站,根据这一地区标志性建筑——卧龙山下的公主陵,给火车站取名公主岭站。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土地改革,昔日的雄伟的公主陵已经不复存在了。今天只有享殿的瓦砾静静的散落在老乡的田地里。卧龙山海拔200米,位于公主陵西侧约三公里,新桥村西面,公主岭到秦家屯公路西侧的卧龙山屯附近。公主陵西侧的潘家屯,薄家屯南侧的江东孙屯等,距离公主陵最近。据当地老乡说,公主陵最后一个守陵人孙花先生就住在潘家屯。关于公主岭的公主陵有很多动人的传说。几百年来,人们不断的演绎着响铃公主美丽的爱情故事,逐渐淡忘了公主陵的历史史实。破衣老叟的这篇《响铃公主新传》,用史实和传说结合的手法构筑脉络。由于采用历史资料的比例偏重一些,因此演绎的比较呆板缺乏活力。希望大家批评指正。多多谅解。最后贴首破衣老叟第三次探访公主陵有感而作的七律一首:雕梁画栋为焦土厚瓦青砖化砾砂秃岭平平无大木脏河滚滚少鱼虾黄沙深覆连理树苦雨狂摧并蒂花艳骨香魂归一梦唯留衰草伴红霞  2015-1-9  破衣老叟于桃园  

第33篇、元城赌王

  安大山出了桃花坊的门槛,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正是阳春三月,远远望去,元城的上空已是飞红流翠了。他的心里却飘过一片凄凉。

  桃花坊是元城很有名的窑子,安大山来这儿是为了一个名叫唐三娘的窑姐儿。怎奈那唐三娘千柔百媚,端的是娇艳的小美人儿。在温柔乡里走一回,安大山的骨头都要化了,酥了,生出一腔豪情来,发誓要赎回唐三娘,独占花魁。

  可是,钱从哪里来?只有去赌一把了。

  安大山是从赌场上泡大的。他手里整天提着一把长嘴大铜壶,跟在吴老爷身后端茶倒水。吴老爷毕竟是有身份而且赌技很高的人,他目不斜视地坐阵赌场,内心风起云涌却不露声色,常常气定神闲,处乱不惊地转败为胜,被誉为元城赌王。元城临卫河,往来客商繁多,赌场生意自然红红火火。闲暇,安大山便抱着大铜壶看得眼神儿直勾勾的。时间长了,安大山对于吴老爷的赌技看出了门道,每一招每一式都熟记于胸。

  有时候,吴老爷示意安大山也来碰碰运气,安大山就连连摇头。无论别人如何怂恿,他都是置若罔闻,微微一笑说还要尽心侍候客人。吴老爷赢了,便会赏给他几个小钱儿,他就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狗一样做一个揖,连连说几句感激的话。

  安大山一日不见唐三娘,便会觉着缺精少神,像是一颗血疙瘩心被人偷走了。

  坐在赌场上,安大山盯着色子,脑子里还萦绕着自己和唐三娘缠绵的事儿。一口气赌下来似有神助,竟然出神入化,掏空了一个又一个往来客商的腰包。有几个公子哥儿不服气,专程找安大山来赌,安大山一连几个杠上开花,盛气凌人,打得公子哥儿落花流水。

  终于,吴老爷坐在了安大山面前。

  几局下来,吴老爷的脸色阴了。安大山的眼睛像血一样红,下注白银一千两。

  三个六点让吴老爷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神像斗鸡眼一样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吴老爷把一千两的银票推给安大山时,吐了一口血,再也没有站起来。

  安大山被奉为元城赌王。

  安大山在元城牛市街买了一套房子,兴高采烈地来到桃花坊,把三锭银子甩给老鸨,牵了唐三娘的手回家来。

  男儿当风流,安大山好不快活。

  在元城,赌徒们听得安大山的大名,纷纷告退。安大山并不着急,骑一匹快马,三五天到顺德府或者济南府去一次,天亮收场。到日头将午,便回到家来,把马匹栓好了,唤一声娘子,顺手丢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来。安大山到偏房沐浴,然后抱着唐三娘你死我活的一番折腾,蒙头睡去。

  唐三娘说,官人不如置买田地,好好地打发日子,莫再去赌了。

  安大山说,已是欲罢不能。

  一日,有一个头戴貂皮毡帽的汉子从内蒙古贩卖马匹途经元城,听说还有安大山这等奇人,便慕名寻来了。当时大雪纷飞,淹没了路径,旷野天寒,朔风如嘶。一阵砸门声把安大山惊醒了,开了门,陌生的客商含笑作揖说,慕先生大名,特来讨教。

  安大山眼睛眯了,打量客商,知道来者不善,抱拳说,不敢不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客商说,不必,就在这里吧。

  安大山请唐三娘取银子出来。客商说今天不赌银子,赌人。

  赌人?安大山心里咯噔一下。客商说,我以一千匹马与你赌唐三娘。马匹就在门外。

  安大山顺着客商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群马站在远处的雪地里。

  安大山说,赌人就赌人。说白了,赌场如战场,赌的就是胆量。安大山笑笑,遂回房中取一把利刃藏于腰间,心说,赢了便罢,倘若输了,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安大山手持三颗色子,顺手撒去,排出三个六点,乃是赌场上被称为豹子的最大点数。

  客商微微一笑,从囊中掏出来一把黄豆,抛开了,落在地上,竟像一个方阵,左看右看都是豹子,竟是罕见的双豹。

  安大山头上的汗水下来了。

  只听得门环扣动,唐三娘一袭红衣款款走出来。安大山唤一声娘子,羞得低下了头。

  唐三娘数了十八颗黄豆含到嘴里,香唇轻启,黄豆喷出,三三成行,乃是赌界传闻的豹中豹。

  客商和安大山都看呆了。安大山惊奇的一声娘子打破了沉寂。

  客商说,三娘,我来赎你来了。

  唐三娘说,我已经不欠你的了,你走吧。

  唐三娘又向安大山说,奴家在官人眼里就值那么一千匹马?

  安大山取出明晃晃的利刃,寒光闪过,四根断指齐刷刷地落下。

  雪地上像是盛开了一片梅花。

第34篇、砍棉梗姚财主认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姚财主是个心毒手竦的人,在他手里吃过亏的长工、佃户很多,这些穷人都来求徐苟三帮忙出主意,整治整治姚财主,替大伙出口气。徐苟三满口答应了。

  到了秋天,是砍棉梗、种小麦的时候,徐苟三找到财主家要打短工。姚财主正愁着自己的名声不好,请小工困难,看到徐苟三自己上门来找事,好生高兴。但想到他是一个精灵鬼,又怕斗不过。当天晚上,财主睡在床上想,你徐苟三是有名的奸狡像,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有七精,我有八巧,斗不过他才怪呢。主意一定,第二早晨鸡才开口,就把徐苟三喊醒说:“苟三,承你的人情来帮工,咱们有言在先,礼是礼,法是法,今天把湾西头那块田的棉梗包到你,三餐饭回来吃,一天起码要砍一半,要不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徐苟三听了二话没说,来到田边一看,五大丘别说一个人,就是五个人砍一半也要吃亏,他知道了财主的用意,便找来一把锷(即锈)镰刀,在田边寻了根最粗的棉梗,一刀砍进去,刚好只砍了一半,让镰刀夹在棉梗上,自己到树荫下睡到上午吃早饭,中午吃中饭。吃晚饭的时候,财主问:“今天派的活砍了一半吗?” 徐苟三吃着饭,头也未抬的说:“老爷讲好了的话还能变吗?你去田里看吧,一半还有多的。”

  财主心里想,今天老子总算把你治住了。于是,他推开碗筷到田里去看。只见若大一块田的棉梗连一棵也没有动,气得七窃生烟,拉着徐苟三就大吵大闹。

  徐苟三心平气和地把财主拉到田边,指着那棵夹着镰刀的棉棵说:“老爷你看清楚,这可是一半啦!”

  财主一看,原来是一根棉梗只砍了一半,呕得连吐粗气,只好认输按条约付了工钱,白搭了三餐饭,打发苟三走了。

第35篇、亡命酷寒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苏联境内。
  1942年12月,德国和意大利的法西斯军队的前线被突破,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和冰封雪锁的严冬之中,在苏联军队不断的打击之下,他们开始了毁灭性的大撤退。
  就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覆盖着大雪的平原上移动着一支黑压压的、没完没了的人流。这一带没有村落,没有庄院,只在小小的斜坡上立着一个光秃秃的灌木丛。这支被苏联坦克群粉碎了的意德败军已走了好几天了。他们才冲出一个包围圈,马上又落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为了逃生,他们不断地变换着方向,一直向西方逃窜。他们已无力作战,只要能苟延残喘,他们什么都舍得。
  就在他们之中,有两个意大利士兵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单独逃命。他们是体格健壮的格培和瘦小黝黑的山乃。他俩胡子满脸,军服褴褛,这时正在公路边疲惫地走着。山乃问:“你累不累?”格培说:“不,我还能走好久。不瞒你说,我还当过竞走冠军呢。你呢?你行吗?”山乃回答说:“我们撤丁人全是些打猎出身的,三百五百里山路是不在话下的。要不是这该死的大寒天,原不会当一码事……”喇叭响处,有几辆载重车超过了他们。车厢椅子上坐着他们的同队战士阿马立,膝头上搁着一只小包,他是付了钱才搭上德军的军车的,可惜山乃和格培身无分文。
  夜里,他们来到了一处一无村民的村落。像样点的草棚土房早被德军占据了。他们十分霸道,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两个让出一席之地。他们没奈何,只好在村前村后转了个把小时,总算在村边找到了一间土屋。这屋子紧贴着满盖积雪的小丘。格培取出电筒来照照,发现搁板上有一盏缺罩的煤油灯,山乃将灯点上了。两个人满屋子的找,屋顶床下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最后,山乃终于在地板里发现了一个舱口。他们大喜过望,打开舱口爬了下去,发现地窖里有一木桶腌黄瓜。两个人捧了十来条冰黄瓜,在桌边坐下来,开始嚼黄瓜充饥。
  突然,格培开口说:“山乃,你我老朋友了,我实话实说,我已考虑了很久,咱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大路,迟早会送命的。一路上俄国人机枪扫,炸弹炸,坦克碾,一帮人休想活着出去。咱俩还是钻进树林子单独走吧,这样跑要容易些……我有个指南针,咱们准冲得出去。”山乃问:“往后怎么办?”格培说:“什么叫怎么办?回到自己人那里去呗。”山乃一撇嘴说:“这怎么成?那会让我们洗个澡、剃个头、换套衣服,又撵我们到前线来打俄国人的。不,格培,我是受够了,让这场战争去见墨索里尼的鬼吧!我既不想跟你走,也不随部队撤退,我只想躺在这个地窖里,等到俄国人来了,就双手一举当个俘虏。我已打听明白,他们是不枪毙俘虏的——”格培沉思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说:“不成,山乃,我干不了。
  我这人生性酷爱自由,最怕的是当俘虏。要是我冲了出去,我会力争回意大利去的。”山乃说:“人各有志,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家你就按地址到我家去一趟,叫我家里人等着我,等仗一打完我准回家。”他打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来,从中取出一张,写了几个字,递给了他。这是山乃的妻子及他的三个孩子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格培肩上背一只装食品的背囊,皮带上挂着一水壶的葡萄酒,独自一个上了路。他挑了条林间小道,不慌不忙地大步走着,间或看一眼手里的指南针。早晨的严寒,凛冽异常,但是阳光灿烂,阳光从树枝间透了过来,照得白雪十分的刺目耀眼。他心里很轻松,甚至哼起了那只俄国人嘲讽意大利人的小曲子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响声。他站下来静静地听。这是吃了败仗的意大利军队撤退时的声音——饭盒子跟皮带扣子磕碰时的铿锵声。格培皱了皱眉头,他对了一下指南针,拐弯走向森林的深处。他越过了多刺的灌木丛,刺儿撕烂了他的外衣,树枝抓伤了他的头脸和皮肤,败军似乎还在近处。走到傍晚时光,天已变得彤云密布,太阳早不见了,四周是一片没精打采和惶惶不安。格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两脚冻僵,寒冷侵入到了他的手套里边,他手指通红,在阵阵痉挛,双眼生疼,还在不断地流泪。


  猛的,他听见一阵飞得极低的飞机的吼叫声,一些庞大黑色的铁家伙从小山背后霍然冲出。格培赶忙扑倒在地。他抬起头来看看天空,飞机的两翼上赫然印着大红星。接着传来了机枪射击声和炸弹爆炸声。
  格培紧贴在雪地里,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这时,夜幕已渐渐地拉上了。格培慢慢地爬起来。他不敢进村,屡屡回头四顾,期望能找到一个草棚或者草堆,可是没有。突然,他看见谷地里有一辆打坏了的德国坦克停着,上面覆盖着厚雪,炮口搭拉得像一条大象的鼻子。格培急忙向坦克走去。坦克的塔身已被打穿,顶盖也损坏了,格培轻轻拍拍铁甲。爬上了塔台,小心翼翼地爬进半暗不明的坦克里,落下到司机的座位上。
  他放下背囊,“打算吃一点东西充饥。突然,他打了一个哆嗦,他听见背后有什么在动。不对,坦克里面还有一个人哪!格培猛的转过身去,用电筒照了照,只见一个女人背靠着钢壁坐着。这女人还相当的年轻,头发呈火红色,身穿毛领子大衣,肩披一块羊毛头巾。格培问:“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吗?”这女人动了动,反问道:“你是德国人吗?”格培道:“我是意大利人。”这女人轻松地吁了口气,说:“噢,谢天谢地!我最怕你是个苏联人,苏联人会要了我的命的。”她说,她是个苏联人叫索菲亚,为德国人干过事,还嫁给了一个德国少校,可现在这个德国家伙扔下她溜掉了。”她哭着说:“现在,苏联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女人们会把我撕成一块一块的……”她绝望地哀哀哭着。格培对她说的俄语不全明白,可多少也懂得她的意思,格培叽哩咕噜着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拿出水壶来递给她,索菲亚抹干了眼泪,抽泣了几下,接过水壶,喝了两三口。她解开边上的袋子,割了点猪油递给格培,苍茫的夜色透过顶盖和钢板上的窟窿,射了进来。索菲亚喃喃地说:“你带着我走好吗?……我以前是个寡妇,家里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又哭了起来。格培听说她认识路,想利用她来为自己带路,就答应带她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暴风雪越来越猛。旋风把周围的一切全遮掩掉了。格培和索菲亚两个吃力地在深雪地蹒跚而行。格培走在前面,时不时地从衣袋里掏出指南针来校正方向:索菲亚则费力地拖着步子向前走,她已经精疲力竭。最后,索菲亚终于叫了起来:“你等一等,格培,咱们歇会儿吧!我再也走不动了。”她一屁股在雪地上坐了下来。格培已在后悔带她同行了,他回过身来,恶狠狠他说:“村子在哪儿呀?你不是说村子就在下远的地方吗?”索菲亚最怕他扔下她,她央求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到。”格培着急地说:“那么快走!”他自顾自走了。索菲亚只好硬撑着跟上他。谁知,走不到10米路,风里传来了说话声,格培连忙一把推倒索菲亚,两个人一起卧倒在雪地里。忽然,一队穿白衣的人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这是一队苏联的滑雪兵,他们嗖嗖嗖飞驰而过,拐了一个弯,又消失在风雪之中。
  格培跳了起来,扶起索菲亚,然后两个人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雪地中。猛的,格培站了下来,开始摸索口袋。“见鬼!指南针不见了……指甫针上哪里去了?”他们回到刚才卧倒的地方,挖开雪来寻找,可是任凭怎么找,也没找到。他又回到索菲亚坐过的地方去寻,但是还是没有。格培骤然爆发出了一阵狂怒:“都是你,硬要同我一块儿走,还者歇脚……现在,我丢了指南针,往后的路叫我怎么走?你说村子就到了,它在哪里?”索菲亚倒在雪地里哭起来,说:“别丢下我……我不是本地人,我也不认识路……”格培这才清醒过来,这女人对他来说已是一个累赘。他站着,呆呆地瞧着她。突然,他温柔地说:“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回去找,就来!”说
着,他走了,过了好一阵,索菲亚停止了嚼位,站起来寻格培,这才发现他早走得无影无踪了,直气得她绝望地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下流坯!你自己就会像一条狗一样死去的!”绝望中,她垂下了头,哭着在雪地上坐下来。暴风将一捧又一捧的大雪朝她兜头撒去。
  两天过去了,这场吓人的暴风雪终于停止了。格培正在树林中走着,士别三日,这个意大利人已变得面目全非了:他满脸胡子,全身冻僵,一领破破烂烂的大衣肮里肮脏的,脚上缠着破布。他走路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地生气勃勃。一脸的阴沉和忧郁。捎带的粮食已接近完结,当他坐下来摸索背囊时,好半天才摸到最后的两块干饼来。他掰下半块,将其余的依然藏好。他只好轻轻地咬那么一点,咀嚼很久,借此竭力地来延长这份吃东西时的快乐;然后将水壶在耳边摇摇,极其小心地啜了一小口。
  突然,远处又传来熟悉的饭盒磕碰扣子的铿锵声,这是意大利败军在撤退,这回,他已不再感到讨厌,相反,他甚至于想马上看到那些倒霉的老伙伴们。他朝这个方向走去。爬上小山丘,他看见曲曲弯弯穿过谷地的道路上,一长串黑压压的人影在缓缓移动。这时的意军已变得稀稀落落,伤员和死人在雪地上留下斑斑暗淡的痕迹……格培坐在萧疏灌木丛里,贪婪地瞧着部队的后影。猛的,背后传来一声高叫,他回过头去,只见小山的山脊上,站着一群哥萨克骑兵。他们头戴平顶支帽,脚踩黑色毡靴。他们从刀鞘里拔出马刀,举刀在头上盘旋着,从马鞍上站起来,高喊道:“正是他们!杀这帮坏蛋!乌啦!”骑兵们风一般从山上冲下去,毡靴就如黑色的翅膀,刀光闪闪,巨雷似的“乌啦”声在小山间滚动。格培赶紧仆倒在地冒充尸体。他偷眼朝前望去,只见意军吓成一团,他们在田野里乱逃一气,胡乱地打枪。
  黄昏时分,格培踅进了村子边的一个板棚里,角上有一大堆芦桔,他像一只田鼠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里钻。他静静地躺着听着。原来这里驻扎着一支苏联军队,他们在为他们的胜利狂欢,又在为自己的亲人道德寇的杀戮而咬牙切齿。格培吓得抖颤颤地,生怕一被他们发觉,他就会没命。
  第二天天没亮,他悄没声儿地爬出去,上路了。这一路正是败军部队走过的,一路上满是身穿德军和意军眼的尸体。走着走着,他已没了劲儿,就在一个结了冰的硬邦邦的士兵尸体上坐下来,取出水壶。现在水壶里已一无所有,他只是贪婪地久久闻着这里面的酒味儿。他掏出最后的半个干饼,掰了极小极小的一块,缓缓地咀嚼着,好一会,他重又站起来想走。
  倏地,一个说意大利话的声音在叫他:“喂,俄国人,看在老天面上,帮我一把!”这是一个躺在雪地里的伤兵在叫,他的全身已被雪覆盖了。格培走了上去。这个伤兵说:“喂,俄国猪猡,帮个忙!”格培生气地说:“只有你才是猪猡,我可是个比你更意大利的意大利人。”伤兵道:“唷,这么说来,咱们是老乡。看在老天面上,你帮我一把。我受了伤,冻僵了。”格培撕开他的裤脚管,从里面露出一条发黑的腿来。伤兵痛得骂骂咧咧的,格培塞了根香烟在他的嘴里,又撕下衬衫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说:“再见了,我得开路了!”伤兵惊恐地盯着他,说:“你不能走,你得带上我。兄弟,你我都是军人,又说着同一种语言……”格培冷酷地说:“这话没错,咱们
同一血统,是兄弟,可我如果带上你,我会马上失去最后的一点力气的。要不了两天,你我就得双双倒下。我不于这种蠢事。”伤兵哭了起来,央求他。格培将最后三根香烟取出来,递了两根给他,说:“这是我所能留下的,吃的连我自己也没了。”伤兵知道没了希望,恶狠狠地说:“你滚吧,滚到意大利去死好了。不过,要是真的被你走到了,见到了逼我们上这儿来的那帮混蛋,就替我在他们的狗脸上揍一拳。”格培耸耸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后面传来那个伤兵的骂声:“你把他们这帮畜生全吊死!扒了他们的皮,伙计!”
  格培不理他,头也下回地走了。第二天,当他在路上行走时,凛冽的风钻进了他那破旧的大衣,刺痛了他的皮肤,刺得他浑身冰凉。忽然他发现有一个单人的身影在移动,他加快步子,追了上去。这是一个手拄拐杖的老农民。当走到十字路口时,那个农民也看到了格培。他眯起眼,仔细地看了看他,鞠了一个躬,说:“你好啊!”格培已饿得不行,只是结结巴巴地用他生硬的俄语说:“吃的……喝的……”老农民摊开双手,说:“没有,先生,喏,那边有,不远,才两公里左右。咱们一起去,我去多少给你弄一点来。”他指指遥远的地方,做手势邀格培一起走。这个老农民长着一把灰胡子,白眉毛蓬蓬松松的,不过身板倒挺结实。他头戴一顶皮向外翻的兔皮帽子,身穿一领半新不旧的羊皮袄。天寒地冻的,严寒刺骨,格培对这件短皮袄很动心,穿着它准暖和。他边跟着他走,边回头向四下打量了一下,谷地里空无一人。他的手伸到军大衣的下面。那边皮带里挂着一把匕首。老农民回过头来笑了一笑,说:“咱们马上就到,你去吃一些……”说着,他又转过身去。格培抽出匕首,一个箭步赶上老农民,在他背上用力一刀戳进去。刀很锋利,老农民叹了一口气,就俯伏着倒了下去,格培用野兽一般的目光向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急忙扑在老农民身上,三下五除二扒下了那短皮袄和皮帽,喘着气,往后就跑。当他跑到一个灌木丛时,他三下两下脱掉自己的军大衣,换上羊皮袄,接着把军大衣埋进雪地。
  格培又上路了,这回,他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穿着古怪的人,他身穿羊皮袄,鞋缠破布,头戴毛茸茸的皮帽。他已软弱无力,搭拉着脑袋,一步一拖地。猛的,他的面前出现了三个苏联军官,其中有个名叫茹可夫的,他的全家死于德寇之手。格培也见到了他们,要逃,已不可能——到处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第一颗子弹就能追上他。其中一个苏联军官马上认出来了,他说:“是德国人!一个逃出来的德国鬼子!只是这件短皮袄是我们人的,别是偷来的吧!”茹可夫一见到德国人就怒火中烧,他掏出手枪,大踏步走了上去。格培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地看着他,他明白,向他过来的是死神。茹可夫突然站住了,做了一个手势,命令道:“喂,过来,你这个法西斯坏蛋!过来!”格培梦游似拖着步子,眼睛不离茹可夫,他可怜巴巴地,满脸沮丧,把脑袋缩进肩膀里,活像是一条打慌了的狗走近主子前面去舔主人的手。突然,他灵机一动,用痉挛的手指从皮袄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琴放在唇边,吹起《国际歌》来。茹可夫咬着牙齿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希特勒的恶棍!”格培急忙分辩说:“不是希特勒……不!是意大利!”茹可夫好生奇怪:“你是意大利人?”格培立即回答:“是的,是的,意大利,不是法西斯!不是墨索里尼……是工作的……”茹可夫疲惫地看看他,格培突然记起了一个救命的单词来,“难民!有家……”他艰难地把痉挛的手指伸到皮袄底下,在那儿掏了很久,掏出那张山乃交给他的照片来,递给这个苏联军官看。茹可
夫接过来,大声地读着背后的字:“山乃……福兰钦珂……沙尔基尼亚……”他翻到正面,盯着山乃的妻子和这三个孩子,看了一阵,想起自己被杀的妻儿,他的心肠软了下来。他把照片还给他,脸上已不再有仇恨和蔑视,只留下极大的同情心。他突然问道:“你打算怎么样,意大利人?大概你饿了吧?想抽一支吧?”最后那个词儿格培听懂了,他忙鸡啄米似的点头,边说:“是的,是的,抽烟……抽烟……”茹可夫掏出烟盒,打开了,递给他。那里有一些烟丝和几片报纸。格培冻僵的手指几次抓不起纸来。茹可夫将手枪别好了,亲自倒了些烟丝在纸上,舔一下烟纸,卷上了,塞在他嘴里,然后划着了一根火柴。格培深深吸了一口。因为味儿特别的凶,他痉挛地咳嗽起来。
茹可夫将手一挥,说:“走吧,上那边俘虏营去,趁身体还支撑得住,快点去!”格培咬着烟,急急忙忙走了。他几次回过头来,看茹可夫有没有从背后朝他开枪。两个同伴等着茹可夫。他说:“唉,我下不了手,有孩子来着!人总是人嘛……走吧!”
  且说格培逃过了这一生死关,竭力想走得远一点,只是他的体力已将耗尽。他的两只脚已成了两团结成冰棍的、破破烂烂的布团儿,一会儿陷入雪地,一会儿站住不动。他整个儿身子移动得够缓慢的。急速的狂风呼啸着。他的那双脚已整个儿发沉,拒绝再为它的上身服务了。他已蹒跚了有整整一个昼夜,冻得全身发木,饿得要死,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中,他终于笨重地倒了下来。他半死不活地躺着,积蓄着力气。这时风声送来了他们意大利败军撤退时熟悉的铿锵声。格培急急忙忙撑起身来,踩着深雪,扒上了小山的山坡,登上了山顶,他想向他们呼救。可是,这声音突然消失了,山下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他重又倒了来,觉得这只是一种临死前的幻觉。
  有那么一阵子,他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倏的,又一个幻觉出现了:他听到可怕的轰鸣声。这声音是多么分明呀,莫非,他已经疯了?格培回过头来,猛的看见一辆接着一辆的坦克,冲过暴风雪开了过来。这是俄国T—34型坦克。有坦克准有人,他得赶快,让他们抓去当俘虏吧,要送西伯利亚,要服苦役,都行,这样,他兴许会有一条命;这样,他也许能弄到点吃的,能烤烤身子,能看到一张人的脸,只要能离开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他竭尽最后的力气向前跑去。在盖满了谷地的深雪里,他一脚高一脚低地跑着。他跌倒了,挣扎着又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俄国人!……俘虏……俘虏……”可是马达吼得震天动地的,坦克兵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叫喊。最后的一辆坦克,在离他不远处开了过去。当格培跑到为坦克所碾平的犁沟时,坦克已经消失。他追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回,他自己也搞不清呆了多少时候,终于,他又清醒过来,从绝望中站起来,缓缓地沿着这条被坦克翻得松软的雪路上走去。那儿有一件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格培紧张地盯着看,啊,是一匹马。它沮丧地站在雪地上,大概是受了伤,被扔在野外了。马,这意味着是肉,能救人一命!他想起了他杀死农民的那把地道的军用匕首。格培一下来了精神。他抽出匕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头畜牲。这马皮包骨头,瘦骨鳞峋,看这副模样,就像它也是奄奄一息了。可是它的那双暗淡的大眼睛,却一直监视着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当格培去抓它鬃毛的那一刹间,它倏的一跳,跑开几步,退到一边。格培恶毒地骂了一句,又偷偷摸过去,于是,又重演了刚才那一幕。他们俩——一个人和一匹马——就这样进行着生死搏斗,对于死神临近的恐惧,促使他们拼出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终于,格培被逼只好停下来歇一忽儿,他沉重地喘息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力气已经离开了他。突然,马儿重重地蹦了几下,就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了。
  格培的希望已随马儿奔走了,匕首从他的手中滑落到雪地上。他转过身来,想再去寻找坦克碾过的车辙——沿着它,他还能走到村子里去,可惜,车辙不见了,他追马跑岔了路。他已迷失了方向。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舞。这个意大利人倒下去,爬起来,又倒下去,在暴风雪的旋风中跌跌撞撞。突然,他被绊在一具尸体上了。死者坐着,上身稍稍有些前倾,全身已被厚雪所覆盖,冰得硬邦邦的像座雕像。格培拂掉了死者头上的雪,看见外衣和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再拂两下,脸露出来了,她,正是索菲亚,也就是几天前他将她留在暴风雪中的那个女人。
  格培惊骇得向后直躲,这意味着,他可能又回到了他丢弃她的那个地方,他跑啊跑,在未跌倒之前,在雪地里脚高脚低地跑,终于精疲力竭,他倒在雪地上了。后来,他在雪地里扒了一个洞,爬了进去,将身子缩成一团,合上了眼睛。
  儿时的回忆一幕又一幕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他看见自己还很小,他看见母亲在温柔地抚摸他;他看见自己在竟走,获得了冠军,人们在欢呼,高叫他的名字……他的心头充满了胜利、骄傲的幸福感,一个微笑渐渐儿在格培长满黑髯的脸上凝固了。雪花落在他的嘴唇上已经不再融化……

第36篇、织女与魔鬼

  一个魔鬼生活在丛林里,每当正月十五,魔鬼就从丛林里跑出来害人。久而久之,形成了这样一种情况:你家有猪、鸭、鱼、肉的,可以拿这来充数;如果你没东西给我吃,我就吃掉你。魔鬼以为人怕它,便除了正月十五,大年初一也来捣乱,吃人,把做团圆饭的鸡、猪、年糕,煎饼全吃了。

  别人结婚,魔鬼去抢新娘来调戏;别人生孩子,它把孩子抢来吃。村民们苦不堪言,怨声怨道,敢恨不敢言。魔鬼更放肆了,见人就吃。

  魔鬼害死了织女生的男孩,织女在织女星上愤怒地观察了魔鬼五天五夜,对魔鬼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村民们走投无路时,织女的愤怒到了极点,忍无可忍了。

  织女从织女星飞到天庭,对太白金星说:“太白金星,在凡间有一个魔鬼,到处吃人、抢新娘、吃小孩,您可得管管啊!”

  “织女,”太白金星说,“这个魔鬼是牛郎。”织女顿时昏倒在地,过一会清醒过来:“是牛郎?牛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哦,别伤心,织女。”太白金星安慰织女,“牛郎触犯了天条,玉皇大帝就把牛郎星烧毁,牛郎逃到了人间,使用全身精力修炼成了魔鬼,到处害人。”

  “难怪我和牛郎已经一百年没鹊桥相会了!”织女哭哭啼啼,“能有什么办法制服牛郎?”

  “办法倒是有。只要你织一件衫,上面有九十九条龙,一百年后,套在魔鬼身上,如果合身,牛郎就有希望了,但你还要跟魔鬼打斗九百九十九年,那时魔鬼会休战,不再打了。你就把你所有的针线交给老百姓,如果老百姓能在魔鬼休战的一天一夜里织九十九条龙,那你缝在衫上的那九十九条龙就会活起来,围住牛郎,那他就会显形。那时,你再把老百姓的九十九条龙带到织女星上,往前一抛,那些龙就变成牛郎星,牛郎就可以回到牛郎星上了。如果一个步骤有差错,不但牛郎会更凶神恶煞,你也会飞灰烟灭的。”

  织女谢过太白金星,赶去织衫了。

第37篇、酒鬼杀鬼子

  1944年冬,苏北新四军用的酒精,大多数是从上海通过地下交通站偷运来的。在偷运途中,往往会遭遇敌人检查而“出事”,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苏中党政军机关决定在沈家门开办一个酒厂,自己生产曲酒,可以用曲酒替代酒精。经过反复研究配料,改进操作方法,终于酿出了65度的烧酒,源源不断地发往各根据地。

  一天,天冷得几乎要冻掉耳朵和鼻尖。酒厂又派老交通老梁给新四军开的高桥镇饭店送酒,老梁坐在马车上,浑身冻得直打哆嗦。于是,他紧了紧老棉袄,跳下马车,随着马车跑了一会儿,身上才觉得有点暖意。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觉得胃里暖和了不少。

  “不好!”老梁猛地发现前边不远,有十几个鬼子扛着大枪,在风雪中蠕动,肩上的刺刀挑着太阳旗显得非常刺目。老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驾辕的大青骡和拉套的枣红马几下子冲到了鬼子跟前。鬼子们散开拦住去路。一个又矮又胖的鬼子,似乎是个小头目,呜哩哇啦地比划了一阵后,老梁才明白,这些鬼子走累了,想搭车。老梁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让他们上了车。上了车后,矮胖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的大大的良民。”

  车上载着几坛子酒和几十串大碗,这些货是送往高桥镇酒店的。鬼子们一窝蜂爬上车后,乐得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老梁一句也听不懂,心里想:“有啥了不起,听我的!”就扯起了铜钟般的嗓子用苏北民歌调唱起了陈老总的诗《韦岗初捷》: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日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鬼子虽然听不懂老梁唱的内容,但一个个却翘起大拇指,夸赞老梁唱得好。老梁反复唱了几遍,唱累了,嗓子也冒烟了,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飘了开来。鬼子们贪婪地吸吸鼻子,矮胖子眨眨黑溜溜的小眼睛,拍拍酒坛子问:“这里面什么的干活?”老梁脱口道:“酒啊!”

  鬼子们一听喜笑颜开,说:“酒大大的好。米西米西!”

  鬼子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坛盖,又摸过大碗。老梁一见慌了,阻拦道:“太君,这酒是送饭店的。你们要是喝了,我没法向老板交待呀!”

  矮胖子突然面露凶相,雪亮的刺刀顶住老梁的胸口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死了死了的有!”老梁看那架势,忙说:“太君别发火,喝吧!”鬼子们一碗一碗拼命地喝起来。老梁也端起了大碗,同矮胖子较起了劲,别的鬼子也推波助澜。

  不一会儿,一坛子酒喝光了。一个鬼子把空坛子扔在路上,竟然没有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另一个鬼子端起枪,“叭”的一声,把坛子打得粉碎,鬼子们一齐哄笑起来。老梁伸出大拇指说:“太君真是神枪手。”

  鬼子们醉成一团泥,只有矮胖子头脑还清醒,拍拍老梁肩膀说:“你的好好赶车,皇军大大地喜欢!”老梁点头说:“太君放心,没事儿。”说着“叭”地甩了个清脆的响鞭,大青骡子和枣红马扬起了有节奏的小步子,马车又快又稳。鬼子横七竖八地躺着像死猪一般,矮胖子吃力地睁着眼睛,警惕地瞄着老梁,紧握着大盖枪。

  老梁也不知喝了几大碗酒,此时只觉得头发晕,眼发花,大路宛如一条带子拧起了麻花,路边的大树也在风雪中跳起舞来。老梁虽有几分醉意,但不碍事。他常年赶脚,风里来雨里去,酒壶不离身,冬天以酒御寒,夏天以酒抵雨。久而久之,练得酒量过人,人们送他外号叫“酒神”。

  老梁的马车进了高桥镇,在饭店门口停下来。老板和几个伙计急忙迎出来,见车上有鬼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梁哈哈大笑,说:“老板别怕,皇军大大地喜欢良民。”老板故装恐惧地说:“你看看,我叫你送货来,你怎么送鬼子来了?”老梁说:“没法子,半路碰上的,你敢不让他们搭车?”说完对几个伙计说:“快把太君抬到屋里暖和。”他亲自搀扶着矮胖子进屋说:“太君,这饭店大大的好,你们住下暖和暖和的。”矮胖子警惕地问:“这里游击队的有?”老梁说:“游击队的没有,统统被皇军消灭了的。安心住下吧,保证没事儿。”

  第二天,谁也不知十几个鬼子哪儿去了。老梁却赶着马车,带着十几条大盖枪,进根据地找游击队去了。

第38篇、拦县令写诗救难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县老爷没有抓住徐苟三,反被徐苟三告得获罪下了狱。

  可是新来的县老爷又无理抓押难民,徐苟三知道这件事后,决定前去找县老爷评理。

  刚刚走到城西,就碰着县老爷带着一群人马,正策马挥鞭地追赶一只奔跑的兔子。徐苟三看到这耀武扬威的场面实在气愤,县令的马冲来了,他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在路中间。

  县老爷的马长啸着在徐苟三身旁停下。县令从马上跳下来,指着徐苟三的鼻子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拦我的路?”

  徐苟三从容地答道:“你难道连我这个堂堂有名的秀才都不认识吗?”

  县令看了看徐苟三那不修边幅的寒酸相,不相信地说:“既然你是秀才,那你就做一首诗来看看吧!”

  “做诗不难。不过我有一桩事有求在先,希望诗成后老爷将所有的难民放出来。” 县老爷说:“那要看你的诗做得怎样。”

  徐苟三取出纸和笔,写了五个大“天”字,县老爷看了,哈哈大笑:“你当真是个冒充秀才,我以为你浑身都是学问,看来只不过是‘天’字。来人,给我捉回去重打三十大板。”

  正当县老爷得意忘形的时候,徐苟三挥笔迅速写道:

  天天天天天,

  天子丧三月。

  草木皆含泪,

  县令独打猎。

  县老爷看了,大惊失色。原来嘉靖皇帝刚刚“龙驭上殡”(去世)不久,举国正在一片哀悼之中。县老爷知道自己放纵打猎,独犯了朝廷的禁令,有杀头之危。心想眼前这位秀才,决非等闲之辈!于是,火急派人将关着的难民放了出来。

第39篇、土匪海爷

  一

  大名鼎鼎的海爷,磨盘山上的土匪海爷,那是我爷,我是他孙子。

  海爷是干什么的,现在的丰阳,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你翻开《丰阳县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海大标,丰阳土匪,曾随着冯二胖子横行整个商洛地区,后死在抗日之中,解放后,被追认为烈士。”

  海爷的出名,首在喝酒上。

  海爷出生满月时,客人盈门,海爷看着人多热闹,一对眼珠子随着客人转,骨骨碌碌的,一不高兴,脚一蹬,手一伸,“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很刚猛,惊得一屋的客人都回过头,张大了眼,接着就咯嘎咯嘎地笑,说,这孩子,声音像张飞一样。

  喝酒时,海爷他妈,也就是我太奶,抱着海爷,给客人敬酒,那小家伙在怀里闻着酒香,小嘴一张一翕的,就有客人笑说:“看这娃儿,也想喝酒了。”说着用手指蘸点酒,放在海爷的嘴唇上,谁想,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就香喷喷地砸起那带酒味的手指,“吱儿吱儿”响,津津有味。

  一席人都啧啧称奇,说:“不得了,这娃长大了,一定是个武将,玩枪的。”

  一番称赞,让我太奶的脸开成了一盘花,将海爷抱在怀里,在那胖胖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一亲一个响。

  谁知后来,海爷没有当将军,却当了丰阳有名的土匪,不过,这是后话,不提。

  海爷好酒,但以酒出名,却是在猎了那条白狐之后。

  那时,海爷家道中落,我太爷太奶也早早过世,一把天火,把海爷烧得只剩下了一个光身子,在白少良白三爷府上打工。海爷虽穷,可人穷志不短,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在丰阳这个地面上是一条叫得响的汉子。

  当时,为了防止土匪,每个财东家,都少不了几杆枪,土匪来了,守住寨子。土匪走了,拿着枪,跟着财东,摆摆排场。

  枪的多少,就表示着身份高低。

  白三爷当时有三十多条枪,三十多条啊,震住了丰阳一带大小土匪。丰阳土匪大大小小几十股,冯二胖子、石大锤、大北风,愣没有一个敢到白三爷一亩三分地上捣乱。怎么着?一则白三爷枪多;再则,白三爷有海爷啊。

  海爷那枪法,蚊子过去,一枪都能打折一只腿。

  现在,谁也弄不清海爷的枪法从那儿学来的,但是,那个枪法的准啊,据多年后见过他枪法的王大眼说:“那哪叫枪法啊?那是阎王爷的咒语!”

  一次,白三爷带着自己的小老婆,丰阳有名的美女冷小玉,在花园里看花。冷小玉这女人,爱把一朵朵花拉到鼻子边嗅,一嗅,一笑,笑得天蓝水白,风轻草绿。

  但就有一只不知怜香惜玉的蜂,在花上忙碌着,受了惊吓,“嗡”一声飞起,撞在那张水嫩的小脸上,一刺,蛰在冷小玉的脸上。

  冷小玉一声叫,捂住嫩脸。

  白三爷心痛的,马上抱住冷小玉,仔细地看着,粉白的脸上,立时起了个包,红红的,桃子一样。

  那只蜂干了坏事,想逃,展翅一荡,刚绕了一圈,海爷当时就在身边,举起枪,“砰”的一声,黄蜂不见影子了。

  那黄蜂,愣叫海爷一枪击毙了。

  白三爷本来很喜欢海爷,也挺相信海爷的,出门回家,都让海爷跟着,提一只枪保护着。但是后来,却因为冷小玉,和海爷反目成仇了。

  事情还得从白三爷进城说起,白三爷城里经营着几爿店铺,有绸缎,有瓷器,还有茶叶。没事时,过一段时间,白三爷要进城去一趟,去时,一定要带着海爷,还有冷小玉。

  可那次,却没带。

  白三爷说:“一天多就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于是,海爷和冷小玉留了下来,白三爷带着几个人,坐着马走了,一直上了大道,灰尘荡漾,向县城进发。

  可白三爷并没走远,出庄转了一个大弯,绕过一个树林,就歇了下来。到天黑左右,又回来了。白三爷进门,鸡不叫狗不咬的,直奔自己的房子,打开房门,让人上前,把床上被子一掀。被子里,窝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一个是海爷,一个是冷小玉,还在忙活呢。

  白三爷很大度,说:“美女爱英雄,自古这样,没什么。”然后对着海爷,双目灼灼,问,“海大标,你只回答我一句话,你这样做,是真心爱冷小玉呢,还是为了给我戴绿帽子?”

  海爷精赤着身子,“嗵”一声跪下:“是爱冷小玉,绝没有作践三爷的意思。”

  白三爷笑了,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样吧,你是个英雄,我愿意结交你。说实话,一个女人我舍得,但我怕传出去,别人误认为我怕你,把女人让给了你。那样的话,丰阳一带,就没我这号人了。”

  海爷望着三爷,满脸惭愧,说:“请三爷示下。”

  “你送一个别人都没有的聘礼,别人就不是没话可说了吗?”三爷慢条斯理地坐下,慢慢喝口茶,“咕噜”在嘴里一转,吞下,望望海爷,“把塔元山那只白狐猎来,浑身上下不要一点损伤,冷小玉就是你的婆娘了。”

  这不是让海爷去捉那只白狐吗?那家伙很狡猾,用枪都打不到,能捉吗?一厅人都愣住了,冷小玉冷住了,海爷也愣住了。

  “怎么?不敢?不敢就给我滚!”三爷的声音冷得像石碾子,一个一个滚下来,在大厅中回荡着,“嗡嗡”作响。

  海爷嘴角冷咧地一翘,似笑非笑地说:“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白三爷什么时候失过言?”

  “给我一坛酒!”海爷要求。

  白三爷一挥手,一坛烧刀子拿了出来,外带一个海碗。海爷接过碗,“哐啷”一声,打得粉碎,然后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嘴对着酒坛口“咕咚咕咚”几十口,坛子底朝天。然后,一下扔了坛子,往外就走。

  “海大标!”冷小玉喊。

  白三爷冷冷地回过头,眼光如电,射退了冷小玉。

  海爷回过头,望了冷小玉一眼,一笑说:“我要回来了,以后有好日子等着过。如果回不来,你就把我忘了吧。”

  说完,打开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外面,雪已齐大腿根深,天空,雪团子棉朵一样,一团一团往下砸,落下地就是一个坑,漫天遍野,都是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不说去捉那只白狐,就是出去撒泡尿,也会把人冻死。

  望着消失在雪帘中的海爷,白三爷呵呵地笑了。

  一天,两天,到了第五天上,大家都认为,海爷这回完了,不知被埋在哪一处雪原下,大概要到明年春天,雪开化了才能发现尸体。

  那天,白三爷心情很好,叫来冷小玉,陪自己在前厅喝酒,说:“海大标这小子,这会儿还不知死在哪儿,可惜了那枪法。”

  话还没说完,门“砰”地撞开了,一个冰雕的人走了进来,浑身一抖,冰渣子“咔啦咔啦”往下直落,一看眉眼,是海爷。

  海爷把肩上的白狐往地下一放,还是活的,四蹄缠着,对白三爷说:“聘礼我已送来,人,我带走了。”说着,一把拉过冷小玉,向外走去。

  有庄丁来拦,海爷掏出枪,笑笑:“我的枪瘾犯了,你们谁来?”一屋人,包括白三爷在内,痴愣愣的,钉在那儿,一动不动。

  二

  白三爷是什么人?丰阳城里城外响当当的人物,说出的话,放出去的马儿一样,有斤有两,岂有收回的道理?

  海爷走了,带着冷小玉没影了。白三爷坐在太师椅子,呼呼地只喘气,过了一会儿,气足了,神闲了,把一伙庄丁叫了进来,吹胡子瞪眼地问:“谁叫你们刚才拦海大标的?”

  大家嗫嚅道:“我们准备给三爷拦下冷小玉。”

  “放屁!”白三爷大怒,拍着桌子,桌上茶杯直跳,“你们把我白三爷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骂完,挥挥手,一伙庄丁个个如霜打的茄子,退了下去。

  白三爷又喊来账房先生,吩咐:“给准备三百块袁大头,用那匹白玉梅花马驮了,给海大标送去,连马带银元就当给冷小玉的嫁妆。”

  账房先生一愣,抬起头,望着东家,惶惑地问:“三爷,那马磨盘山的冯二胖子看上了,几次来信要,你要送给海大标,不是得罪了冯二胖子吗?”白三爷“哼”一声,眯了眼睛,吸一口水烟,两股烟从鼻孔窜出来。然后,带着一种沉闷的鼻音,“我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按我说的办,沿途鞭炮锣鼓一起响,给我放热闹些。”

  账房先生眨巴眨巴眼睛,仍摸头不知脑,摇着头下去了。

  第二天,白三爷庄上热闹起来,白三爷的坐骑白玉梅花牵了出来,这是白三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纯蒙古种,雪白的身子,上面撒着梅花小点,茶盏大的蹄子,竹尖耳朵竖起,“咴咴”一叫,马圈里所有的马都噤了声。

  白玉梅花见了三爷,“咴咴”长鸣,靠过来,温顺地用头挨着白三爷。白三爷用手拍拍马头,说:“伙计,去吧!宝马随英雄。”说时,眼圈发红。

  旁边有庄丁不满,气愤愤地说:“三爷,以你的气势,凭什么巴结那样一个小子?”白三爷瞪了庄丁一眼,又叹气,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人要讲江湖义气,说出的话就如板上的钉,怎能更改?”一切准备就绪,白三爷一挥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匹马驮着礼物,随着一群人,向着海大标的村子热闹地前进。

  一路上,人们纷纷看热闹,谁不夸一声白三爷是个仁义的主。

  礼物送到海家,海爷和冷小玉都红了眼圈,迎出来,迎进客人,摆上酒席,请客人喝酒,可这些庄丁都不喝,放下东西,按白三爷吩咐的,一个个都忙忙离开了。

  冷小玉对着远离的人影,“咚”地一声跪下,一个又一个头,叩在雪地里。

  海爷,也从心里称赞白三爷,是一条汉子。

  当晚,海爷的庄子就被围了,海爷听到外面有动静,暗暗拉开箍在脖子上的冷小玉那双嫩白的胳膊,偷偷溜下床,突然看见外面一颗人头一晃,举起匣子炮“砰”的一声,一顶帽子飞了老远。

  墙角,突然飞出几个人影,扑到海爷身上,抓胳膊绑腿,将海爷捆成了一个大粽子。这一下,海爷纵是枪法如神,也只有干瞪眼了。

  接着,里面一声叫喊,是冷小玉的声音。

  “不要难为她,有什么冲我来!”海爷喊,双手使劲挣,胳膊上的棕绳“咯咯”直响。

  这时,一个小胡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放心兄弟,我们当家的有话,请你们两口子上磨盘山走走,绝不会伤害你们的。”

  说着,向里一声喊,里面,几个人架出冷小玉,穿得整整齐齐的。海爷见了,一颗心才放回腔子。

  当夜,海爷和冷小玉随着小胡子一行上了磨盘山,当然,走时小胡子没忘了拉上白玉梅花。

  土匪海爷(2)

  三

  磨盘山,是丰阳最高的山,山高得碰着了天,树粗的有一抱那么壮,是一个土匪出没的好地方。

  这儿,是丰阳最大的土匪冯二胖子的老巢。

  冯二胖子这家伙,杀猪出身,一把杀猪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这个行业十八年。忽一日,为了“花月楼”的小风仙,一刀捅了一个嫖客,自知难逃性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了磨盘山,日久天长,竟也混出了气势,杀猪刀换成枪,手下也有二百多人,几十条枪,自称司令,耀武扬威起来。

  这家伙当了司令,发下三桩心愿:第一,要小风仙为司令夫人;第二,弄到白玉梅花当坐骑,抖抖威风;三嘛,听说海爷枪法好,“让那狗日的上山来,加入我们兄弟伙。”别看冯二胖子人粗鲁,也知道爱惜人才。

  娶小风仙做妻子简单,派小胡子带了一包银子下山,到了花月楼,送给老鸨,月亮地里打兔子——明开,说:“小风仙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不然,银子得不上,一把火烧了‘花月楼’。”一句话,说得老鸨肥肉直抖,忙忙地用一辆轿子,打发小风仙上了磨盘山。

  后两样却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白三爷那狗日的三十多条枪可不是吃素的,为着这事,弄得冯二胖子吃喝无味,险些瘦掉了一身胖肉。

  机会说来就来,白三爷送礼,一路锣鼓鞭炮也招来了冯二胖子的密探。冯二胖子听了兄弟们的报告,双眼乐得眯在了一块儿,摸着光光的胖脑袋,笑道:“吆喝,该着本司令发了。”连夜派小胡子带弟兄们下山。

  上了磨盘山大寨,小胡子进去汇报:“大当家的,值得,那马,那人,都值得。瞧,一枪,就在这个帽子正中穿了个洞,幸亏我是用树枝挑着,不然,看不见大当家的了。”

  冯二胖子一哼,说:“你以为那枪法是虚传的吗?算你小子不笨。”说完,伸了个懒腰,让把马拉到马圈里,喂养好。一切都结束后,张着个胖嘴长长地打个哈欠,一抬手,小胡子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海爷和冷小玉被推推搡搡,拉了进来。

  “跪下!”所有的喽罗一声喊,冷小玉没有跪,却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接着“嘤”地哭开了

  海爷直直地站着,不动。

  “跪下!”大厅里又是一声喊。

  海爷望望冯二胖子,嘴角噙着冷冷的笑,瞥了冯二胖子一眼。

  “来呀,把那个娘们的衣服扒了,让兄弟们尝尝腥。”冯二胖子冷哼一声,两只三角眼眯起,如两点香火头,闪闪发亮。

  几个喽罗一声吼,眼睛放光,向冷小玉扑去。

  “住手!”海爷喊,声音变得嘶哑。

  可没有一个停手,一双双手扒拉着冷小玉的衣服,扯着裤带。冷小玉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挣扎着,嘶叫着,发出母狼一样的惨叫声。

  “住手啊!我求你们住手啊!”海爷“咚”地跪下,叩着头,一下一个血印。

  冯二胖子一摆手,那几个喽罗忙放了手,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

  冯二胖子望了一眼海爷,冷冷一哼,说:“海大标,你只要忠忠诚诚地跟着我冯二胖子,吃香的喝辣的,由着你。如果脑后有反骨,哼,跑得了你,可跑不了那个一掐一出水的娘们儿,听着了吗?”

  “听着了!”海爷轻声回答,一颗心,也慢慢落回了腔子。

  海爷从此成了冯二胖子的手下,被人称为海爷。

  四

  大概在日本人打到丰城的第二年,白三爷和冯二胖子发生了一次火拼。

  那时,丰城一带,乱成一锅粥,丰城左近大小土匪一时都六神无主:投降日军吧,当然不愿意。和日军干,又打不赢。大家想起了冯二胖子,人多势众,靠得大树好乘凉,纷纷投靠了磨盘山。

  冯二胖子见了这种情形,高兴地一搂胳膊,道:“娘的,怕啥?日本人还不是一枪一个窟窿,看我的。”就扯了一杆旗,大书:抗日救国军。堂而皇之地自任司令。

  海爷,也随着升为副官。

  一天,冯二胖子派海爷下山,去寻白三爷:“拿着我的信,去看看,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了。打东洋鬼子,是中国人,都有份。”

  海爷不想去,可冯胖子说,军令如山倒:“兄弟,成功了,你也算立了一功。”而且,为了赶速度,冯二胖子特意把白玉梅花送给海爷骑。

  海爷舍不得冷小玉,怕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冷小玉千叮嘱万叮嘱:“如果我去了,不能回来了,你千万要为我守寡。”一直望着冷小玉流了泪,点了头,说了狠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才放心地在冷小玉身上捏了两把,恋恋不舍地下了山。

  谁知,白三爷并没有难为海爷,白三爷拍着海爷的肩膀,笑声如红铜一样,道:“我知道你们会找我的,瞪着眼睛瞅,可让我等来了。”

  海爷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联络打小日本的事啊,冯司令还会忘了我?”白三爷很得意,哈哈大笑,一边让坐,一边让人端茶。

  海爷心中,过去的一些不快烟消云散,也随之大笑起来。

  谈到归顺的事,更是顺利得出乎意料,白三爷谈到小日本,胡须竖起,双目圆睁,一拍桌子:“小鬼子,太欺负人了,冯司令就是不找我,我也要联系他。”而且,即刻让海爷回山报信,请冯司令三日后下山,收编自己的庄丁。

  海爷非常满意,一揖而别,跨马而去。

  可收编的过程,却充满了危险,

  那天,临出发前,冯二胖子调兵遣将,固守山寨,然后才带着海爷他们一大队人马出发。海爷说:“司令,收编白三爷,不必带这么多人吧?”

  冯二胖子“哩嘿”一乐,说:“兄弟,有些事,还是小心为好啊。”

  海爷望望冯二胖子,很不解。

  冯二胖子带着海爷他们,并没有径直去白三爷府上,而是去了丰阳城到白府的必经之路,在石梁坡埋伏下来。冯二胖子命令大家,不许出声,就是要撒尿,也得忍着,“娘的,过一会儿,有小日本的军队经过,给我往死里打,不要手软。”冯二胖子擦着满脸油汗,狠狠地说。

  兄弟们不信,日本人没事,轻易出来到这儿来干嘛,喝西北风啊?

  “老子给他设好了一个钓饵,他狗日的还不来贪吃?”冯二胖子说,胖脸上挤出一片阳光。

  果然让冯二胖子料中了,不久,一辆汽车过来了,车上满载着日本兵。

  冯二胖子大手一挥,海爷“当”一枪,驾驶室里那个开车的小鬼子头一歪倒了下去,汽车摇摇晃晃,向路边奔去。驾室室旁边坐着的一个小鬼子见了,忙急着去把方向盘,海爷又是“当”的一枪,那人头一歪,倒了下去。

  车冲下了路,一车小鬼子炸了窝。

  喜得冯二胖子直拍海爷肩,说:“兄弟,好样的,大哥没看错你,看那个举东洋刀的,干掉他。”

  海爷一噘嘴,枪一点,那个举指挥刀的家伙一头栽下,来了个狗啃泥,再也不动了。

  一时,枪声如炒豆。

  当一切结束,打扫好战场时,冯胖子吼道:“兄弟们,知道日本人准备去哪儿吗?”

  兄弟们都摇头,不知道。

  “去白三爷府上,捉我们的。”冯胖子把胸脯拍得山响,非常愤怒。

  “可,日本人怎么知道啊?”海爷问,睁大眼睛。

  “问得好,兄弟!日本人怎么知道啊?走,去问白三爷。那个老狗,一定是他投靠了日本人。”冯二胖子说,挥动着手里的枪。

  海爷一听,炸了。

  兄弟们一听,也炸了,

  大家摩拳擦掌,跟在冯二胖子后面,还没到达白三爷府上,远远就看见一队人马,惶惶急急,从白三爷府上奔出,绕小道向丰城奔去。

  “想跑,没门。”海爷要过一杆长枪,瞄准着那个领头的人。

  那,正是白三爷。

  “兄弟,算了,不要打,以后活捉他,让我活剥了他的皮,才解恨。”冯二胖子伸过大手,一把抓住了海爷的枪。为了解恨,让一把火烧了白三爷的家。并且贴出布告,捉住白三爷,给两千块大洋。

  海爷觉得,冯二胖子真是多事,一枪,什么都解决了,多好。

  土匪海爷(3)

  五

  白三爷最终死在了海爷的怀里。

  白三爷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血已经把他的衣服染红了很大一块:“海大标,你狗日的不是人,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占了我的女人。”

  海爷不说话,紧紧的拉着白三爷的手,搂着白三爷。眼眶里,眼泪滚豆一般往下落。

  “你不要让冷小玉当寡妇,你要让她幸福。”白三爷仍在说,血仍在一口一口地喷,把海爷都喷成了红色,“让她远离日本人,让她不要为你担惊受怕。”

  海爷点头,海爷已经泣不成声了。

  “让小玉远离枪炮吧!她见不得这些,连杀鸡都怕。”白三爷说,脸上仍带着一丝笑,慢慢合上了眼。

  海爷嚎啕大哭起来,像死了爹娘一样难受。冯二胖子也落了泪,在白三爷尸体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白三爷是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死在丰阳城攻击战结束的时候。

  打丰阳城,是冯二胖子梦中都忘不了的事,他说:“当司令如果不住在丰阳城里,还像什么鸟司令。”为了像司令,冯胖子决定打丰阳城。而且,叫来海爷,特地嘱咐:“打丰阳城,兄弟,你的枪谁都可打,千万不要打白三爷。”

  “什么?那个狗汉奸为什么不能打?”海爷脖子上的筋鼓多高,愤愤地问。

  “你忘了,我说过,要活剥了他的皮。”冯胖子一挥手说,一脸狡猾地笑。

  丰阳城,城高墙厚,前临漫川河,背靠苍龙山,易守难攻。这样个地方,不是说攻就攻得下来的,很多兄弟都暗暗担忧,怕这一次得跟着冯二胖子横尸丰阳城下。

  “别怕,兄弟们,攻下丰阳城,我请大家喝酒吃肉。”冯二胖子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张胖脸,笑得横肉直抖。

  大家暗骂冯二胖子,想进城都想疯了,不顾惜兄弟们的命了。

  可结果,攻打丰阳城,却有惊无险。

  半夜里,抗日救国军出发,天蒙蒙亮,就到了城下。冯二胖子让部队围住城,却并不偷袭,只是枪声齐鸣。

  日本人听到,纷纷往城头上跑,可是枪炮还没摆好,身后,飞来了子弹,雨点一样密密麻麻,是白三爷的手下,刚刚改编不久的皇协军独立团。

  日军丰阳守备队队长藤田大佐刚举起指挥刀,就倒下了。他旁边,就站着白三爷,手枪枪管冒着烟。

  海爷那时正精神抖搂,特意拿了一杆长枪,准备露一手,城门开了,白三爷手下的几个兄弟把手直招,喊快进来快进来。冯二胖子骑着马,带着下属们,一拥而入。

  这是一次里应外合的攻坚战。

  再坚固的堡垒,也怕遭到内部的攻击。

  白三爷,是埋在丰阳城日军中一颗炸弹。

  过去的一切,都是白三爷和冯二胖子演给日本人看的,为的就是让日本人相信白三爷。只要白三爷一旦进了丰阳城,丰阳城,也就算攻下了。

  狗日的冯二胖子,难怪整天看《三国演义》呢,真成了诸葛亮。海爷边射击边想,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白三爷。

  白三爷戴着皇协军大盖帽,手上提着盒子枪,看到他和冯二胖子,就笑了,向这边跑来。身后,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枪响,非常清脆。是一个日本伤兵,打的黑枪。

  “狗日的。”海爷恶毒地咒骂一声,一枪,那黑枪再也不响了。

  但同时,他发现白三爷踉跄了一下,倒了下去。

  “三爷!”他跑过去抱起白三爷,子弹从白三爷的背部穿入,前胸透出,拳头大一个血洞。对白三爷,过去,他的心里一直都充满了仇恨。在冯二胖子偷袭他之后,他就明白了白三爷送他礼,还有马,并且一路上吹吹打打那么热闹的原因,是给冯二胖子报信呢。他是想借冯二胖子的手,害死自己。

  再后来,白三爷投靠日本人时,他在对白三爷的愤恨中,已经掺杂了鄙视。如果不是冯二胖子提前吩咐,他的子弹早已钻进了白三爷的头颅。然而,现在,抱着白三爷,他的心里只有佩服,只有愧疚,和悲伤。

  三爷死了,可眼睛没闭,大大地睁着,望着他。

  “三爷,我一定对她好,你闭眼吧。”海爷说。

  三爷不闭眼,仍大大地睁着。

  “三爷,我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你就闭眼吧。”海爷把三爷眼睛往一处合,可一放手,仍睁着。

  海爷想了想,说:“三爷,我把她带走,安生地过日子,你放心吧。”海爷说完,看三爷时,三爷的眼闭得严严实实的。

  六

  海爷从此有了心事,有了挥之不去的烦恼,像磨盘山上的雾,怎么挥也挥不去。

  海爷想,三爷是一条多好的汉子啊,可说没就没了,就像风中的灯一样。

  海爷想,说不定自己哪一天也会那样,说没了就没了,留下冷小玉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该多■惶啊。再说了,冷小玉那样一个嫩生生的人啊,在兵荒马乱里,怎么生活啊?最后,不是进窑子,就是改嫁。还有,还有自己未出生的娃娃呢,还没见过爹啊。

  海爷的脑海中,那情景就像在眼前,真真实实的一样。海爷闭了眼,可闭了眼,那情形就更加明显了,海爷甚至能听到冷小玉的哭喊声,还有孩子的喊爹声。海爷一惊,巴掌在脸上一扇,醒了,可是额头的冷汗,却一粒一粒滚了下来,

  吸过三根烟,海爷扔了烟蒂,骂了一声:“狗日的!”也不知骂谁,进了屋。

  海爷定下了心,走,带着冷小玉远走高飞,逃到乡下去,置几亩田,过几年平安日子。可是,置地要钱啊,海爷没钱,但冯二胖子有钱,海爷打起了冯二胖子的主意。

  冯二胖子攻下丰阳城后,自己搬进了县衙门,将县长的二层小楼改造为司令部,自己堂而皇之,开府治事。

  原来的县长小别墅,被冯二胖子改造后,成了冯公馆。海爷和小胡子也接受了新的任务,一人一班人马,不干别的,轮流坐庄,守在冯公馆的楼下,架着机枪,吃喝拉撒,枪不离人。

  “兄弟,这不只是我冯胖子的身家性命,也是整个丰阳人的身家性命。”冯二胖子带着他们两个人,上了楼,齐齐看了一遍,然后笑着拍着两个人的肩膀,嘱咐道。

  原来,这座小楼上,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个铁柜。柜子里面,有珠宝,还有一张丰阳城防图。柜子上安有机关,一动柜门,铃声大作,楼下的人就冲了上来,几挺机枪就会同时开火。

  “好好防守。娘的,甭说人,蚊子也休想上来。”冯二胖子安排好,蛮有信心地走了。

  海爷和小胡子听了,都微微地笑了。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海爷上了楼。海爷如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进了密室,三下五除二,铃不响人不惊的就打开了铁柜,大把的珠宝也就进了海爷的腰包。装得差不多了,海爷轻轻推上柜门,锁好。刚准备撤时,“吱”的一声,身后的门蚊子似的一哼,开了。海爷一惊,忙一闪身,藏在了柜子旁边。

  两个人影随着声音飘了进来,脚不带声,轻车熟路地摸到柜前,同样熟练地打开柜门,像海爷一样,用手摸起来。海爷躲在柜子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心里暗暗纳闷,今天怎么了,做贼的赶场?然后又暗暗好笑,这个冯二胖子,弄的这个柜门,豆腐渣一样,屁用。

  其中一个黑影摸了一会儿,拿出一卷纸,轻声惊喜道:“找到了!”另一个一听,忙拧亮一个小小的手电筒,接过去看了一会儿,连连悄声道:“好的好的,你的很好,打败了冯二胖子,皇协军五旅旅长非你莫属。”

  荧荧的灯光下,一个是一个仁丹胡,另一个则是小胡子。这一刻,海爷的心如掉进了冷水盆,透凉。他知道小胡子他们偷盗的是什么,也知道给谁偷的。他想喊,可嗓子眼里如长了草,喊不出声音来。海爷的身上,汗珠子“唰”地冒出来,吧嗒吧嗒往下直落。

  那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关上铁柜门,刚准备转身离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警报铃声,也在这个时候急促地响了起来,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楼下人冲上来,枪声爆豆一般,密匝匝响起。枪声结束,当冯二胖子带着人冲进密室时,只见地上倒着三个人,都已经被打成了蜂窝,死了。就是死了,海爷的手,还仍然摁在警铃上。室内,警铃如雨。

第40篇、永不言败的七条狼

  西伯利亚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全年有8个月是冰雪纷飞,冬天气温常在零下四五十度,离西伯利亚最近的村庄大约有3000公里,人一旦被流放到此地,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1820年秋,阿亚·皮内丝因辱骂长官,而被圣彼得堡法庭判刑15年,流放到西伯利亚楚林村服劳役。

  皮内丝是一个正直、勇敢、有理想、体格强壮的青年,流放到此,皮内丝在山坡下盖起了过冬的木屋,开始适应环境。

  狱长马拉很坏,有一个犯人的妻子自愿随夫来此复苦役,没想到,马拉将其丈夫杀了喂狼,而后强占这个女人做了他的老婆。

  西伯利亚虽然方圆3000公里没有人烟,冰雪连天,犯人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但马拉还是规定:为防止犯人逃走,犯人不能养狗,不准有木匠工具,可以自由狩猎,种植谋生。

  皮内丝能吃苦也很能干,辛苦了一秋,日子过得还可以。山坡下的小木屋里挂满了晒干的雪兔、松鼠、雪雉、鱼、刺猬、雪蛙、大泥鳅、猪獾等过冬的食品。冬天来了,犯人们被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逼在各自的窝棚里。皮内丝年轻不怕冷,竟到高达100米的松果岭上的森林里闲逛,还拾到两只冻得铁硬的雪雉。正当他得意之时,他的神经绷了起来,血液顿时涌上脑门。他遇到了一公一母两条看起来很健壮的西伯利亚狼,公狼从左边逼近,母狼从右边靠上来,它们的眼里闪出逼人的绿光,显然,是两条恶狼。公狼首先扑过来,皮内丝飞起一脚,牛皮靴子犹如一块重重的石头,公狼被踢出1米多远,爬不起来了;对扑过来的母狼他也用脚猛踢。同样,母狼也倒地不起,这是因为皮内丝的力气太大了,狼也太饿了。皮内丝把两只雪雉放在狼嘴边,然后回家了。两条狼的不堪一击,让皮内丝对征服它们有了信心。

  皮内丝鼓足气,发威一般地吼。

  “嗷唔”——突然,皮内丝发出了一声典型的狼嗥声,尖锐的声波在松果岭中响起脆烈的回声,震得西伯利亚针叶松上的积雪纷纷地跌落。叫声似乎想要告诉这两条狼——我也是狼,我是比你们更厉害的狼,我是你们的狼王。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皮内丝开门发现被他踢过的两条狼一左一右的蹲在门外,显然它们凭嗅觉寻上门来,但它们不是报复,而是表示臣服,也希望皮内丝再赐予食物。皮内丝扔出了食物,它们不客气地吃了。自此以后,狼隔三岔五地来讨食,都一一得到满足。后来,皮内丝给公狼起名叫罗密欧,为母狼起名叫朱丽叶。3个月后,罗密欧、朱丽叶消除了对皮内丝的疑惧,终于在木屋里定居下来,与皮内丝一起度过了西伯利亚长达8个月的冰冻期。

  雪化冰消的夏天,罗密欧、朱丽叶回归到松果岭大森林,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大展身手了。第二年冬天来了,一个风雪弥漫之夜,罗密欧、朱丽叶领来了它们生育的5条狼崽子,小狼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存竞争,对人极依恋,竟纷纷往皮内丝的腿上乱爬。皮内丝感动得热泪盈眶,叹了一口气:“罗密欧、朱丽叶,你们一家子既然投奔我,就和我一道过日子吧!”

  僧多粥少,狼引起的食物危机压迫着皮内丝,不得已,他在松果河的厚冰上用柴烧化了一个洞,用麻线拴着食饵钓鱼。首先钓上来的是一条无鳞黑袍鲇鱼,足有10来斤,硕大的黑袍鲇鱼在冰上只扭动了两三下尾巴,就被彻底冻上了。毕竟是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呀。狼们饥不择食,互相争夺,不到3分钟,鲇鱼就进了狼肚子。不一会儿工夫,皮内丝钓起的鱼像小山,足有200公斤,他用树枝编成地排,用麻绳做成辕套,将鱼儿放上去,由七条狼拖回木屋。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皮内丝在夏天的时候又将狼放归大自然。一天,他爬上松果岭,“嗷唔”——一声狂吼,罗密欧、朱丽叶和已经长大了的小狼们都循着声音跑了过来,它们见到皮内丝,高兴得又蹦又跳又叫。已经长大的小狼们尽瞎胡闹,罗密欧、朱丽叶像两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分别用舌头舔着皮内丝的左右手,表达着它们对这位西伯利亚的两脚狼王的感激和情意。看着这群活蹦乱跳的狼,皮内丝灵光一闪,我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从此,皮内丝更加拼命的努力积攒食物,就像一只耗子,拼命往洞里贮备食物。不久卷起漫天风雪,严寒降临西伯利亚。罗密欧、朱丽叶领着已经长大的小狼们也回到皮内丝的木屋里过冬。他抱起最小的伊利莎白,叹口气:“唉,孩子们,你们筋骨还嫩点儿,咱们再熬一年吧!”在这个冬天里,皮内丝有意识地驯化它们联合驾套拖鱼。狼们每天把皮内丝钓起的鱼,从松果河的冰层上拖回木屋,罗密欧、朱丽叶居两侧,中间是五条小狼,它们的动作越来越协调。

  周而复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小狼变得同父母一样的健壮。皮内丝家里的食物也越存越多,狼群联合驾套的技术也越来越熟练了。囚犯们很羡慕皮内丝拥有一个狼群,有人称皮内丝为双腿狼王。狱长马拉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根据俄罗斯法典规定,犯人除了不准养狗之外,并没有说不许养狼。

  皮内丝以修屋为名,向马拉借了斧锯,实际上,他用针叶松枝桠,造了一架结实的雪橇。

  皮内丝为了不引起怀疑,在第一时间归还了斧锯,把雪橇深藏在雪窟里。从此,每当夜深人静,皮内丝便唤出狼群,进行试拖训练。天长日久,渐渐得心应手,皮内丝放手、放心准备着他的逃跑计划。在零下四五十度的西伯利亚的寒冬的夜里,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日子在一天天飞逝,皮内丝决定第二天晚上进行大逃亡。这一夜,月明星希松果岭一片死静。皮内丝喂饱了狼群,将准备的食物都搬上了雪橇。马拉毕竟是沙皇的爪牙,他手提一柄雪亮的板斧,突然出现在皮内丝的面前。

  “皮内丝,我早就料到你这小子借斧锯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想逃呀,别作梦了,没有人能逃脱得了这斧头的制裁”。

  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板斧,当头劈向皮内丝。这太突然了,皮内丝来不及思索。危急中,皮内丝一声狼嗥,七条狼就像猛虎一般扑了上去,嗥叫声后,马拉倒在血泊中。

  皮内丝捡起斧锯,一挥手将马拉的头砍了下来,还没等血涌出来,创口已被封住,天太冷了,皮内丝把马拉的尸体装上雪橇,当狼的粮食。没有马拉的阻挡,狼群上路了,一口气跑了一上午,一停下来,七条狼立即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休息,那饥饿的目光随着皮内丝忙碌的身影溜溜转。

  皮内丝抱下马拉的尸体,在胸前划着说:“你为了夺取犯人的妻子而砍死犯人喂狼,今天我也要用你的血肉喂狼。”

  皮内丝举起板斧肢解了马拉,一部分喂狼,大部分装在雪橇上。他又用斧子砍出一个雪洞,招呼狼们钻进去,见它们依偎在一起了,又用马拉的大皮袄盖在它们的身上,让它们休息恢复精力。皮内丝吃了点食物,嚼了几把雪,也挖了一个雪窝钻进去,蜷在里面打盹。

  究竟休息了多长时间,皮内丝也弄不清楚,因为他是被小狼伊利莎白弄醒的。他被伊利莎白舔醒后钻出雪窝一看,所有的狼都排在雪橇旁,朱丽叶拱盖着它们身上的那件马拉的皮袄,用嘴咬着拖到雪橇上。众狼显然已恢复体力,等待喂食、出发。雪橇上有那么多食物,但是谁也不敢动,因为它们知道:皮内丝是它们的王。

  皮内丝又拿出一部分马拉的肉喂狼。

  皮内丝朝着东边的贝加尔湖方向前进,白天看太阳,晚上见月亮,逃亡整整有一个星期了。马拉的尸肉已所剩无几,只剩半截腿了,没想到这竟成了危难中的救星。

  那是半夜里,狼的精神状态很好,皮内丝决定通宵行进。皓月当空,照着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雪原。突然,狼们停步,并且向后逃,而雪橇带着惯性反把狼们向前拖,罗密欧发出了惊恐的呻吟。皮内丝知道遇到了魔鬼,令恶狼害怕的肯定不是小魔鬼。他定神细看,只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向雪橇靠拢,原来是一头重达一吨的西伯利亚虎,它是西伯利亚野生动物食物链的终端,名副其实的西伯利亚动物之王;它的皮毛价值千金,拥有它一张皮可以成为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小地主。

  搏斗的结果肯定是凶多吉少,这对苦心逃跑的皮内丝来说是不值得这样去做的。皮内丝紧握住马拉的那柄铁斧,准备关键时刻也得拼命,看着发抖的狼群,他突然灵机一动,举起马拉的半截腿,用力朝饿虎扔去。老虎一口咬住,然后跑开了。

  皮内丝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感谢您,上帝!”

  雪橇在皮内丝的指挥下重新前进,而且速度奇快,显然,饿虎的出现,让狼群有点胆战心惊,对于它们来说,只想逃离,离饿虎越远越好。

  如血的太阳自东方升起,奔跑了一夜的狼群放慢了脚步,沉重的雪橇在苍凉的西伯利亚雪原上缓缓滑行。皮内丝在左顾右盼,他在为劳累了整晚的狼群寻找休息的地方。突然一阵风卷起一股干雪,风卷过的雪地上露出一架完整的人体白骨。显然,这是西伯利亚的逃犯,他带着生的欲望,历尽艰辛,最终未能战胜严酷的大自然,走到这里倒下,为人中画上一个悲惨的句号。皮内丝虔诚地脱下狗皮帽向白骨挥动,以慰亡灵。

  皮内丝和他的狼群走走停停地进行了半个多月,所带的粮食也所剩无几,饥饿威胁着他和狼群。罗密欧、朱丽叶的套绳一直拉得很紧,负重最大,消耗的体力也最大,最后竟东倒西歪。这两条老狼显然折腾得筋疲力竭了。皮内丝只得将它们抱到雪橇上,跟他一道休息,雪橇任由五条年轻的狼拉着,时快时慢由狼们自己决定。

  不久,罗密欧呻吟着,摇着头,拱开盖在它头上的皮袄,两眼直直地盯着皮内丝。皮内丝伸出手,它伸出缺乏粘液的舌头,舔着皮内丝的手心手背,然后闭上疲惫的眼,很快断了气。皮内丝摸摸罗密欧身边的朱丽叶,已经冰硬,它显然死在罗密欧之前。

  皮内丝停止了前进,并为狼们卸了辕绳。五条狼挨个儿成一字形蹲在雪地上,狼眼漠然地望着皮内丝。

  皮内丝没有理睬它们,皮内丝用板斧砍下了罗密欧、朱丽叶的头,将两个狼头放置在坡顶雪堆上,面向东北方。他脱帽致意,祈祷罗密欧、朱丽叶保佑他和它们的子女逃出西伯利亚。狼不撕食活着的伙伴,但对死亡的同类,是可以像吃羊一样吃掉的。皮内丝剁碎狼肉,将一部分扔给狼们吃掉,余下的精打细算,估计能维持三天。皮内丝严格掌握着时间,每次只能休息一夜,第二天必须上路,因为拖延时间就是无谓的消耗,就意味着死亡。

  第三天早上从宿营地出发前,皮内丝自己留下两块狼肉,用强劲的咬嚼肌撕食了,把最后一块狼肉扔给狼们,瞧着它们吃完。然后他伸出两手,把五条狼搂到胸前,那情形似乎告诉它们,我们已被陷入困境,如果不能活着出去,就只能死在这里。良久,皮内丝流出了眼泪,在每条狼头上抚摸一下,伊利莎白竟舔着皮内丝腮上的泪水。

  皮内丝和狼们继续出发了。

  皮内丝不再要求与他相依为命的狼们再为他做什么,他只是坐在雪橇上想着好运气,在旅途中不时打盹。当他再次醒来时,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要去的目的地——贝加尔湖。皮内丝颓废的情绪立时高涨起来。他好像看见了人群,看见了安祥的村庄。皮内丝兴奋的高声“嗷唔”,五条狼像接到了命令似的,雪橇像箭一样飞速前进。

第41篇、白狼花鼻头

  大石头山是沂蒙山的一部分,连绵几十里,山高林茂,山中有数不清的植物,还有为数不少的动物,有獾、野兔、野猫……还有为数不多的狼。

  花鼻头就是其中一只,她有着白如初雪的皮毛、矫健的体型,别的狼鼻头都是黑的,她的是黑白相间的,所以得了个名字叫花鼻头。大石头山里面灰狼居多,黑狼有十几只,而白狼却只有花鼻头一只。

  狼是群居性动物,大石头山的狼分为三群,每一群十几头,里边有一只头狼,还有一只副首领,等级严格,譬如所有的母狼都是头狼的妻妾,捕猎后,猎物最鲜美的内脏头狼独享。

  花鼻头不受这些“制度”约束,因为她是一只孤独的母狼。

  说她孤独,其实与事实也不太相符,其实,花鼻头有一个孩子,今年已经五岁,按说早到了该自己独立的年纪,他却笨得出奇,平时连一只野兔都没有捕到过,只知道守着花鼻头撒娇。花鼻头溺爱自己的孩子,也由着他,自己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辛苦着,忙碌着。孩子的食量很大,花鼻头捕猎到一只野兔,孩子只能吃个半饱,花鼻头只能吃孩子吃剩下的一点残渣剩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随着人类进山砍伐树木越来越多,破坏了动物的食物链,很多小动物都绝种了,大石头山里的食物越来越少,而花鼻头的孩子食量却越来越大,花鼻头有时忙碌一天,也捕获不了一点食物,看着饿得嗷嗷直叫的孩子,花鼻头就去了山下的村子里偷鸡杀羊。

  花鼻头成了村民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天,村里来了一个扛枪的猎人,他叫张三,逢人就打听见没见过一只白狼,村民就告诉了他,张三的眼睛顿时一亮,接着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孽畜,我找了你三年了,你终于出现了。”

  张三就带着干粮上了山。

  经过半个月的寻找,张三终于找到了花鼻头的巢穴,张三暗道:“这下,你再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他爬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等着白狼的到来。

  傍晚时分,花鼻头叼着一只野兔出来了,她在巢穴边轻声呼唤一声,就见一个东西忽的从洞中爬了出来,见到白狼后他就亲热地搂住了她的脖子,而白狼也亲热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身体,然后用嘴拱了拱野兔,让他吃。

  张三仔细一看那个东西,吓了一跳,原来,那并不是一只狼崽,而是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张三忽然想起往事,牙根咬得更响了,张三端起猎枪,瞄准了花鼻头的脑袋。

  “嘭”,枪响了,子弹正中花鼻头头部,花鼻头倒在了地下,脑浆迸裂,那个小孩吓了一跳,眼睛怔怔地看着四周,张三从树上一下子跳了下来,看着那孩子,越看这孩子越像自己,张三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原来,三年前,张三上山打猎时发现了花鼻头的狼窝,里边有两只狼崽,两个小崽子刚刚睁开眼,蓝汪汪的眼睛看着张三,跟看着他们的母亲没什么区别,但张三却毫不犹豫地将两只小狼崽举起来摔死了,还带回家剥了皮吃了肉。

  花鼻头回窝找不到孩子,急得团团转,后来他嗅到了张三的味道,就寻踪前来寻找,这时恰好张三出门了,花鼻头在张三的墙上看到了两张小狼皮,正是自己孩子的,她顿时觉得心如刀绞,四腿战栗,简直要站不住了。

  这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啼哭声,接着,一个小孩从里屋爬了出来,他正是张三的儿子小柱子。张三的妻子患病刚刚去世,抛下了张三跟一岁多的小柱子。花鼻头看到他,就觉得眼中喷火,就要拿小柱子开刀,祭奠自己的孩子,正在花鼻头要下口的时候,忽然,在地上的小柱子爬到了花鼻头的肚皮下,含着她鼓鼓的乳房就吃了起来,花鼻头的身体猛地一颤……

  花鼻头并没有杀死小柱子,而是把他衔到了森林中,将全部的母爱倾注到了他的身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直到现在。

  张三看着儿子,轻轻喊道:“小柱子,过来,我是爸爸!”小柱子看了看身下浑身是血的白狼,再看看前面的张三,眼里充满了仇恨,突然间,他龇出了一副雪白的利齿,昂起脖子……

  “嗷……”一声哀怨的长啸响彻整个山林。

第42篇、锔匠奇人

  瘸三爷家住芒砀山下的五道梁,他是个锔匠。虽然锔匠的手艺很精湛,却一辈子也没娶到老婆。

  别看芒砀山是个贫困山区,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断提高,日用家什坏了,买个新的就算完事了,谁还会费事找瘸三爷锔?一连半个月,他也没有揽到活儿,照这样下去,他真的快要失业了。

  瘸三爷这天一大早推着独轮车出门,刚一出村,就被两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上了。

  瘸三爷见这两个人贼头贼脑,不像好人,心想,莫非他们相中了自己的三套钻?瘸三爷干活的三套钻的钻头可都是金刚石。

  想到此处,他在土路上放下了独轮车,然后四下一望,正好看到路沟里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口打碎的米缸,缸碴儿的碎片还算完整。

  瘸三爷跳下路沟,将碎缸碴儿搬到土路上,然后取出钻“吱吱吱”地在缸上和缸碴儿上各钻了20多个锔孔。然后拿出铁锔钉把缸碴儿都锔到了缸体上。

  瘸三爷锔缸的时候,那两个跟踪他的小青年也被吸引过来。

  这两个家伙一个戴着蛤蟆镜,一个染着黄头发。两人站在米缸的旁边,一边瞪眼瞧着瘸三爷干活,一边窃窃私语。

  瘸三爷很快就把那口米缸锔好了,他收拾完工具,推起独轮车便走。那两个小青年迈步想继续跟踪,却忽然怪叫一声,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原来,他们两个人的皮鞋鞋帮,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瘸三爷锔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瘸三爷就被外面敲门的声音吵醒了,他披衣服下地,刚一打开院门,那个“蛤蟆镜”和“黄毛”就像泥鳅似的挤了进来。

  “蛤蟆镜”的大名叫侯六,“黄毛”名叫张民,两个人昨天被瘸三爷摆布了一下,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还没等瘸三爷撵这两个小子,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名叫张子涵,他是广州新天地拍卖行的老板,他今天开车上门,是给瘸三爷送礼来了,这礼物就是一套红木的锔匠工具。

  这套红木的锔匠工具可非同一般,紫檀盒子上还刻着“傻子奔”等几个字。

  傻子奔本名牛奔,他可是100多年前清朝宁王府中的锔匠。他所创立的九瓣梅花锔曾风传一时,实在是锔匠中的前辈高人。

  瘸三爷看着张子涵送来的一套工具,耸动一下喉结,然后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张子涵一摇脑袋,扯着广东腔调说:“哪里,哪里!”这个张子涵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瘸三爷就是100多年前曾经以锔艺誉满京城的神锔鬼见愁的传人,于是,他就亲自登门找来了。

  张子涵放下傻子奔的锔匠箱,然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个红绒布包,打开布包,里面竟是碎成了九块的商代夔面青铜爵。

  张子涵将这夔面青铜爵收上来的时候,就是残件。他请遍了大江南北十几位锔匠高人,却没人敢接这锔青铜器的活儿。最后,张子涵就找到了瘸三爷。

  瘸三爷将那九块青铜爵的残片一一看过,摇了摇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锔不了这个活儿!”

  张子涵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金锤。

  他举着小金锤在瘸三爷眼前一晃:“三爷,推荐我的这位高人托我给您带来一把金锤,还带话给您,叫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忙!”

  瘸三爷颤抖着两手接过了小金锤,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告诉我,梅兰……她现在过得咋样?”

  张子涵“嘿嘿”一笑:“梅前辈生活得很不错,她还让我代问您好呢!”

  瘸三爷的老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

  青铜器可是殷商时代最重要的文物,自然不能像锔大缸似的粗锔。

  锔青铜器用的是内锔的方法,那就是先在青铜器的里面钻出锔钉的糟眼,然后用青铜的锔钉在里面把铜爵的残片锔连到一起。锔完之后,让人看不出漏洞和破绽,那才叫好手艺。

  瘸三爷把张子涵带来的青铜残片仔细研磨成了30多颗青铜锔钉,然后用小铜锤把锔钉一颗颗地钉进青铜爵内部的锔眼里。

  三天后,夔面青铜爵终于被完美无缺地锔到了一起,瘸三爷却累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扶坐到椅子上,瘸三爷喝罢半杯凉茶,才翻着眼球清醒过来,他一把拉住张子涵的手,急切地问:“梅兰她现在真的很好?”

  “好着呢。”张子涵一边答应,一边把锔好的青铜爵装到皮箱里,然后取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桌子上,说:“三爷,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这些钱,您收着!”

  瘸三爷将那沓钱又塞到张子涵的手里,再三叮嘱;“这只青铜爵一定要让梅兰看,她说什么话,你要带回给我听,以后你锔什么东西,我全部免费!”

  瘸三爷接连十多天也没有出门招揽生意,他天天坐在村头的碾盘上,望着进村的土路出神。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张子涵才开着本田轿车,出现在五道梁村的村口。

  张子涵这次带来了一把翠玉茶壶。这把翠玉茶壶的来历更加不凡,乃是康熙皇帝的爱物,后来赐给了平台有功的施琅,被后人称为施琅壶。施琅壶不慎碎掉,又被当年的神锔鬼见愁用九九八十一颗金钉锔了起来……后来,这把壶因为锔钉掉落,已经变成了一堆翠玉的残片了。

  张子涵刚把施琅壶的残片放到桌子上,瘸三爷就急不可待地问:“梅兰看到我锔的青铜器了吗?她说了什么话?”

  张子涵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瘸三爷。

  照片上是一间旧式的四合院,一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孤独地站在檐下,面对菊花,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这个女人就是瘸三爷的师妹梅兰。

  梅兰的父亲就是梅亭寿,人称八字锔。

  梅亭寿一共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是左文,二徒弟就是瘸三爷。

  瘸三爷和梅兰心有灵犀,可是梅亭寿却嫌弃他是个跛子,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左文。

  瘸三爷一气之下,背起了工具箱远走他方。整整30年,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锔匠,沦落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流浪汉,有何面目再去面对师妹梅兰呢?

  看到梅兰的照片,瘸三爷先是木雕般一愣,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他哭嚎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用沙哑的嗓音问:“梅兰说了什么?”

  张子涵伸手挠了挠头皮,为难地说:“她就说把照片给您,其他的话,她一句也没多说!”

  瘸三爷跳起来吼道:“不可能!”

  瘸三爷和梅兰同师学艺,两个人为了调剂日常枯燥的生活,在锔器的时候突发奇想,竟然独创了锔字的手艺。

  瘸三爷锔在夔面爵内的铜锔钉,并不是都横平竖直的,他那30多颗青铜锔钉呈现出了各种样式,那代表的就是汉字的横撇竖捺、点钩折提!

  如果将那青铜锔钉按笔顺写下来,就变成了五个字——师妹你好吗?

  张子涵后悔地一跺脚,说:“我回去的时候,梅前辈正在犯心脏病住院,我怕她激动,所以没敢把青铜爵拿给她看!”

  瘸三爷惊问:“她得了心脏病?”

  张子涵急忙解释说不严重,梅兰现在已经出院了。

  瘸三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望着桌子上的施琅壶,说:“这把翠玉壶曾经被我的师爷锔过,按照锔匠界的规矩,锔过的东西损坏后,就不能再锔了!”

  张子涵连连打拱作揖,再三央求瘸三爷帮忙。

  瘸三爷想了想,加重了语气说:“我可以帮

  你锔翠玉壶,但这次你必须把我锔过的壶拿给梅兰看!”

  瘸三爷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用108颗金锔钉将那把施琅壶锔好了。

  他的手艺实在太精到,不仅把原来壶身上的旧锔眼用金锔钉巧妙地掩盖住,而且100多颗锔钉被锔成了12朵金色的梅花。翠绿色的壶身上,锔钉组成的金色梅花闪闪发亮,这把残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张子涵临走的时候,瘸三爷一再叮嘱:“十天之内,你必须将这把壶给梅兰看,然后再拿着这把壶回来,把梅兰的话捎给我,不然的话,这把壶一定出问题!”

  张子涵上了本田轿车,手捧着施琅壶笑着说:“这把壶锔得太完美了,我要不是欠了一大笔债,真舍不得把我爹留下的施琅壶卖掉!”

  张子涵就是左文的儿子,他的真名叫左子涵。

  侯六提醒他:“那个瘸三说,在十天后必须把这把壶拿回来……他会不会在锔壶的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左子涵呵呵一笑:“唬鬼的话,你也信!”

  左子涵回到广州,那把壶被他卖了300万元,他欠下的债也都差不多还清了。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瘸三爷到广州来找他。

  左子涵看到风尘满面的瘸三爷,还没等张口打招呼,瘸三爷咬牙切齿地说:“左子涵,你真的好阴险,那把壶你卖了300万,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左子涵结结巴巴地说:“三爷,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骗你了,我母亲梅兰,三年前就去世了!”

  瘸三爷抡起巴掌“啪”地就给了左子涵一个大嘴巴,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架住,“咣”的一声,丢出了文物拍卖公司的大门。

  瘸三爷匍匐在拍卖公司的台阶前,用两只拳头交替捶打着石头台阶,最后两只拳头擂得鲜血淋漓,他悲伤地大叫:“梅兰,梅兰,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梅兰葬在西郊的万泉公墓,公墓的墓碑上,镶嵌的就是左子涵送给瘸三爷的照片。

  瘸三爷一把抱住梅兰的墓碑,哭得双眼滴血,断音失声。

  过了三天,陈大胖子领着一群手下,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左子涵的办公室。

  原来,那把施琅壶果真出了毛病,陈大胖子将施琅壶买回去后,没过5天,那把壶竟变成了一堆碎片。

  陈大胖子找来锔界的高人一鉴定,原来,毛病就出在了那108颗锔钉上。那锔钉被锔得太紧了,紧到了可以毁坏翠玉壶壶体的程度。

  如果十天之内,左子涵把施琅壶拿回五道梁,瘸三爷就会拿起铁锤,对着锔紧了的金钉轻轻敲打,泄了锔钉钉身上的那股紧劲,玉壶就不会出任何问题了。

  左子涵根本不信瘸三爷的话,以至于吃了这个大亏。陈大胖子告他商业诈骗,索赔300万,左子涵哪里有500万可供赔偿,现在他只有破产这一条路了。

  左子涵急得快要撞墙的时候,万泉公墓给他打来电话,说他母亲的墓碑前死了一个流浪汉,叫他过来处理一下。

  左子涵气急败坏地领着侯六和张民来到墓园。

  墓园中晚霞似火,瘸三爷一脸安详地死在梅兰的墓碑旁,他两手牢牢地抓着墓碑,以至于墓园的工作人员根本掰不开瘸三爷的手。

  瘸三爷在墓碑上用金锔钉锔成了两行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年,左文和梅兰结婚半年,就丢下了梅兰和自己的相好私奔了。左文私奔前,去偷梅兰父亲留下的施琅壶,可是他在逃跑的时候,施琅壶不慎落地摔碎了……

  梅兰想着瘸三爷,瘸三爷念念不忘梅兰,可是,有太多的可是,最后黄泉路隔绝人间路!

  瘸三爷死了,左子涵上前去掰瘸三爷手的时候,才发现瘸三爷竟把自己的两只手牢牢地锔到了墓碑上。

  这迸血裂骨的一锔,是瘸三爷最完美的锔艺绝作!

  天空中,晚霞红彤彤的一大片,就好像结婚的地毯一样灿烂、耀目!

第43篇、决斗

  19世纪旧俄罗斯的上层社会,流行决斗,当时的男青年不兴上法院打官司。今天你骂了我一句,好,咱们决斗去;明天我打你一下,走,咱们决斗去。在法国、英国这类国家,决斗多用剑,而俄国青年则多用手枪。决斗双方约定时间,选好地点(最好选一个荒凉得没人到的地方),各自找一个人做助手兼公证人,然后开始决斗。也有用占阉来决定谁先开始的。也有两个人喊“一二三”同时开始的。当然,两人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一般是25步或20步。深仇大恨的则只12步或10步步。后者的决斗简直已成了屠杀,往往枪声响后总会出现死伤。这类事让官府伤透了脑筋,屡屡禁止。可是一般的年轻人只当这是有没有勇气的象征,谁也不肯说自己怕死,所以决斗时有发生。且说当时的伏尔加右岸某一个小城里,驻扎着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的一些年轻军官们,除了出操、骑马外,实在无所事事,苦闷无聊得要命,幸好可以上当地一位先生的家里去消遣消遣。
  这位先生是位35岁的高个子男士,长得魁伟机警,待人甚是谦和,可惜平日沉郁寡言,不苟言笑。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他似乎是一个俄国人,但又取有一个外国名字——西尔维渥。听说他曾经是一个骠骑兵队里的军官,混得很不错,不知为什么退了伍,隐居在这里。他是个手头拮据又很奢侈的人,平日只穿一件旧衣服,不乘车子,老是步行,但他总是真诚地欢迎大伙上他家去做客。
  他虽并不十分讨人喜欢,家里的一切很简陋,小菜也不丰盛,但是在他那里可以任意地叫嚷玩乐,可以玩纸牌嬉戏,最重要的,他家有的是酒,香槟犹如河水一般取之不尽,喝之下竭。为此,他家总是高朋满座。
  西尔维渥不像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只对手枪有癖好。他收藏的手枪种类繁多,这成了他这陋室里唯一的奢侈品。手枪射击是他的主要运动。他屋子的四壁全被子弹打得像蜂窝一般。他的枪法十分高明,倘若他提出来他要在哪一个人的军帽上放一只苹果,开枪把它打下来,那么这些军官没有一个人会退缩。每每有这样的事情:他坐着在喝茶,抬头看见墙壁上停着一只苍蝇,他就会大声叫他的仆人:“喂,库尔加,拿枪来!”他的仆人马上托着一只托盘出来,托盘上装的正是一管装上子弹的手枪。于是西尔维握就会放下杯子,拿起手枪,几乎无须瞄准,枪声响起,这只苍蝇就应声嵌进墙壁去了。这么可怕的枪法,想来谁如果与他决斗,谁就要成为他的枪下鬼。有人试着问他,他曾经与人决斗过没有?他冷冷地回答说:“是,有过。”问的人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就再不敢问下去。想来,与他决斗的那个枪下鬼使他心里很不安吧。
  这天晚上,这伙吵吵闹闹的陆军军官又在西尔维渥家喝酒。酒醉饭饱之余,他们就拉了西尔维渥一起打纸牌,西尔维渥平日里不喜打牌,经不住他们再三的邀请,就在桌子上倒了50个金卢布,坐下来开始发牌,西尔维渥不喜欢多开口,有谁多给了或少给了钱,他总是默默地将多付的钱还给人家,或者将少付他的钱记录下来。牌友中有一个新来的中尉,他不知道西尔维渥的底细。当他少付了西尔维渥多收了他的钱,就毫不客气地拿起刷子将这数字擦掉了。但西尔维渥没与他多费口舌,只是又拿起粉笔来重新写上了。一些军官都笑了起来。这个军官已喝得醉泥鳅似的,他误以为这是西尔维渥在侮辱他,不禁勃然大怒,随手抓起身边的青铜烛台,朝他扔了过去。

  西尔维渥倏的一闪,总算躲过了。他气得脸色铁青,站了起来,沉着声道:“亲爱的先生,请您从这屋子里出去吧!您得感谢上帝,这件事发生在我的屋子里。”
  当时在场的军官都吓坏了,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类事,在当时是非决斗不可的,而没有决斗则已,一有决斗,这位鲁莽者就少不得要做西尔维渥的枪下鬼了。


  然而,第二天,这位中尉竟然活得好好儿的,这可叫人莫名其妙了。人们去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耸耸肩膀说,他还没有接到西尔维渥与他决斗的任何通知,军官们信不过,上西尔维渥家去探望,只见他正站在院子里,面对贴在大门上的纸牌,举着枪,子弹一颗接一颗地打进去。
  过了三天,中尉还奇迹般活着。一问,说西尔维渥竟饶恕了他。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西尔维渥胆小如鼠,是个怕死的窝囊废。因此,军官们马上冷淡了他,很少上他家去了。因为年轻的军官一贯认为,勇敢是男人美德的高峰。
  有一天,西尔维渥来邀请军官们上他家去赴宴,说他就要离开这里,想跟大家告个别。盛情难却,在约定的时候,大家来到他家。他所有的行李已全收拾好了,只留下四堵光秃秃、弹痕累累的墙壁。主人很快乐。他这快乐的情绪感染给了大家。这一夜,年轻军官们都忘记了以前的不愉快,热诚地预祝他“旅途平安,万事如意”。散席后,大家走了,他留下一位过去很要好的朋友,对他说了他之所以不与中尉决斗的原因。
  他脸色惨白,眼睛发亮,默默地抽着烟斗,然后说:“因为,因为我的生命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利让自己死亡。6年前,我挨了人家一个耳光,而我的仇人眼下还活得好好儿的。”
  这句话大大地引起他朋友的好奇心,他问:“你没有与他决斗?”
  西尔维渥捶捶头说:“不,决斗过,这是我们决斗的纪念说着,他站起来,去帽盒里拿出一顶镶有金边和垂金流苏的红帽子出来。他戴个帽子,帽子离额上1寸的地方给子弹打了一个窟窿。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当西尔维渥在一个骠骑兵团服役的时候,他很粗鲁,还常常酗酒。那个时候的军官,是以此自豪的。这时,团里盛行决斗。每次决斗,他不是当事人就是公证人。同事们个个敬他若天神,而团长们却拿他当祸水精。正当他在团里威风八面的时候,不料来了一个年轻的伯爵。他漂亮、聪明、勇敢,而且有的是钱,他的来到一下子夺去了西尔维渥团队宠儿的地位。他就对伯爵恨恨不已,时不时找他的岔子。有一次,西尔维渥当着众人的面污辱了他。伯爵光火了,跳起来,打了他一个耳光。当然,这件事的结果是第二天一早的决斗。
  第二天一早,大雨初停,朝阳升起,枝头好鸟翠羽尚湿,娇鸣不己。地下红瓣狼藉。这一荒野四周的大小峰峦,碧如新洗,四周黛色的深浅,衬托出山谷的浓愁。西尔维渥跟公证人站在指定的地点,焦躁地等着伯爵的到来,好一会,才见他从容地来了。他的军服搭在马刀上,手里捧着一顶盛满樱桃的军帽。公证人给他们量出了12步的距离。原来是应该归西尔维渥先放的枪,凭他的枪法,可以这么说,年轻伯爵的这条命是稳捏在他手里的。可是愤恨的激动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为了能让自己静下心来,他宁愿将这第一枪的权利让给伯爵,伯爵不同意,于是两个人占阄。占阄的结果是伯爵开第一枪。伯爵耸耸肩膀,毫不留意地拿起手枪,手起一枪,子弹打穿了西尔维渥的帽子。现在,西尔维渥已安静下来,可以这么说,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枪送他上西天。他眯着眼想从这位时代骄子的神色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和恐惧来,可是,不!只见这位年轻伯爵安详地站在12步开外,一面专心致志地在帽子里挑选熟透了的樱桃吃,一面将樱桃核“呸呸”地吐到西尔维渥的脚下,他简直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关心。这股悠然自得激怒了西尔维握,他想,一个人不怕死,你在这里要走他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他就阴沉沉地说:“阁下,您眼下似乎对死并不感兴趣,您请回去吃早餐吧,我不打扰您了。”
  伯爵道:“不,您没打扰我,您就开枪吧。不过,您现在不想开也随您的便,反正这一枪的权利是您的,您随时要开就来,在下听候您的吩咐。”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各走一方了。
  昨天,西尔维渥的一位朋友来信告诉他,伯爵结婚了,他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他要去看看,在这个时候,这位玩世不恭的伯爵是不是还能视死如归……
  且说伯爵新婚燕尔,乐滋滋地带了爱妻到乡间别墅欢度蜜月。这一天晚饭后,他同美丽的娇妻一起骑马出去踏青,不料妻子的坐骑发了性子,她害怕起来,就下了马情愿慢慢儿走回来。
  当年轻的伯爵骑着自己的马、牵了另一匹马回到屋子里时,看见门口有一辆旅行马车。仆人告诉他,有一位不肯通报姓名的先生在书房里等着他。他将两匹马交给仆人,自己走了进去,只见一个风尘仆仆、满脸浓髯的中年人站在那里。
  他突然转过身来,用颤抖的声音说:“伯爵,还想得起在下吗?”
  伯爵猛地认出他来,神色陡变,叫了起来:“您是西尔维渥!”
  那人挤出一个笑容,尽量清清楚楚地说:“阁下还记得欠我的一枪吗?在下不远千里赶来,就是为了要放出我手枪里的这一粒子弹。”
  伯爵暗暗吸了一口气,道:“一切听从阁下的吩咐,不过有个小小的请求,请你马上动手。”
  伯爵量好了12步的距离,他站在屋角上,请他开枪。
  这时的西尔维渥也安定下来。他缓缓地说:“对不起,天这么暗,我看不清,能不能点上灯?”
  伯爵急于要在妻子回来之前结束这可怕的一枪,他亲自动手点起了蜡烛,吩咐门外的仆人别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西尔维渥拔出手枪,徐徐举起来,慢条斯理地瞄了又瞄。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伯爵想到了爱妻的即将来到,巴不得他马上扳动枪机,只觉得身上每一根血管都在胀大,胀大,双手手心中满是汗水。
  但是,西尔维渥偏偏将举着的枪放了下来,说“真遗憾,伯爵,鄙人手枪里装的不是樱桃核……子弹却又太沉了。我总觉得,咱们不是在决斗,而是在杀人。在下不习惯于面对手无寸铁的人瞄准。让咱们重新开始吧。咱们来占阄,看谁先开枪。”
  对娇妻的关注使怕爵心慌意乱,他又想反对,又想尽快结束这场决斗,竟糊里糊涂地答应了西尔维渥的要求。占阄的结果又是伯爵摸到了先开枪的权利。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道:“祝贺你,伯爵,你总有魔鬼一般的好运气!”
  伯爵似乎已听到了娇小的妻子轻柔的脚步声临近,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迷惘,脑中乱成一团,一心只想早早结束这一闹剧,竟然先开了一枪,子弹离西尔维渥有一大截,打穿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然后第二次举起了枪。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开了,伯爵夫人跑了进来。她大叫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伯爵的脖子。
  伯爵连忙定了定神,笑着说:“亲爱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是在开个玩笑?瞧你,吓成这个模样。你先出去喝一杯水,然后再进来。我要给你介绍一位我的老朋友、老同事。”
  年轻的伯爵夫人信不过丈夫的话,问西尔维渥道:“先生,请您告诉我,我丈夫说的是实话吗?你们真的是在闹着玩儿?”
  西尔维渥冷冷地说:“尊敬的伯爵夫人,伯爵一向是位爱闹着玩儿的人。有一次他闹着玩儿打了我一个耳光,又有一次他又闹着玩儿一枪打穿了我的帽子,1分钟前他还是闹着玩儿朝我开了一枪,现在,鄙人也想闹着玩儿还他一枪……”
  他边说边狞笑着举起了手枪,瞄准了伯爵……
  这下,可吓坏了伯爵夫人。她吓得脸白如纸,不禁“噗通”一声在西尔维渥面前跪了下来。
  伯爵忍不住狂叫起来:“玛夏,快起来,你不感到害羞吗?——先生,请您不要再捉弄这个可怜的女人行吗?您到底要不要开枪了?”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收回手枪,道:“够了,我满意了。我再不要开枪了。因为我看到了您的神魂俱乱和神情惶怖。您会永远记着我的,我把您交给您自己的良心去裁定吧。”
  说着,他回头走了出去。当走到房门口时,他回过头来,几乎不作任何瞄准,随手一枪,然后大踏步出去了。
  这颗子弹命中图画,不偏不倚地就打在第一颗子弹的上曲。
  几年后,消息传来,这位神枪手西尔维渥参加了希腊独立运动,在一次剧烈的战役中,他牺牲了。

第44篇、鲁迅的传奇故事

  鲁迅先生住在北京时,每天晚上都会有客人来访,鲁迅先生总是热情接待,亲自为客人倒茶,拿花生和糖果给客人吃,当客人告辞的时候,他总是要端起灯来,将客人送出门外,客人作别离去,他并不立即回屋,而是一直那么端着灯站着,直到客人走远看不到了,才关上门回屋。未名社成员作家王冶秋曾在《怀想鲁迅先生》一文中这样写道:“深夜,他端着灯送出门外,我们走了老远,还看到地下的灯光,回头一看,灯光下他的影子好看得很,像是个海洋中孤岛上的灯塔,倔强地耸立着在这漆黑的天宇。”尊重,有时是说出来的,有时是做出来的。体现在细节中的尊重,是一种更加让人感动的尊重。

第45篇、夜盗珍妃墓

  珍妃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著名人物,关于她的身世与遭遇,人们已经知道了许多。

  1888年(光绪十四年)农历十月初五,18岁的光绪皇帝奉懿旨成大婚,长叙二女被册封为光绪皇帝的瑾嫔、珍嫔。此时,瑾嫔15岁,珍嫔13岁。这件事对受封之家不是喜事临门,而是祸从天降。因为慈禧太后的狠毒早已朝野闻名,况且,宫廷内家法森严,二女又是去做“嫔”,免不了要遭受冷遇,说不定还会招来灭顶之灾。瑾嫔、珍嫔上轿前,跪在其母面前告别,其母强抑泪水,伸手打了两个女儿一人一嘴巴,说道:“只当我没生你们两个女儿!”言罢,转身而去,一整天足不出户,水米未进。

  珍嫔思想开朗,性格豪爽,敢做敢当,不畏邪恶,这种性格的形成与其母的影响是分不开的。珍嫔长得也漂亮,据现在的肖像和照片来看,珍嫔鸭蛋脸、双眼皮,五官清秀,神态端庄。她聪明伶俐,才思敏捷,擅长书画、棋艺,双手能写梅花篆字。珍嫔天生丽质,光绪皇帝很喜欢。光绪皇帝从小就被慈禧太后攥在手心,思想上受压制,政治上被监视,行动上也不自由,内心的苦闷和烦恼无处诉说,能有珍嫔这样一位美貌多才、通情达理的知己陪伴在身边,自然恩宠有加。光绪二十年,19岁的珍嫔与姐姐同时晋封为“妃”,而后册封为“贵妃”。

  慈禧太后年轻守寡,更兼生性乖戾阴毒,对光绪皇帝与珍妃的恩爱,十分看不上眼。光绪皇帝大婚时,慈禧太后亲自选定其弟桂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为皇后,即隆裕皇后。珍妃受宠,隆裕皇后很嫉恨,便经常在慈禧耳边拨弄是非。加上珍妃性格倔强,不会曲意奉承,慈禧太后对其更是百般挑剔,动辄滥施淫威,替自己的内侄女出气。有一次,隆裕皇后抓住珍妃有件衣服的料子与经常进宫的一个名伶的衣料相同这件事大作文章,珍妃竟然遭受了扒开衣服、用涂有黄漆的竹竿打臀股的“廷杖”之刑;慈禧派人到珍妃宫中搜出珍妃女扮男装偷偷拍摄的相片后大发雷霆,珍妃又受到“掌嘴”之罚;后因珍妃在甲午战争时影响光绪皇帝采纳主战派的意见,对日宣战,慈禧太后以“交通宫闱,扰乱朝纲”的罪名,将珍妃的家庭教师文廷式革职,将珍妃的堂兄志锐贬职,还使珍妃、瑾妃姐妹双双受了廷杖,二妃从“贵妃”降为“贵人”,在清廷后宫的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这八个等级之中连降三级。

  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变法,珍妃通晓大义,支持维新。经常通过自己的亲信太监将宫中的一些密事告知其弟志锜,再由志锜转达给维新党人。后来由于袁世凯告密,变法失败。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软禁于瀛台,珍妃也被叫去当众受辱挨打,贬入冷宫。志锜被革职为民,俸禄、钱粮一律断绝。

  珍妃被禁锢在皇宫东北角景祺阁后面的小院内,行动毫无自由,衣食极为恶劣。蓬头垢面,虱蚤满身,形同乞丐,甚是凄惨。监视与送饭的太监都是慈禧太后的“权监”李莲英的心腹,终日对其凶斥恶骂,横加侮辱。珍妃在这样凄苦的冷宫里囚禁达两年之久,受尽折磨。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慈禧太后不顾国难民危,挟光绪皇帝仓皇西逃,临走时还不忘处置珍妃。庚子年七月二十日(8月14日),皇宫里乱成一团。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均改变了装束,慈禧亲自率领瑾妃和总管太监李莲英、御前首领太监崔玉贵、王德环等人来到宁寿宫,将珍妃从囚所里提出,假意表示要带珍妃西逃。珍妃表示:“国难当头,我不走,而且皇上也不该离开京师。”慈禧听后冷笑一声,抢白说:“你死在眼前,还胡主张什么!”并声称:现在兵荒马乱,洋人进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丢了皇家的体面,就对不住祖宗,并让珍妃赶快自尽。珍妃宁死不屈。在场之人一时呆若木鸡,大概谁也不忍下手。光绪与瑾妃眼泪汪汪,几近晕厥。于是,慈禧命李莲英指挥,崔玉贵、王德环执行。光绪见此情景,心痛如绞,忙跪下求情。慈禧太后厉声斥责光绪,转身命令手下人即刻执行。珍妃喝令太监不准靠近,径自走到一口八角琉璃井边纵身跳入。崔玉贵马上向井内投了两块石头。珍妃就这样被残害了,时年仅25岁。

  1910年11月,慈禧等人从西安返回北京。为了掩人耳目,她对外宣称:珍妃为免遭洋人污辱而投井自杀,并给珍妃恢复名誉,从“妃”册升为“贵妃”。慈禧为何把珍妃害死又行追封之事呢?据说是因为慈禧在出逃期间,屡做恶梦,梦见珍妃浑身水湿,遍体血迹,目眦欲裂地前来索命,使她备受惊吓,于是,她才假惺惺地施以恩惠,抚慰珍妃亡灵,以求她莫来打扰。慈禧还下旨要珍妃家人来打捞珍妃遗体。珍妃遗体在井内泡了一年半有余,井口又小,怎么也捞不上来。慈禧大怒,要对珍妃全家问罪,志锜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摆上香案,烧香叩头,求姐姐显灵开恩,救全家性命。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遗体打捞上来了,其时珍妃已是惨不忍睹。志锜含泪将姐姐一条曲着的腿捋直,然后草草埋在北京西直门外田村。1915年3月,珍妃棺椁由北京移至河北易县清西陵梁各庄行宫暂安;同年11月,以“贵妃”葬仪埋葬在光绪陵旁的崇妃园寝。

  崇妃园寝在崇陵东面,与崇陵相距仅1华里。1924年,瑾妃病逝,也埋在这里,跟妹妹长眠在一起。

  珍妃与瑾妃都是以贵妃身份入葬的,葬礼隆重、盛大,陪葬物品极为丰厚,因而引出了60多年前世人鲜知的一桩盗墓事件……

  夜盗珍妃墓(2)

  盗墓者的策划

  清西陵是被清朝统治者作为“风水宝地”、“万年吉地”的皇室陵区,但在兵荒马乱的黑暗年代,这里却成了敌我双方争夺的“游击区”。因此,各陵除了留有一名在此侍奉多年的老年守陵人看守外,再没有武装人员做守卫工作了。整个清西陵地上地下的戒护,一时形成真空状态。老百姓也可以到陵区打柴割草,走走看看,随意出入。这就给思谋盗掘陵墓的不法之徒制造了可乘之机。

  西陵附近散落着不少村庄,华北村是其中之一。这个村子里有条汉子叫鄂士臣,此人胆大手黑,只要能发财,什么都敢干。大约是11月初,鄂士臣找到老相识关友仁密谋。

  “我说,日本人打来了,‘乱世英雄起四方’,咱也该搞点家伙,拉一支队伍,闯荡闯荡。一旦有个出头之日,你老兄当了大官,咱这穷哥们也跟着沾点光,怎么样?”

  鄂士臣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像勾魂似地撩动着关友仁蠢蠢欲动的心。是呀,眼下这地面是“三不管”:老蒋溜了,日本人顾不上,八路军还没正式开到陵区来。正是拉队伍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常言道:有枪就是草头王。当了王,称霸一方,变成财主还费事?——正能满足平生心愿!想到此,关友仁兴奋了,不等鄂士臣继续劝诱,开口把话头就戳到了点子上:

  “这家伙到哪里去弄呢?”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下这块地面儿不是没主儿吗?”鄂士臣见关友仁如此干脆地同意搭伙,绽开了笑容。凑到近前,手指点点脚下,胸有成竹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就朝地下的死人要!挖开一个皇陵,把宝贝拿出来卖掉,还愁买不来几杆枪、还愁没人来投奔吃粮?”

  “对对,有道理,好主意!”

  一番话,说得关友仁异常高兴。当下,二人又合计了具体办法,物色了几个同伙,决定放开手脚大干。

  第二天,鄂士臣与关友仁又分头找来了几个盗墓的老手,有龙里华村的那保余、苏振生,凤凰台村的李纪光,下岭村的张××和张×,张××又从荆柯山村找来了一个人。这样共计八个人,大体够用了。

  人找齐后,这伙人又寻到一个僻静的村舍,商定行动计划与具体的行动措施。首先要定下来的是盗陵目标,清西陵那么大,陵寝又那么多,从哪儿下手呢?

  “咱们把话说在前头,大伙为一个事凑到一堆儿了,保密可是顶要紧,任亲娘老子也不能泄露!不管成与不成,走露一点儿风声,一条线拴八个蚂蚱,谁也跑不了!”李纪光性格外向,爱动好说,具有多年的盗墓经历,是这些人中最富有经验的一个。此刻,他捋袖子瞪眼,环视一下屏声静气的同伙,毫不掩饰地端出心中盘算好的主意,“不瞒诸位,我盗过泰妃陵、王爷陵,这些坟包子好挖好拿,我看咱就先捡个容易的干,盗‘妃陵’,怎么样?”

  “我看行。皇帝陵、皇后陵里宝贝多,这谁都清楚,可明楼宝顶,规模太大,巨石暗券,灌浆箍铁,工程坚固,就咱这几个人,累死也弄不开……”

  “咱甭扯别的,就说‘妃陵’。”鄂士臣截断关友仁的话,开门见山地说:“老李的话有道理。‘妃陵’工程量小,有三五夜就能挖开,拿走宝贝就了事,容易见效。干这事,要的是速战速决,最忌夜长梦多,贪大误时。我看就这么定了,先找个妃子陵干一回,以后再慢慢来,能弄开取宝的陵,一个也不放过!”

  众人同声附和,决定先挖妃陵,但西陵内三座妃陵,还需选择。

  昏暗的油灯下,八条梦想发大财的恶汉,脑袋凑到一堆儿,叽叽咕咕地密谋策划了半宿。

  他们根据各陵的地理位置,来推测盗陵过程中的凶险程度。最后一致认为,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以免惹出祸端来。慕东陵、昌妃陵位置靠西,距八路军的驻地较近,盗掘这两座陵中的哪一座都容易暴露目标,凶多吉少。泰妃陵呢,离村庄较近,人迹多,也容易被发现,不太保险;而且泰妃陵寝内早已被盗过,再花大力气去挖掘搜寻,得不偿失,没有太大油水。还有位置靠北的岳各庄等地的王爷陵,地下宝物虽不及皇帝后妃诸陵的多,但比较好盗掘。问题是那一带是以高洪飞为头子的土匪“武装活动”的地盘,这帮人心狠手辣,为富不仁,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不打劫才怪!八个人议论来,商量去,最终将目标集中在崇妃园寝中的珍妃墓。理由是:崇妃园寝距村庄较远,不易被发现,比较安全。珍妃是光绪皇帝的宠妃,生前最不得意,死后入葬的规格却很高,随葬的珍宝肯定不少,进行盗掘容易发横财。提心吊胆,费尽心机,得上仨瓜俩枣的,不值!要干就得找个既保险又来财的干!

  经过精心谋划以后,八个人分头去做准备活动。鄂士臣与关友仁装扮成搭伴打柴的人,去探查出入珍妃墓的路径。下岭村的张××探亲访友,找来了三支枪:一支是广造六轮手枪,一支是“独一撅”,一支是长枪。荆柯山村那个人自己带来了一支枪。众人又共同想办法凑了20多发子弹。武器虽不多也不精良,但用来壮壮声势,放个枪响吓唬人也差不多够用了。‘枪是人的胆’,八个人顿觉信心倍增。盗墓行家李纪光弄来一根两丈多长的木杆子,杆子的头上安有一个“八”字形的腿,杆身上等距离地钉有许多根短木棍,俗称“蜈蚣梯子”,专门用来越墙、上脊、入洞、下地宫,使用起来异常方便。另外,众人还准备了铁镐、铁锨、手锯、钢钎等掘土、起砖的工具。一切准备停当,这伙人便分散隐蔽起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单等鄂、关二人把路径摸清探明,便可向崇妃园寝珍妃墓进发了。

  夜盗珍妃墓(3)

  惊险的第一夜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这八个人在凤凰台村聚齐出发了。鄂士臣领前,关友仁殿后,越过村北小山,横穿马路,顺着东山坡,通过崇妃园寝前的石桥,悄悄地逼近了护陵老人居住的东班房。

  四下一片漆黑,只有东班房破旧的窗口闪着昏暗的灯光,荒野空园,万籁俱寂。这时,不知是谁憋不住,咳嗽了一声,“汪汪”的犬吠立即应声而起,看陵的大黄狗吼叫着向这群人扑过来。八个盗墓者原本神情紧张,惟恐弄出声来暴露了行迹,遇此情况不免张惶失措。那个荆柯山村来的人由于过于紧张,手脚竟不听使唤,抠动了扳机,“叭”地一声走了火。突如其来的枪声,在沉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惊得几个盗墓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吓得那条大黄狗猛地收住狂吠,夹着尾巴逃走了。鄂士臣一个箭步来到窗前,捅破窗纸一看,只见看陵老人用后背顶着紧闭的门板,全身像筛糠似地抖成一团。关友仁生怕这枪声闯出祸来,当机立断,忙派两个人硬闯进屋。只听得“咣当”一声,门开了,看陵老人跌倒在地上。

  “实不相瞒,我们是盗陵的!”李纪光用枪口对准白发苍苍的老人,直截了当地说,“请给个方便,胆敢声张就要你的命!”

  “去!蹲在炕上,别动!”

  “哎哎,我不动,不动。”

  关友仁、李纪光等看陵老人笨拙地爬上炕,就忙命屋外的人爬上屋后的山坡,先抢占制高点,这样既可以将远近村庄的动静看个清楚明白,遇上麻烦也好抵挡、撤退。因为这里距村庄较远,加上又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时有炮声枪响也是很平凡的事儿,老百姓已习以为常,所以远近村庄并没有因刚才的枪声而引起骚动。但这八个人并没有掉以轻心,静伏了大约半小时之后,确实认定平安无事,他们才开始继续行动。

  关友仁返回东班房,把看陵老人叫出来,先晓以利害关系,然后令其打开园寝大门。老人连连点头,应声照办。关友仁又给众人明确了分工,俨然一个总指挥:张××持“独一撅”把守园寝大门,看着老头;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持枪在山坡上担任警戒,观察外围动静;张××持枪在园寝内巡逻;鄂士臣、那保全、李纪光、苏振生四人抡镐扬锨,负责挖掘;关友仁则手持六轮手枪,守住坟台。众人听完吩咐,迅速散开,立即各就各位,开始了紧张的盗掘活动。

  珍、瑾二妃的坟茔,并列排在崇妃园寝“三座门”内,广场的北侧。广场内苍松郁郁,芳草萋萋,两座宝顶矗立在长方形的月台上,宝顶下面即是棺椁所在的地宫。月台南边有石阶与石道相连,石道下面就是进入地宫的石门。这群盗墓者是从珍妃墓的石阶宝顶的中间向下挖的,这里是长方形大砖含油灰灌注砌成的,每块砖有40多斤重,佐以细浆白灰粘合,很难撬动。四个挖掘者甩开膀子,使尽蛮力,也没多大收获。后来他们想出一个巧法子,先用铁镐和钢钎凿碎一块大砖,而后,从绽裂处用镐刃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撬。这样干琐碎些,但也只有如此了。这帮人忙了大约8个小时,才挖出了一个直径2米、深约3米的竖井,底下便是坚硬的地宫券顶石。抡镐砸去,金星飞溅,大青石上只留下一个小白点——根本砸不动。这时天已放亮,白天盗墓实在危险,这伙人只好暂时收兵。

  临走前,关友仁、李纪光、鄂士臣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李、鄂二人走进东班房,两支枪一齐对准看陵老人的胸脯。

  “大爷,大爷们……”老人吓得面如土色,几乎瘫软在地。

  “今天的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讲,多在家,少出门,听见没有?”

  “是,是。”

  “还有,我们走后,你立刻把狗杀掉。”鄂士臣见老人惊恐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为难的神色,便逼近一步,抬手将枪口顶住老人的鼻尖,“如果你不听话,现在就叫你脑袋开花!”

  “我听,我听,杀、杀掉。”

  “伙计们,今天就到这儿,咱们走吧。”

  夜盗珍妃墓(4)

  紧张的第二天

  太阳从山顶露出通红的脸庞,晨雾消失了。永宁山下的金顶红墙,掩映在苍翠的松柏林间。在恬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有谁知道,几个小时前的夜幕底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通往崇妃园寝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护陵警,神态严肃,脚步匆忙,像是有要紧的差事。果然,他们径直奔向东班房,声色俱厉地向看陵老人追问:昨晚这里为什么有枪响?

  老人被问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他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好容易才安静下来,刚想合上眼迷糊一会儿,谁知又来了护陵警,而且直接问到昨晚那怕人的事情!照直说吧,万一警方捉拿不到那帮盗墓者,这会要了他的命;掩饰过去吧,又怕眼前这两位闯进园寝查看,见珍妃墓被毁成那个样子,定会把自己抓走吃官司,并当作盗贼同党严办!这可如何说才好?

  “嗯?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事,没……”老人慌乱地抬了一下目光,忽然觉得这两位来得不明不白。这带护陵警他见过不少,而眼前这两副面孔却眼生,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心想,对不明底的人,更不能道出真情。反正过去这里也常响枪,护陵警也来追问过,就照以前的说法办,如果这两位真要进入园寝查看,再想法对付。想到这里,老人略微镇定了一下,说:“想必昨晚山坡上,要不就是道上高洪飞那帮人路过、走动,打枪壮胆。反正园寝中没事,二位不信……就进去看看。”

  护陵警死盯着额头冒汗的看陵老人,然后,他俩对视一眼,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行!嘴头儿还挺严。告诉你,我们就是昨晚盗墓的,今天专门来监视你!”

  这下老人真的出汗了,真悬呀!

  “大爷们不用这样,我一定听话!一定!”

  “谅你也不敢不听!”

  两个盗墓者脱下一身警服,露出穿在里面的打柴人的衣服。又当着老人的面,把乌黑发亮的六轮手枪掖在腰间,也不跟老人打声招呼,便爬到园寝后面的小山坡上假装打柴去了。原来这是鄂士臣、关友仁几个人商定的今天要办的第一件事:让昨晚没跟老人直接见面、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看不清模样的那保余、苏振生装扮成护陵警,来试探看陵老人的守密情况,监视老人的活动。

  看陵老人虚惊一场,回到屋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保命要紧,再说盗墓那帮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想不听话也不行,只好听从摆布。于是,老人只得忍痛杀了那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黄狗,反锁房门,任他们把园寝陵墓弄成什么样,躲在屋里再也不出来了。

  盗墓者们要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整人员。这天中午,鄂士臣、李纪光凑到凤凰台村关友仁的住处,总结昨晚的经验,决定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三个人一致认为那个从荆柯山村来的人太不中用,缩头缩脑,毛手毛脚的,容易露馅,应当立即把他甩掉,不能因他一个人而误了大事。于是,他们找到同伙张××说明想法,因为荆柯山村那个人是张××引荐来的,怕引起误会。张××没意见。于是,便由关友仁出面,找来荆柯山村那个人面谈,巧言推迟,将其甩掉。关说:“现在咱们的活儿遇上了麻烦,地宫石顶太硬,需要费费脑筋,想出好办法再挖。再说昨晚干了一夜,今天老头儿会不会告密,这也需要再观察几天。所以,盗墓的事得暂时停下来,今天你先回去,什么时候再动手挖,我派人找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听后半信半疑,脸拉得老长,心想,这话说得太不仗义!

  “别不高兴,老弟,我们也得暂时闷几天。你看老鄂老张,还有我,谁做准备了?放心好了,有福同享,到动手的时候,一准儿叫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倒是愚笨木讷些,见几个同伙神情沮丧地只顾闷头抽烟,一筹莫展的样子,以为真要散伙,便信以为真,放心地走了。

  那么,补充人员找谁呢?

  因为珍妃墓石券很硬,不设法打眼、放炮将其炸开,就根本进不去。这就必须要一位有经验的石匠补充进来,利用其长,才能在短时间内把石券打透。鄂士臣从太和村庄找来了开山能手,名叫白泽坤。当石匠的家中一般都备有崩山开石的炸药,白泽坤自己带来了几十斤炸药,取出一部分,亲自下手做成药捻,剩下的大部分便用来崩珍妃墓。

  这样,支走了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招进了白泽坤,盗墓者还是八个人。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夜神张开黑色的翅膀笼罩了清西陵上空,盗墓者们仍由原路出发,去完成昨夜没干完的勾当。行至凤凰台村北的小山顶时,走在前面的鄂士臣猛地停步,忽地猫下腰。

  “趴下!趴下!”

  众人不知怎么回事,都被鄂士臣低沉、急促的口令吓得伏下身来,个个头皮发炸,心惊肉跳。

  “看,军队!”

  果然,借着朦胧的星光,可以看到山下马路上移动着一支长长的队伍。人人背上都背着长枪,队伍中间还有不少骡马驮着机枪和追击炮随军前行,正在向崇陵进发。这是哪一方军队?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巧在这时出现?是不是盗掘珍妃墓的活动走漏了风声,惹得军队前来搜剿?一连串的问号在八个盗墓者的脑壳里打转,他们像被钉在了山石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看样子不是为咱们这事。”关友仁悄悄地爬到鄂士臣身边,咬耳朵小声说,“这么多人,像是要开到山里去。”

  “那也别动!让他们看见就被活捉,全完!等山下清静了再说。”

  马路上的军队过完,山下清静了,东方的地平线上已露出了鱼肚白。八个盗墓者提心吊胆地在山梁上趴了一夜,什么也没干成。

  “别丧气,干咱这行就得把‘保险’两个字时刻放在心上。”鄂士臣活动着发僵的胳膊腿,给同伙们打气儿,“总不能天天晚上过大兵吧?都回去好好养足精神,明天接着来!”

  夜盗珍妃墓(5)

  得手的第三夜

  傍晚时分,崇妃园寝南边一片荒寂的树林中,八个盗墓者踏着暮色,陆陆续续地来全了。他们这次没有采取“先集中,后整体出发”的老办法,而是按各自不同的路线,来到约定的地点会面。为的是万一遇到军队或熟人,好躲避和掩藏。

  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整座崇妃园寝寂静无声,看陵老人住的东班房也没有灯光。八个盗墓者冲进园门,开始了第三夜的盗墓活动。

  打眼、放炮有很大声响,尤其在夜深人静时传得更远。要想不让附近村庄或夜里活动的人听到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盗墓者采取了两条措施:一是把警戒哨放得远些,遇有紧急情况,鸣枪为号,各自逃奔;另一个是速战速决,炮响之后,不容外人闻声赶来就下地宫把宝贝盗走。这伙盗徒当然希望第二个方案得逞。

  开始打眼、放炮。白泽坤确实是个开石能手,三下五除二,没多大工夫就把炮眼打成了,引出药捻,众人隐蔽后,连续点燃三炮,炮声震耳欲聋。只见石块崩起,青烟弥漫,盗徒们纷纷跃起,齐集在珍妃墓地宫之上,个个喜笑颜开——券顶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快!抓紧时间!”鄂士臣俯下身,顶着地宫内冒出来的霉湿气味,用根长绳将一盏小油灯从窟窿里“顺”下去,幽暗的灯光忽闪了几下,没有灭,他又一招手:“老李,下!”

  李纪光早将盗墓专用的“蜈蚣梯子”准备好了,麻利地“顺”了下去。只见他一身紧衣短装,肩挎马搭,臂挽手锯,腰别利斧,顺着“蜈蚣梯子”的两排横木棍,下到券底。

  这座地宫有十多米长,八九米宽,南面是石门,用长条石顶着,北面是宝床,宝床上安放着棺椁,珍妃就长眠在里面。李纪光顾不得细瞅四周,一步蹿到宝床上,拔出利斧就砍,木板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地宫里发出瘆人的回音,李纪光没几下就把棺椁打了个洞。他又用手锯将此洞锯成一个能够钻进人的圆窟窿,这才伸手取过油灯,往棺椁里一照,吓得“啊”地一声后退一步,险些将手中的油灯惊落在地上。

  棺椁里的珍妃尸体并未腐烂成一堆枯骨,只见她头上戴朝冠,身穿朝服,手里拿着玉石,腰间挂着锦囊,身边放着如意。脸上皮肉尚存,五官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双半闭微睁的眼睛,照迷信的说法是受尽冤屈而死,死不瞑目。此刻,在李纪光看来,珍妃好像活着,正在低沉威严地斥责他为何惊动她的长眠之梦。李纪光虽是盗墓的老手,跟死人打惯了交道,神鬼不惧,但像这样近在咫尺的成形尸体,他还是很少见到的,尤其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冤屈而死的珍妃!李纪光不由得怕上心来,倍感恐怖,忍不住浑身乱颤,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老李!怎么啦?”

  一句话将李纪光从几近晕厥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猛一抬头,券顶大洞口露出一片惨淡的星光夜色,映着几张向下俯探的焦急的面孔。呸!干这行的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这么一说,几夜来费尽心机,事到临头反而发怵,真叫废物!管什么珍妃不珍妃,阎王爷的宝贝也敢拿!

  贼胆包天的李纪光,再一次探看棺中宝物,劲头陡增。他顾不得细捡,钻进半截身子,连抓带拉,将能看到、能触到的大小器物全部敛到入口处,摘下马褡就往里装。才装了几件,他忽然灵机一动:这么多宝贝,要是自己独吞该多好;独吞不了,我李纪光也得拿大头,反正不能甘心情愿地全端上去,让八个人平分。想到这儿,他便将一些贵重东西藏到棺角处,预备分赃完毕后,自己返回来取走独吞。

  “嗨,怎么这么磨蹭?”

  “好了好了,宝物真不少呀!”李纪光说着,顺着“蜈蚣梯子”爬上来,钻出地宫。发财心切的鄂士臣等人,就在珍妃墓边打开李纪光背上来的马褡,先过眼瘾,一睹为快,只见大小百十件金银、玉石器物,光闪闪,沉甸甸的。这伙盗徒乐了。

  “到哪?咱得快点!”李纪光将马褡重又挎上肩头,脑子里却冒出鬼念头来。

  “到下岭村张××家,他那儿最方便。”

  八个盗墓者疾步返回,走着走着,李纪光突然猫下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众人不知他是怎么了,忙上前搀扶打问,李纪光越发叫得厉害,索性蹲在地上不走了。

  “哎呀,肚子疼,疼死我了!”

  “忍着点儿吧,到下岭村再想法治,这儿呆着不是地方!”

  “不行啊,我是半步也挪不动了。阴气冲的,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这可咋办?马上就要到了,来,我们背你!”

  “别、别这样,你们走得太慢了不行,我自个儿在这里蹲会。老关,你把马褡背上,先回去分,我随后就……哎哟……”

  众人没办法,眼看着大功将要告成,但又未脱离危险境地,也只好照李纪光说的去办,把宝贝拿回家最安全。李纪光的好处自然给他留着。

  七个盗徒远去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了,四周又恢复了死寂。一直哼哼唧唧捂着肚子叫唤的李纪光慢慢止住了声,像只机警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张望一番,突然一跃而起,撒开双腿,飞快地向凤凰台方向跑去。原来他闹肚子痛完全是假装的。在珍妃墓前简单地清理宝物时,众人看个大概,他却盯住了一个金扁方,心里一个劲儿后悔,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不留在棺角处自己独吞呢?嗜财如命的李纪光不拿到这东西是誓不罢休的。于是,他重新背上马褡,在回去的路上趁同伙不注意,偷偷地将金扁方从马褡中取出,掖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就假装肚子疼,赖着不走,想支开同伙后,跑到凤凰台将怀中之物藏起来。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争取到个人活动的时间,他还要返回珍妃墓中取出私藏!

  但是,李纪光这套把戏,蒙骗不了跟他小心眼一样多的同伙——鄂士臣。七个盗墓者来到张家,把东西放在炕上进行详细清点。鄂士臣突然拧紧眉头,一伸手将围着宝物咂嘴垂涎的众人拦住,推开,脸色异常阴沉。

  “咱在干事前盟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三心二意,取巧耍人,哼!”鄂士臣说着,“啪”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目光凶狠地挨个儿扫了遍发愣的六个人,“这里头少了两件东西,一个是金扁方,一个是银壳怀表。路上没摔跟头,东西跑不到别的地方去!”

  “你没记错吗?”关友仁小声问。

  “我鄂士臣不是喝糨子长大的,挨个点过,挨个摸过,这点儿本事还有!谁自个儿掖起来了,现在交出来,屁事没有,还是自家弟兄;要是搜出来,别怪大伙不仗义!”

  众人同声附和,又面面相觑。下岭村的张×沉不住气了,从怀里掏出那件银壳怀表,主动交了出来。

  “那金扁方呢?”

  “我不知道呀!刚才我帮老关背马褡,就顺手摸了这块怀表,金扁方我真的没拿!”

  鄂士臣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凶恶地再扫视一遍众人,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起来:“坏了,咱们都他妈的上了李纪光的当!准是这小子把金扁方拿跑了!”

  “我猜着也是!这家伙好不丁地叫唤肚子疼,肯定有鬼!”

  “走!找他去,把宝贝追回来!”

  盗贼的惯使伎俩,同伙们还是摸得清的。鄂士臣、关友仁他们一下扎到凤凰台,把李纪光揪住,三推两拽,把他拉到了太和庄村南的女儿沟。

  “跪下!”

  “哎,老鄂,你这是干啥?别伤了自家和气,我能干那缺德事?”

  “跪下!”

  李纪光只觉得屁股上被猛踹一脚,“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被石块硌得生疼,他还想说几句气硬的话,一抬头,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几支枪齐刷刷对准了他的脑门。

  “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宝?”

  “再不交出来,让你躺在这沟里喂狼!”

  面对盗贼们咬牙切齿的咒骂、威胁,李纪光再不敢抵赖了,鸡啄米似地连连叩头,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件镶玉的“云头金扁方”。

  “爷们儿饶命呀,看在一起共事的面子上,我情愿一个铜子儿不拿,千万别……我家还有70多岁的……”

  “起来吧,瞧你那熊样!”鄂士臣收起金扁方,踢了好话伴着鼻涕眼泪一起向外流的李纪光一脚,“这次盗墓,你出了大力,也不能为这桩背兴事把你的头功抹了。走吧,跟大伙一块回去!”

  李纪光忙不迭爬起来,连连谢恩。众盗徒又重返下岭村张家。

  面对摆满一炕的宝物,关友仁和鄂士臣主张集中保存,按事前设想,变卖后买枪拉队伍,当个乱世英雄。张××、白泽坤、苏振生、那保余、张×等人没这等“雄心壮志”,主张就照着眼前的既得利益平均了分给各人,然后大家各自走路。李纪光做了丢脸的事,自觉气短,缩在角落里不敢发表意见,众人也不搭理他。争过来,吵过去,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几乎到了反目的地步。最后关、鄂二人“势单力薄”,无法坚持,便只好妥协,将所有宝物按质量的优劣分成八等份。其中有一柄金如意,成色好,份量重,值钱多,不便单独分给某一个人,于是平均分配,将这件工艺精湛的宝物用利斧劈剁成八瓣儿。最后用抓阄儿的办法,把这些稀世珍宝分掉了。

  财物分完后,已到了下半夜。众盗徒庆幸胜利,皆大欢喜,各自揣满一抱能变成白花花的大洋、能变成鸡鸭鱼肉、绫罗绸缎的宝物,得意洋洋地返回家中。他们谁也没料到,李纪光还给自己留了一手!这个奸诈狡猾的盗贼,又偷偷地跑回崇妃园寝,取出了事先藏在珍妃棺椁角落处的一堆宝物,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溜之大吉。

  晨曦照亮了西陵,崇妃园寝静卧在苍松、芳草之中,还是那么宁静、安祥。可是珍妃墓已被“开膛破肚”,面目全非,那些比金钱还要贵重的文物珍宝,已被双双罪恶的“大手”攫取,再也无法找回了。

  夜盗珍妃墓(6)

  盗墓者的下场

  没过几天,珍妃墓被盗的消息传开了。人们议论纷纷,亲临现场观看者更是络绎不绝,种种奇谈与猜测不胫而走,有关此事的新闻成了舆论的中心。就在这时,伪满洲国以“保护皇家祖坟”的名义,派来军队开进易县城,对“珍妃墓被盗”事件格外重视。

  再说八个盗徒回家之后,的确是守口如瓶,没向任何人走露半点风声。但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把赃物集中保存,然后购置枪炮、招兵买马,所以,一旦官方追究起盗陵的事,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共同抵抗。因此,多数人都很害怕,整日疑神疑鬼,惴惴不安。等到盗墓消息传开,伪满皇帝爱新觉罗氏派遣大兵来进驻,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急,这伙盗徒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将会大祸临头。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关友仁、鄂士臣、那保余、苏振生、张××和张×全远离故土,逃亡出走,只有李纪光没舍得离开家。

  走了的人,事出了也找不到他们;留下的人,没事找他他反而闹事。有一次,李纪光喝醉了酒,得意忘形,把一大包洋钱掖在裤腰带上,在易县城的大街上跳来跳去,乱喊乱叫,招来许多人围着他看热闹。

  “我有的是钱,你们看!”这个亡命之徒被烈酒烧晕了头,用手使劲拍打着腰间的钱包,扯开嗓子撒欢,“哈哈,这一大包,一辈子也花不完!”

  “嗨,发大财啦!”有人逗醉鬼。

  “发财?发横财!说出来吓你一跳!妈的,人不得横财不富!”

  李纪光家境贫寒,是个光棍汉,老大的人连媳妇也娶不上,哪来的这么多钱?足可以成家立业、置骡子置马了!而且还是“横财”!这事引起了伪满洲军队的怀疑,当即把他抓了起来,关进大狱。在伪满军队的严刑拷问下,李纪光挺不住了,全盘供出了夜盗珍妃墓的经过和案犯,画押之后,朱笔勾决,李被削掉了脑袋,成了此地轰动一时的特大新闻。

  李纪光被斩的事传开以后,出走在外的同案犯们也有所耳闻。于是,在外地隐姓埋名,小心谨慎地过日子,有的人至今还没回家。下岭村的张××和张×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后,才恢复真实姓名,回到了离开七八年的老家。关友仁也是直到解放后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外地闻听这桩案子没事了,才回到家乡来。

第46篇、揭秘:古时为何要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古代一昼夜划为十二个时辰,又划为一百刻(“刻”原来指的就是计时的滴漏桶上的刻痕。一昼夜滴完一桶,划分为一百刻)。“时”和“刻”实际上是两套计时系统单位,换算比较麻烦,平均每个时辰合八又三分之一刻。“午时”一般约合今天的中午十一点至十三点之间,午时三刻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这在当时人看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国古代一直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作出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等等和他被处死有关连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压抑鬼魂不敢出现。这应该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
   
    话说“午时三刻”——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法文化
   
    小时候看《水浒传》,觉得最精彩、最激动人心的情节,就是“劫法场”: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里,宋江、戴宗被押到法场,“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正在此时,梁山好汉一齐发作,“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又如第六十二回“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场石秀跳楼”,卢俊义要被处斩,也是在十字街头法场上,也是“午时三刻到了”一声喊,刽子手就要动手。等在酒楼上的石秀吼一声“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拔刀跳下去,拖起卢俊义就走。
   
    其他的古典小说里也常常会有“午时三刻”行刑的情节。比如《古今小说》第三十九卷“任孝子烈性为神”,讲任被判凌迟处死,押赴刑场,“只等午时三刻”。结果任居然在刑场上端然坐化。
   
    那么,是不是古代法律规定在“午时三刻”行刑的呢?并非如此。比如唐宋时的法律规定,每年从立春到秋分,以及正月、五月、九月,大祭祀日、大斋戒日,二十四节气日,每个月的朔望和上下弦日、每月的禁杀日(即每逢十、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廿三、廿四、廿八、廿九、三十)都不得执行死刑。而且还规定在“雨未晴、夜未明”的情况下也不得执行死刑。有人计算后认为,按如此规定唐朝一年里能够执行死刑的日子不到八十天。在行刑的时刻上,唐代的法律明确规定,只能在未时到申时这段时间内(大约合今下午一时到五时之间)行刑。并不是“午时三刻”。而明清的法律只是规定了和唐代差不多的行刑的日期,对于行刑的时刻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实际上在清朝的小说里,这种“午时三刻”行刑的描写就不太多。比如《醒名花》第七回里说:“当时秋尽冬初天气,凡各府州县监牢内,有那十恶不赦的重囚,例于此时处决。是日双流县知县高捷,接得圣旨到来,开读过了,即把处决有名的几个斩犯,到了五更时分,绑到十字街坊行刑。”这说的就是在大清早行刑。
   
    相反也有黄昏行刑的。清人笔记《梦厂杂著》里记载了梅州的一桩奇案。当地一个强奸杀人犯蔡阿三被判死刑。钉封文书(死刑执行令)到达时,恰好知州公出,州里只有一个吏目(管治安和监狱的小官),无法监斩。吏目找来当地驻军的游击(军官)商量,那游击说:“文武一体,我为什么不能监斩?如果按制度请邻州的知州来监斩,至少要三天,会延误期限。”吏目就拆了封,下令提取死囚。两人商议停当已是下午,拖拖拉拉到行刑时已近黄昏,来到城外刑场,天下起雨来,天色更暗。那挑来临时充当刽子手的营兵从来没有杀过人,行刑前一杯连一杯
地灌酒壮胆,持刀上场人已大醉,听到一声“斩”,挥刀一砍,见死囚倒地就报“斩讫”。吏目和游击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验看,派一个千总(军官)验看。那千总上前马马虎虎瞄了一眼,就说:“身首分离一丈多远,还活得成吗?”于是草草收场。可第二天收尸,却找不到尸首。游击和吏目惊惶失措,在刑场附近悬赏搜寻,总算在一个茅坑边上找到了蔡阿三。原来昨晚那一刀砍在了肩膀上,他半夜醒来挣扎逃走,无奈伤重走不远。吏目叫来刽子手再补几刀,才算完事。这事被上司发觉后,两广总督亲自审讯,定刽子手和千总是“得贿卖放”,判绞立决;吏目决囚漫不经心,处绞监候;知州和游击都为玩忽职守,判充军。
   
    既然法律并没有明确的规定,明清小说里“午时三刻”行刑的说法就应该只是当时官府的惯例,或者是说书人、写书人的普遍看法。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这“午时三刻”究竟有什么奥妙?
   
    古代一昼夜划为十二个时辰,又划为一百刻(“刻”原来指的就是计时的滴漏桶上的刻痕。一昼夜滴完一桶,划分为一百刻)。“时”和“刻”实际上是两套计时系统单位,换算比较麻烦,平均每个时辰合八又三分之一刻。“午时”一般约合今天的中午十一点至十三点之间,午时三刻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这在当时人看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国古代一直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作出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等等和他被处死有关连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压抑鬼魂不敢出现。这应该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
 
    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古代国家在执行死刑时都是要求在白天进行。比如二十世纪以前欧洲国家普遍都是在“日出之时”处刑。这里的共同考虑因素显然有防范上的理由,也有威慑民众的理由。不过像中国那样考虑鬼魂阴气因素的却很少。中国传统文化强调“报应”,得到“福报”是善事积累的结果,得到“恶报”则是恶事积累的结果。对于强调“香火传承”、恐惧“断子绝孙”的中国人来说,“报应”是影响人们行为的最重要的因素。佛教传入后,因果轮回的说教和传统的“报应”观念相结合,更在民间根深蒂固。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俗谚就是最典型的表述。
   
    按照清代长随的教科书《公门要略》的说法,当时的法官在死刑执行令上签字时,是由刑房书吏将死囚的犯由牌(也称姓名标子)倒呈长官,长官提笔,刑房书吏就势往上一拖,让死囚姓名上勾到红笔痕,这就算是那支笔签发的死刑执行令,法官不直接对此负责。那支笔就此抛弃,再也不用。而监斩官为了辟邪,出发监斩时总要穿上全套公服,罩一件大红斗篷来避邪。行刑结束后,总要绕道城隍庙去烧香,让城隍老爷管住可能跟在身后的鬼魂。回衙门后还要大放爆竹,官轿再进大门。全体衙役出动,在大堂院落排列整齐,挥动棍棒“排衙”,驱赶鬼魂祟气。
   
    《水游传》第一百十回讲处死王庆,“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恰好午时三刻”。所谓“恶杀(煞)都来”,是让死者记住是恶煞神取了他的性命,不要来缠刽子手。而行刑结束后,就如第四十四回病关索杨雄在市心里行刑后,就有一批帮闲朋友上来给他披红挂彩,弄点鼓乐吹吹打打,到城中热闹的酒店喝酒,以赶走可能跟随而来的鬼魂阴气。
   
    说起来中国文化的宗教色彩不浓,可是实际上鬼魂因素却总是在民众乃至于官府的日常活动中表现出来,文学作品中 “午时三刻”杀人时辰,就是这种鬼魂因素起作用的例证之一。

第47篇、蔡锷与小凤仙

  大时代背景下的一段短暂情感,就这样在旁人的过多关注、文士的过度抒情中逐渐演变为一个伟大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里,小凤仙没有红拂的好结局,而成了痛失眷侣的小乔。

  谈论蔡锷和小凤仙的故事之前,不妨先来看看刘半农与赛金花的一桩旧事。

  1934年,北大教授刘半农六次登门,深度采访名妓赛金花,一时成为人文界一件大事。结果当年刘半农染病去世,《赛金花本事》由他的学生商鸿逵完成。据台湾老报人赵效沂回忆,刘半农与赛金花初会于交际饭局,谈及“床上救国”往事,赛不免满嘴火车,在座的胡适、傅斯年等大佬听得很HIGH,“均有欣然之色”。最终,不知是否大佬们商议的结果,《茶花女》译者刘半农,决定去做中国第一名妓的口述实录。

  小凤仙故事为什么能流传多年?刘半农采访赛金花,是一个背景和参照。女性解放是五四运动,乃至民国思想演进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当时能走上前台的女性不多,革命家群体本身就殊少女性,新时代的女知识分子还在成长,大家难免去风尘人物身上找传奇。此外,女性地位确实在急剧提升——北大教授访一代名妓,事件本身就具备了相当的传播价值和象征意义。

  赛金花相当擅长自我包装,与“传播界”又来往密切,除刘半农外,曾繁、齐如山、张恨水都写过她的故事或见闻。在没有电视的时代,这些报纸文霸,影响力远超《非诚勿扰》。而小凤仙,以及她和蔡锷的传奇爱情,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故事——关于她,猜测、旁观的居多,殊少客观记载。

  蔡锷与小凤仙的精彩故事,更多的应该来自于人们的想象。战乱年代,国家危急,英俊潇洒堪为栋梁的青年将军,沦落风尘出淤泥不染的真情青楼女子;有身份反差,有冲突,有恩怨,这样的故事太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了。人们内心衷心希望乱世不但出豪杰,也出情侣;前者拯救民族,后者感动中国。就像有人会以岳飞之名填一阙《满江红》一样,那词填得太好了,也完全符合我们想象中的岳飞本人——但它确实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文人的角色扮演游戏。我们的文化里,好和真这两件事,总是容易被含混等同。

  中国人心目中的好故事,从少年得志开始。

  蔡锷17岁后,两度赴日留学,先读商科,次攻军事。22岁回国,督练新军。1911年,蔡锷29岁,在云南响应武昌起义,被公推为领袖,后任云南军政府都督。如日中天的少年将军深得袁世凯赏识,蔡锷也在公开通电中称袁“宏才伟略,群望所归”,欣然赴京任北洋政府高官。袁世凯甚至还让袁克定拜蔡锷为师——“太子首辅”的意义,大家都懂。

  蜜月期结束于袁世凯决意称帝的1915年。革命出身的蔡锷完全不能容忍洪宪闹剧,他誓言“以武力为四万万人争人格”,奔回云南,通电起义,发动著名的护国战争。以上,均属史实,也是情感传说的基础题材。

  而小凤仙,就出现在蔡锷和袁世凯决裂的这个时间点上。

  两人相逢于风尘之中,据当时的一些小报说,最终情感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蔡锷身为高官,为什么要流连八大胡同?一是狎妓完全是中国名士的经典作派,并不是反道德之事;二是解放年代,性情开放,刘半农的故事可作参照。在那时,这基本是个正当交际。倒是演绎故事里,有人说蔡锷流连妓馆是为了迷惑袁世凯;在这样的观照和想象中,足见《三国演义》故事深入人心,蔡锷成了种菜的刘备,袁世凯成了青梅煮酒的曹操。

  无论是为了排遣愁苦,还是暂敛锋芒,蔡锷和小凤仙确实携手于斯时。最优美的故事说,蔡锷在小凤仙的策划和协助下逃出京城。此后,蔡锷忙于国运,未能践行倒袁成功接走小凤仙的诺言,两人再未相见,最终生死相隔。

  尽管无法证明真伪,但这个故事确实有一定合理性——蔡锷逃出北京是1915年。次年春,他率军在四川击败袁军,袁被迫取消帝制,旋即羞愤而死;秋天,蔡锷患病东渡日本,终于不治。与对手死在了同一年。从时间上来看,蔡锷的人生顶点就在此时,太多大事要做,没时间也没能力去北京接小凤仙——如果他确实想接的话。

  蔡锷英年早逝后,小凤仙的挽联是:“谁识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而传说中蔡锷也曾经写对联给小凤仙:“不信美女终薄命,从来侠女出风尘。”这两幅对联完全可以拿来做故事注脚,特别是李靖红拂,风尘侠女的比喻,确实比较恰当——古有红拂助李靖逃出京城,这个传奇,在当时就投射到了蔡锷和小凤仙身上。

  但必须注意的是,第一副挽联不是小凤仙本人所作,而是请文士代撰——由文人来考量双方身份,斟酌语调和情感表达。除了确实哀痛,这里面能有小凤仙自己的几成想法?当然,这对联确实写得相当不错,因此顷刻传遍全国。后一副对联,更十有八九又是文士的抒情创作,以配合挽联传播,而且时间应在蔡锷身后。

  大时代背景下的一段短暂情感,就这样在旁人的过多关注、文士的过度抒情中逐渐演变为一个伟大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里,小凤仙没有红拂的好结局,而成了痛失眷侣的小乔。而他们的情感生活,肯定没有那么伟大和美好。

  蔡锷去世后,关于小凤仙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从此不知所踪”。这个结局更像是《三国演义》里对貂蝉下落的处理。另一种说法是,小凤仙重操旧业,晚年又数度改嫁,终老于沈阳。有后面这个世俗故事做参考,“不知所踪”确实更具美感,但那显然不是事实。

  除了死人,谁会真正不知所踪呢。只不过大家失去了继续关注一个风尘女子的理由。

  许多年后,大家突然重新发现了这个故事。因为中国人永不磨灭的才子佳人情结。

第48篇、第四十一个故事

  发生在苏联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当时,红军与白军的斗争是十分残酷的。这一天,红军一队25个人,在政委叶甫秀可夫的带领下,拼死突围出来。重重包围他们的,是大量手执闪闪发光的马刀的哥萨克。未能突围的119名战士和所有骆驼都直挺挺地长眠在那冰冷的荒滩上了。白军指挥哥萨克上尉,认为突围红军走的是沙漠,没有根草,没有骆驼,他们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放弃了追击。

  25个人中有1个是女的,名叫马丽娅。她是个小个子,身材纤瘦苗条,长一头的棕发,一对淘气的大眼睛,闪着猫眼一般的黄光。

  马丽娅酷爱写诗,一空下来,就要舔着铅笔头,在报纸边角上,吃力地写下些字体歪歪斜斜的诗句。这些诗有写革命的,有写斗争的,也有写领袖的。可是编辑部里的那些人却说这些诗火候不够,还不能录用。

  马丽娅写诗的火候或许真不太够,但她的枪法是十分够火候的。每逢上战场,只消政委用手指向前方一指,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党军官!”马丽娜会眯起眼睛,舔舔嘴唇,然后从容地端起枪来。到此为止,这个军官算是已向阎王报了到了。枪声一响,那人就会应声而倒。于是,马丽娅就会放下枪,说:“嗯,第29个,这个遭鱼瘟的!”“遭鱼瘟的”是马丽娅的口头禅。这也难怪,因为她是地地道道的渔家女。7岁起,她就穿着硬绑绑的油布裤子,坐在油腻腻的剖鱼凳上剖银白色的青鱼肚子了,这一剖就是12年。

  到19岁那年,红军在招赤卫队志愿兵,她就报名去了。起初,人家取笑了她一顿,将她赶跑了,可是后来经不住她一次次的软磨硬缠,终于收下了她。于是,她就成了赤卫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这伙突围的人自己也搞不清,他们该上哪儿去。到安全的地方,最近的也得走10天,可他们只有3天的粮食。

  正当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个商队,他们迅速地包围了这个商队。政委登上沙丘,端着枪,发出喇叭般响亮的声音喊迫:“喂,站住!”

  要是有枪,都撂在地上。不许动!否则将你们统统干掉。”吉尔吉斯商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屁股一撅,像只鸵鸟一般地卧倒在沙地上了,红军士兵们气喘吁吁地从四面八方围上去。

  蓦地,一排枪声响处,政委身边一个士兵“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伸直了胳膊。

  政委一卧倒,高喊道:“卧倒!..打这些龟孙子们!”枪声大作。骆驼后猫着的那些家伙枪法相当准,不像是商队里的人。荒野被这僻僻啪啪的枪声震动了。最后,商队里的枪声终于稀落下来。

  红军一步一步逼近去,直到30步之遥才看清,骆驼后面有一个头戴皮帽、肩上佩金肩章的家伙。

  政委回过头来,对马丽娅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匪军官!”马丽娅答应一声,从容端起枪,手起一枪。

  不知是马丽娅的手指冻僵了,还是她跑得手发了颤,总之,正当她刚刚说出:“第41个,遭鱼瘟的”时,这个军官却活生生地从骆驼背后站了起来,两手举着长枪,刺刀上挑着块手帕。马丽娅气得将枪往地上一扔,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脱了皮的脏脸往下直淌。她的百发百中上哪里去了?

  政委要人点清了这商队的财产,然后用化学铅笔写了一张收据,塞给了这些生意人,任他们倒在地上,捂着脸去痛哭。

  他记起了这个军官,回过头来,只见这个军官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边抽烟,边冷冷地笑着,盯着政委瞧,两只眼睛湛蓝湛蓝的。

  政委问他:“你是什么人?”军官喷了口烟,回答:“近卫军中尉奥特罗克。”人们在这军官的一只秘密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公文。公文里写明,白军头子高尔察克上将任命中尉奥特罗克为邓尼金将军里海军部政府的全权代表,由他去作口头汇报。看来,这个蓝眼睛是一个要人呢。

  政委问了他几句后,发现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就对马丽娅说:“喂,马丽娅,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儿看着他。要是放跑了他,我就扒了你的皮!”马丽娅没有吭声,将枪往肩上一背,走上前去说:“喂,跟着我,你是归我管的了。你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想溜之大吉。我让你先跑300步,看我能不能一枪将你嘣了。一次失手,第二次保险饶不过你,遭鱼瘟的!”中尉斜了她一眼,咯咯笑着,很斯文地鞠了一个躬,说:“能在您这样漂亮的小手下当俘虏,真是三生有幸!”马丽娅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大概只会跳跳四步舞吧。抬起你的蹄子,起步..走!”就这样,这个白军中尉就当了马丽娅俘虏。

  这天夜里,他门在一个湖的岸上宿营。

  马丽娅用驼毛绳子把这个中尉的手和脚捆起来,然后又在腰间缠上一圈,将绳头紧紧惧在自己手里。红军小伙们都来嘲笑她,可她不睬他们,倒下来睡在这中尉的身边。

  这天夜间,风声呼啸,雪片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哨兵只好钻到毛毡里去避寒。这一避,竟睡着了。3个商人潜回来偷偷牵走了所有的骆驼,而骆驼上还背着救命的粮食呢。

  第二天一早,中尉从毛毡下探出脑袋来。望了一下,吹了一声口哨,冷笑说:“太帅了,苏维埃的纪律性,十足的笨蛋!”政委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坏蛋!”现在,生活变得异常艰难,走着走着,他们已只剩下10个人了,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几乎每天早晨总有这个或者那个睁不开眼睛,腿肿得像圆木一般,他们的鼻孔里只有出气,已没有进气,于是政委只好流着眼泪,亲手用枪打死了他,让他早些解脱。

  10个人走得跌跌磕磕的,唯独这个白军中尉腰板笔挺,走得很沉着。红军战士们已不止一次地劝政委:”政委同志,干吗还带着这个累赘?口粮已经不足了,还让这家伙白吃?嘣掉算了,他那身衣服和靴子还蛮好的,大家也可以分着穿。”可是政委就是不让他们动中尉一根毛。政委说:“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带他到司令部去。他是一本活材料,肚子里的资料大有用处,不能白白打死了他。”就这样,他们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阿拉尔海边。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吉尔吉斯的村落。乡亲们既可怜,又佩服他们,就给他们东西吃,使他们迅速恢复了体力。

  一个星期后,他们弄到一条被风刮来的渔船。这船还有几分新。他们将船修理好了,坐上4人,2个摇船掌舵,1个是马丽娅,1个是白军中尉。

  政委吩咐要将他早日送到司令部,万一路上有变,就毙了他。

  开始时一路顺风,可是第三天的夜里,狂风呼呼地怒号起来,滚滚巨浪越来越高。一个巨浪滚过之后,桅杆旁的两个红军战士不见了。白军中尉坐在齐腰深的水里在画十字祈祷。

  马丽娅生气地叫道:“魔鬼!..你干吗泡在水里?快舀水!”中尉跳起来,赶快用自己的皮帽舀起船里的水来。

  马丽娅朝着狂风怒号、黑乎乎的大海大声叫道:“谢明!维赫尔!你们在哪里?”浪花激荡着,听不见有人回答。显然,这两个红军战士被浪卷走淹死了。

  接着,风将这艘半浮半沉的船送到了一个小岛边,船底在沙子上擦得“籁籁”发响。

  马丽娅跳下水去,说:“来,跟我下水!”中尉也跳进水里。

  他们两人先将船拖上岸。马丽娅抓起了枪,叫中尉将口粮袋背上岸来。

  登岛四望,这里原来只是一座孤岛,岛上连一个人也没有。马丽娅不由丢下枪,号陶大哭起来。

  白军中尉安慰她说:“喂,别哭了,小姐,哭也没用。这里既有屯鱼的木仓,我们就先上木仓去吧。”说着,他弯下腰去取枪。

  马丽娅连忙推开他,说:“多谢你帮忙。不过..不过,我是奉命将你押送到司令部里去的..我就不能让你拿枪。”鱼仓找到了。黑漆漆的木仓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中尉摸着黑进去,竟摸到了一大堆干鱼。

  他叫了起来:“啊哈,有鱼!有鱼就饿不死!”马丽娅呻吟道:“湿淋淋的,冻坏了。用鱼生一堆火吧!”中尉从没听说鱼可以当柴烧,简直是听呆了。

  马丽娅拿他取笑了一顿,就拔出子弹头,倒出火药,用火药引着了火,再用小木片引着了鱼干,生起了一个簧火堆。

  孤岛上有的是鱼干。这是渔民在渔汛时捕获的,他们晒干了堆在这里,然后用船来运走。

  他俩烘干了衣服,吃了鱼干和烧饼。但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尉却病倒了。

  这么许多天的奔走,饥饿、劳累,加上在水里一浸,他像一只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祸不单行,拖在岸上的船被海浪冲走了,他们两个己被围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岛上了。

  马丽娅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中尉,只见他瞪着眼睛,张着嘴,他那对湛蓝的眼珠模糊了,疯疯癫癫的,浑身火烧火烫的,嘴里胡乱说着呓语梦话。马丽娅灰心丧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脱下皮衣,铺在沙地上,拼死力将中尉失去了知觉的身子拖过来,让他睡在皮衣上,然后再盖上皮袄。她束手无策,只好缩作一团,蹲在一边。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双颊,缓缓地淌下来。

  她仰着脸,喃喃地说:“他要死了..叫我怎么去向政委交待呢?”这个白军中尉足足病了一个星期。他烧得很厉害,一会儿梦见阅兵式,一会儿梦见皇宫,一会儿梦见有人将肚肠拉了出来,最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马丽娅的护理和体贴。这个孤岛上没有淡水,没有药,没有床;而中尉在昏迷中则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喊口令,又是骂人,闹得天翻地覆。说实话,这一个礼拜,也真够马丽娅受的。

  现在,中尉终于活了下来,马丽娅的心里也很高兴,她为他煮好了鱼,烘干了湿透的烟,还因为没有纸卷烟丝,竟将自己写着诗的小纸片也捐献了出来。

  以后的几天里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的。马丽娅已走遍了全岛,找到了一间渔民小屋,这小屋又干燥,又结实,窗子上还有玻璃,那里有炉子,有碗盏,有床。最主要的,储藏室里还有些面粉和大米。估计他们还得在岛上再呆上两个星期,这以后,渔民就会来运鱼。这样,他们就有救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已少了敌意。马丽娅替中尉干活,中尉为马丽娅讲故事,讲鲁滨孙漂流记给她听。就这样过了些日子,他们两个就像朋友,像爱人一般地好上了。

  但是,有一次,他们吵了起来,这是因为两个人的世界观压根儿不同:中尉恨战争,恨劳动人民,恨革命破坏了他美好的生活;可是马丽娅是劳动人民出身,她知道只有打倒了这些吸血的地主富人,才有好日子过。当中尉骂她是“无赖”的时候,马丽娅扑了上去,举起手照中尉瘦削的、没有刮过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但是,岛上只有两个人,不和好也得和好。

  三天后的中午,他们正躺在门口的沙子上闲聊,突然,中尉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平线。他眼睛里闪出狂喜的光芒,低声他说:“看,船帆!”马丽娅跳了起来。果然,远处蔚蓝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白点在闪烁,在微微颤动、摇摆,这是迎风飘动的船帆。马丽娅双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眼睛死不盯着,还不相信那是久久期待的帆影。中尉甚至高兴得拉着她跳起舞、唱起歌来。

  然后,中尉跑进屋去,取出枪来,一连放了3枪。震耳的枪声冲破了四周的沉寂。但每放一枪,中尉的身子都要摇晃一下,这是因为他的身子还很弱。

  船上人听见了枪声,船帆摆动了一下,改变了航向,侧着船身,向这边驶来。这时,船已看得清楚,这是一艘橙黄色的帆船,不像是一艘渔船。

  马丽娅小声嘟哝着:“是巡逻船,见鬼,这个时候,有谁会出来巡逻?”相距百把米的时候,船尾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他用双手拢成喇叭筒,喊起话来。

  中尉颤抖了一下,把枪往沙地上一扔,两个箭步窜进了水里。

  他伸开两臂狂喊起来:“乌啦!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快,先生们,快,快!”马丽娅的目光死死盯着船,猛的,她看清楚了,舵柄跟前坐着的人肩上有闪金光的肩章。啊,这是白军!

  她记起了政委的话,“唉呀”一声,咬着嘴唇,拾起中尉扔掉的枪,拼命大叫:“喂,你这个..这个白党坏蛋!你给我回来!..我在对你说呢,你听见吗?回来,你这个鬼东西!”中尉站在齐脚深的水里,急切地挥舞着双手,要船快过来。

  陡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起处,中尉一头栽在水里,鲜红的血浆从打碎的脑壳里涌了出来,散开在海水里。

  他,就是被她打死的第41个!

  马丽娅丢开枪,跑过去,抱起他来,低声地痛哭